大约在未泠与念沣归来的半个月后何家的长子念臻做完生意也从苏州回来了。
何家是扬州城里的望族,祖辈上一直都是做的香粉生意,早在爷爷那辈时候何家的香粉还是进宫的贡品呢,如今虽然换了朝代可何家的生意仍旧是越做越好的。
自打何老爷接管了济南沈家的生意之后便一直留在了济南,而扬州这边的生意便全数交予给了长子何念臻。
太阳西沉,月儿半升。
难得的一家人聚在了一个大屋子里吃着饭。堂屋里,正坐儿的位子空着,桌面上也多了一副碗筷,主母说了即便当家人在外头也算是在了。空位左侧坐着的是主母张涟巧,右侧则是长子念臻。念臻旁是他的生母二舅母梅翠喜,再次便是三舅母袁思青及儿子念沣、女儿念熙了。未泠是何老爷的养子便算是半个外人了,慕瑾是侄女等同与未泠一样的。
一桌人按此位子坐着,只等堂屋里的落地大钟敲响六下才准许吃饭了。
等钟实实在在的敲响了六下之后也不见人动筷子的,深宅大院中的规矩本就繁琐,原本都是各自在房中用餐的,不过是今日有些特别罢了。
餐中的话语并不多,一家人只是埋首吃着饭,好不尴尬的气氛叫人难受极了,轻手轻脚的加菜,就连咀嚼的声音也是微乎其微的。一顿饭也不知吃了多久,而后身后的那座大钟猛地瞧了七下才知道已经有一个小时了,赶了巧堂屋里的那盏本就不亮堂的灯也灭了。
寂静久了,直到此刻张涟巧才开了口,“好端端的又停电了,还不如点上几根蜡烛来的实在呢。得了,今晚上的饭就到这份上吧,散了去,我也累了。”言罢,四下的人心中都松了口气,小辈们默了声只等长辈先走。梅翠喜直言道,“既是这样我们都回屋休息去了,散了!散了!”
散了?可真就要散了。
丫鬟们七手八脚的就将桌子给收拾干净了也跟着散了,只剩下张涟巧还有她的陪嫁老妈子跟念臻了。
“你跟我回屋,我有话要同你说。”张涟巧吩咐一声,念臻也只得跟着去了。
书房
“坐下吧,有什么话是不能坐着说的?”进了书房,张涟巧也是客气的,指着身旁的椅子就招呼着何念臻。
“是。”何念臻点了点头,伸手撩开长衫端坐着。
昏黄的书房内点上了几根蜡烛,氤氲的光线弱的很。半扇窗户未关紧,寒风一过只听到玻璃窗撞击墙壁的声响了。
张涟巧轻叹了一声,“这半个月来你倒是辛苦不少,人也瘦了。”侧脸看了看何念臻,张涟巧笑的高深莫测。
“大娘说笑了。”何念臻点了点头,略显消瘦的脸上菱角分明,鼻梁上戴着一副金丝薄底儿的玻璃眼镜,白面书生的模样,不过生意方面倒也不像外表这么的不堪一击了。
“我方才是在与你说笑?”张涟巧复问。
“……”何念臻无言以对。
“呵呵,瞧你吓的,放着旁人瞧见了以为我要责备你呢。现在这个何家的当家人是你们母子俩,你娘主内,你主外。”张涟巧干笑了两声,随手端起桌上的茶杯,拨了拨杯盖,吹散了杯口的热气,沁入鼻底的是一阵的馨香。“自从你爹接管了济南的织染厂之后就甚少回家了,我没有儿子,家中你是长子。何未泠就是再好不过也是旁人的种,他迟早都会走的,念沣太小了,所以你的担子很重,你明白吗?”
“大娘教训的是,念臻明白!”念臻唯诺应道却也将张涟巧的话牢记在心了,虽说张涟巧与自己的亲娘总是水火不容的样子,但说白了张涟巧百年之后缺的也就是个能送她最后一程的人,而他何念臻是最合适的人选。
“明白我的意思就好,时辰也不早了,你舟车劳累了一整天回去休息吧。”张涟巧挥了挥手臂示意他离开,可是忽而一想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将念臻给叫住了,“你也不小了,是时候考虑给何家传宗接代了。”
“这个……”念臻怔,思忖着怎么大娘忽然提起了这件事,心下一算而今自己确实到了该娶亲的时候了。
“心里可有什么姑娘惦念着?”张涟巧问,眼珠子在他身上转了好几遭。
“未、还没有什么看得上的姑娘。”念臻实话道,自从接管了家里的生意也就什么时间去想这些了,都听上头安排就是了,反正也会是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的。
“你觉得慕瑾怎么样?”倏地,张涟巧竟扯到了慕瑾的身上,这如意算盘打得还真是好了。
“这个……”又是一阵的犹豫,而念臻却在这短暂的思考中想了很多。慕瑾两年前来何家与他们相处也是甚好,她端庄大方,说话又得体且长相也是颇好的。这是叫谁也挑不出什么毛病的,只是这表兄妹联姻的未免也太……念臻说不上反对但也没有多大的好感。沉默了良久后,只奈奈的道了一句,“但凭大娘做主!”
如此一来便是成了!
张涟巧满意的笑了笑,一双凤眸眯缝成了一条直线,“只要你娶了慕瑾等你爹百年之后这何家的家财、沈家的织染厂可不都是你的了。”
念臻不笨,只是习惯了沉默,不过谁人的心思又是他看不明白的呢。
“那大娘早些休息,念臻退下了。”欠了欠身,念臻退了出去,可身后仍旧是张涟巧的话语。
慕瑾那边我会与她说的,你尽管安心做你的新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