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沈氏女慕瑾,于民国十九年秋,故意放火杀害扬州何耀天其宗室亲眷子女等四十余口,且私携大量金钱与其姘头逃至上海……”庄严肃穆的法庭里,审判员宣读着沈慕瑾桩桩件件的恶行。
正上方座上的是法官及一众的陪审人员,座下的是一群想法设法挖掘内幕的新闻记者,周围还站着一些只是图热闹的人。
站在被告席上慕瑾换上了一身鹅黄色的旗袍,几日的牢狱生活让她变得格外狼狈,即使上了法庭,受到了额外的恩惠,也依旧掩饰不了她身上的虚弱。
就在前一日,新源果真带来了堕胎药,一天一夜的折磨之,她几乎是从鬼门关爬回来。
当法官宣读完她的罪行,她扶着栏杆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了木头里,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因为比那更锥心刺骨的,是心。她的脸色越发的苍白,接近透明,薄唇生生被咬出血来。
这一刻,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去维护自己的尊严。就在自己的身侧站着的是与她朝夕相处两年的念熙,更是将她推向深渊的人。
慕瑾无怨无悔,只是看着相思声泪俱下的模样时她更多的是舍不得,竟也忘了自己就是“杀人凶手”。
面对法官的质问,相思的控诉,还有座下更多的唏嘘。字字句句都成了利刃,一刀、一刀的往她的心坎里扎,然后满是疮痍,血肉模糊。
其实所谓的证据很是简单,那张买药的收据,还有从扬州请来的所谓证人之外也无其他。根本就没有人知道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谁放的火,又是谁将何念熙从大火中救出来的。
对于下药私奔一事慕瑾供认不讳,更在关键时候未泠挺身而出证明当晚与慕瑾一同离开何家的人是他。
全场哗然之时,似乎真相已经不重要了。
新源知鹤的中途打断为慕瑾提供了更有利的证据,将相思的一切反驳在新源的面前几乎就不堪一击。
“相思小姐所提供的证据只能证明一点,在何家大宅发生大火之后才有人看沈慕瑾小姐与何未泠先生的,况且有目击证人指出当时他们是从码头的方向往这边赶来的。”新源知鹤随行的翻译将他的话复述了一遍。
相思为之一怔却又立刻反驳,“你说的不过是你的片面之词。她已经承认毒害我大哥,更是与何未泠一同私奔,她都能这么做了难道就做不出放火杀人的事情了?”
“那相思小姐如何证明我所说的就是一面之词?”话语戛然,相思全然不知如何回击,她无奈的看向法官,得到的回答竟是落锤及中途休息。
既可笑而又讽刺的结果。
慕瑾又被押了回去,彼时法庭外一片喧哗,从法庭内撤出的记者一抓住空隙就不断询问相思、未泠以及新源知鹤。
这桩涉及四十多口人命的案子早已失去了它原有的新闻价值,更有甚者已然挖掘出了何未泠就是杜皓私生子的秘密,也有将话题关注在沈慕瑾与新源知鹤的关系上。
总之一切变得更加匪夷所思,从审判的过程中就能看出法官对新源知鹤的避讳。
不过对于顾筠城的缺席也有部分的记者觉得疑惑,不管怎么说沈慕瑾与他也曾有过婚约,就算这件事让他顾筠城颜面尽失,但起码也该指派下属来旁听一二。
再多的猜测也紧紧是猜测,很快的法庭又开始了下半场的审判,就在所有人以为还有一场“激战”时,法官却宣布沈慕瑾因为证据不足无罪释放。
“不可能。就算你们有证据证明她沈慕瑾不是杀人凶手,可是她承认毒害我大哥的。你么不能就这么放过她。我何家这么多人命难道就要枉死?”
面对相思的质问与反抗,法官早已不予理会。上海滩的冷漠本就如此,千算万算还是会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情况发生。
从地狱再次回到了人间,慕瑾仿佛置身于梦中,一切就像梦。
梦醒时,身边是何未泠还有新源知鹤的展露笑颜的脸,还有相思的愤恨赌咒。
“沈慕瑾,你不得好死。我绝不会放过你,绝不会。”相思扑了上去,挥舞着双臂恨不能抓破她的脸,撕碎她的身体。
这种人凭什么就活了下来,这种人不该被枪毙吗?
沈慕瑾,你怎么可以这么嚣张,你怎么可以这么心安理得的活下来。
“够了,别闹了,跟我回去……”有人拉开了失控的相思,将她紧紧的圈在怀中抚慰着,甚至连看都不愿意都看慕瑾一眼。
从她入狱到现在无罪释放,他几乎都没有来看过她,可是却在这时出现了。不为别的,只是来保护他心中那个永远都保有位置的何念熙。
“你放开我,你凭什么管我。”紧随而来的一巴掌叫慕瑾惊讶不已,相思打了顾筠城。
而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甚至在他的脸上除了难掩的温柔之外根本看不到别的表情。
“我说过我会帮你,念熙,够了。”
一切,甚至都不需要言语就看能清楚,慕瑾低下头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原来狠心不要孩子其实是对的。
念熙回来的,哪里还有她的位置。
“未泠,我们走吧!”主动扯了扯何未泠的衣袖,毫无顾忌的缩在他的身后。就此出了门,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而后跟这个人再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