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凤祥银楼回来之时顾筠城的脸色越发难看,一路上相思竟也没发现什么异样,她的心思全然在何未泠与慕瑾的身上。
莫不是何未泠已经向沈慕瑾求婚了?
一股愤然的怒火从心底燃起,她不甘心。深红色的指甲嵌进了肉中,觉得痛,但更深的痛是来自于何未泠看着沈慕瑾时的眼神,怎么能这么温柔呢!
此时临近傍晚,天空蓦地闷雷阵阵,汽车内门窗紧闭,不觉间让人倍感压抑。
“啪嗒、啪嗒——”密密匝匝的雨点猛的落下,砸在汽车上阵阵声响,一时间整个上海都沉浸在这漫天的大雨中。
气氛随着紧迫而来的大雨也稍稍缓解,相思松开紧握的双手,从手提绢包里掏出一个红色金丝绒的盒子递到了顾筠城的面前。
“我已经让人修好了,跟原来的一模一样。”
顾筠城一声不吭的接了过去,直接放进了西装的内兜中。那时候相思将这枚戒指弄坏了,他险些将她赶出门,而今重新修好还给他时,他居然一点都不当回事。
相思心知若再开口跟他说什么也是自讨没趣,按捺不住车内的闷躁便从包里掏出了一支烟抽了起来。
缭绕的烟雾很快就弥漫了整个车内,司机不适的咳了起来,加之雨势又大根本就看不清前面的方向。
“相思小姐,能把烟给灭了吗?您这样我不能开车了。”司机扭头看了看顾筠城,而一旁的相思早已对他瞪眼了。
顾筠城依旧不开口,伸手将车玻璃上的水雾擦了擦,没过多久之后便让司机将车靠边停下。
“喂,顾筠城你去哪?”见他连伞也未拿直接冲进了雨中,相思大为疑惑,可是这雨这么大她又不愿意追出去。
“这……”司机瞧着也是一头雾水,这不离顾宅还有好远呢,况且这一带就是想喊辆黄包车都是困难的。
“愣着做什么呀,开车啊!”相思的心情本就不好,加之顾筠城这般的莫名其妙她也懒得理睬,一面呵斥司机赶紧开车,一面“嘭”的一声就将车门关上了。
司机瞧着也没个主意,犹犹豫豫了半天才踩了油门往前开去。
车子行驶一般,猛的一个煞车,相思整个身子都往前倾去。
“怎么开车的!”登时一腔怒火朝着司机发泄出去。
司机惊诧,吃愣的伸出手指了指前方,“有、有人!”
“放屁,没人你会这么慌张?”相思翻了翻白眼,将目光也挪到前方,由于雨势过大隐约之中只能看到穿着一身绯色的女人,还有遮挡了大半个身子的白色纸伞。
那人站在路中一动不动,司机按了好几次喇叭依旧不能让其离开,迫于无奈,只好下车去赶人。
下车与那人争执半天毫无所获,就在相思等不下去之时,之间那人一甩手直接将司机撂倒在地,这才引起了她的注意。
推开车门下了车,半个身子立刻被雨淋湿,靠近了些,将其打量一遍。
该死的,怎么会是日本人?
相思不禁咬紧了唇,“你是谁?胆子大的很,竟然连顾筠城的车也敢拦下!”咄咄逼人的气势在那人的面前毫无效果。
雨水敲打在白色纸伞之上奏起一段异常动听的曲调,一身绯色的和服有如日本四月初开的樱花,在这灰色色调的上海街头成为了一抹绮丽。
那人并不说话,只是向前走了几步,脚下的木屐“哒哒”作响,直到与相思的有半米距离时她才停下。
直到那人将伞举起,相思方才看清她的面目。
是她,樱!
她万般没有想到会在这么个情况之下与她再次见面,只是樱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千年不变的绯色和服,一把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会撑着的白色纸伞。
而她的脸上始终带着半面日本传统的狐狸面具,露出的半张脸是近乎病态的白色肌肤。艳丽的红唇,一张一合间说出来的话总是带着几分嗜血。
她是樱,是日本一支神秘组织的头目,没有人知道在面具遮挡之下的脸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白色的狐狸面具上描落的是鲜红色的樱花,红艳至极,艳到滴血。
而相思却清楚的明白,只要她出现就意味着她的日子将会有天翻地覆的改变。
但实际上相思不过才见了她两次,一次是在何家遭逢大火之时,她被人救下,而救她的人正是眼前这个自称为“樱”的日本女人。
然而这一次,樱的突然出现虽不在她的期待之内,可她还记得当初在前往上海时樱对她说的一句话。
“相思,好久不见。”樱开口道,悠悠飘然的声音让相思猛的一惊,身子不禁向后退了一步。
“你、你来做什么?”她喃喃道,脸色登时变得煞白,若是可以的话她真想立刻上车离开。
只是,随着木屐落地声,相思只觉得自己连挪动步子的力量也没有了。
雨,未停,甚至更大。
司机倒在雨水中强忍着痛挣扎着,樱将视线慢慢移到他的身上,就在此时相思找准了机会转身离开,岂料身后立刻传来骨头碎裂的声音。
“呀,抱歉……”樱的声音再次传来,歉意十足且不失温柔的日本话,可在相思的耳中早已了咒语。
樱将木屐从司机的手腕上挪开,向相思走去,“你觉得逃得过吗?”樱不慌不忙,一步一步的向她靠近。
流利的中国话让相思通身一个激灵。
相思愣在原地,再也不敢向前一步。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相思看着樱微微扬起的唇角,这分明就是嘲讽她,面具之下的那双眼睛修长而锐利,俨然就如同这张面具一样。
她是狐狸,一只永远不会暴露弱点的狐狸。
樱不急于回答,只是倾身靠近她,热气在相思的耳边涤荡,“我早已跟你说过我要的是什么,为何你到现在还办不到?”
“我……”相思为难的撇过头去,可立刻又被樱扳正。
“我知道顾筠城只在乎你这么一个女人,要是办不到你该知道什么下场吧。”樱说话的语气一向温柔,就像日本的传统女子。
可是她的温婉之中却是不可忽视的嗜血与残忍。
“我也想啊,可是他从不让我接近书房!”相思反驳道,这些日子她什么办法都想尽了,若顾筠城的心里真有她的话哪里还会这么忌惮她。
“我可以给你更多的时间,命就在你自己的手上……”樱灿然一笑,立刻背过身子,“还有,何念沣让我很失望,有时间你让他来找我。”
樱潇洒离去,一身的绯色纤尘不染,在这雨中至美尽然。
陡然的一声枪响让魂不附体的相思猛的回过神来,低头一看,涓涓的红色血液与雨水混为一体,渐渐的向她的脚下流去。
“啊——”相思放声尖叫,血!满眼都是血!就在这刹那间的功夫里那司机已然成了死人。
“我的面前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有价值可用的活人,还有一种就是永远不会开口泄露半个字的死人。想清楚了,你想做哪种人……”樱的声音逐渐消失在雨声之中。
只是相思的耳中依旧是那一声声夺命的木屐声,“哒、哒、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