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何念沣话音刚落之时,慕瑾已然意料到了来人是谁,而她手里的透骨钉攥的更紧,“好吧,何念沣,这一次算你赢了。”慕瑾松了一口气,只听“叮”的一声,手里的透骨钉落在了地上。
她缓缓转过身来,正对上顾筠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一切总算真相大白了。只是她等得太久……
顾筠城抿紧了双唇看着她,视线渐渐移到她脚下的那枚钉子,好熟悉的东西,上一次险些要了他的命。
“有什么想问的吗?”慕瑾的声音陡然间变了一种腔调,忽然间从最卑微的弃女一下子成了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人物。
那双原本满目柔情的双眼此时眯缝起,修长的双眸带着一股玩味看着他。
为什么,为什么这种感觉这么的令人讨厌呢!
顾筠城不禁呛了一声,身体连连向后退了几步,果真在面对现实的时候他还是接受不了。
“说话!”慕瑾怪叫到,几步便冲到了顾筠城的面前,一把攥紧了他的胸前的衣裳,“我叫你说话听到没有!”绝无仅有的第一次,她竟会用这种态度跟他说话,不再有之前的温柔,不再满腹委屈的看着他的双眼,不会再跟他说,“一辈子都这样”。
此时的她,变得那么的陌生,当她所有完美的伪装都被揭开的时候,她变得气急败坏,甚至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不可一世,盛气凌人……这才是她原本的面目吗?
顾筠城轻轻地拨开了她的手,“告诉我,你的名字。”他的唇,轻轻张开,而他此时想知道的不过是她的名字而已。
从相识、相知、相爱不过才短短的时间,从不爱到爱也不过是短短的时间。他以为自己总算找到了这辈子唯一可以相依相靠的人,却不想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她原本的名字是什么。
“观月樱……”慕瑾松了手,“呵呵……我一早便告诉过你,我是观月樱,我不是沈慕瑾!我是日本人!”她笑着,嘴角咧的好大,笑声几近夸张。
身子一瞬间的颤抖起来,她的双手紧紧的捂着肚子。
一切都明白了。
而她的名字他也早就听闻过,观月樱……
关于她,他所知甚少,然后就在一个多小时之前她还是他挚爱的人。
“顾筠城,看来这一次最大的赢家还是我。”何念沣胜券在握的靠近了慕瑾,漆黑的手枪已然对准了她的额头。
“你干什么!”顾筠城吼道,“有本事你冲我来,你放开她!”
“放开她?顾局长我没有听错吧,你让我放了她?”何念沣左手放在耳侧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
“我让你放开她,别怪我不客气了!”顾筠城说话的同时也拔出了枪。
“顾筠城,你是不是疯了?她是日本人,你知不知道她暗地里头到底杀了多少人吗?你现在让我放了她,你到底还当不当自己是中国人!”何念沣几乎不敢相信顾筠城的执拗,再者今天不管怎样他都不能让她活着回去。
“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情,就算是要杀了她那也必须是我亲自动的手。”顾筠城的态度坚决,就算慕瑾该死那也得是他自己动手,他们之间还有很多事非解释不可。
“抱歉,无论如何今晚她的命我是要定了!”何念沣也管不了这么多,手指立刻扣动了扳机,他不能再等下去了,为了等这一天他牺牲的已经够多了。
而沈慕瑾必须为了她所做的事情付出一切代价!
“嘭”的一声枪响,几乎震碎了整个宁静的夜空。
涓涓的血流顺着何念沣的额角慢慢流下,与此同时他的身体也轰然倒地。
就在不远处,新源知鹤正用手帕擦着手里的枪,而孟挽手中的枪正对着何念沣倒下的方向。
随着何念沣的倒地身亡,慕瑾因为腹痛而瘫坐在了地上,顾筠城立刻冲上前去一把抱住了她。
“你到现在都不肯相信是不是?”慕瑾伸手抚上顾筠城的脸颊,这张脸何时这么焦躁不安过,何时会这么担心过,一切都是为了她。
可惜的是这样的情况以后都不会有了。
“何念沣说的都是真的吗?”顾筠城压抑着内心的激动与不安,颤抖的双手抱紧她的同时几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他还是不相信怀里的温顺女人会是那种残忍心狠的人。
“都是真的。”慕瑾推开了他,踉跄的站起身来。她一手抚着肚子,一手指着自己,“何念沣说的没错,我就是观月樱,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每说一句时便随的是阵阵的隐痛,豆大的汗珠从脸颊上慢慢滑落下来,而她现在所想的却只是希望肚子里的孩子相安无事。
慕瑾转过身子背对着顾筠城,她缓缓的抬起头来看着夜空,一种释然超脱感油然而生。
“你想知道多少?”她淡然道,却在顾筠城开口时讲起了她所有的故事,关于沈慕瑾的,关于观月樱的。关于她自己的……
她依旧记得在自家院中的那棵樱花树下时,她父亲问她是否愿意去中国。那时候她不过才几岁,可是她从好多人的口中知道中国是一个美丽的国家。
她欣然点头,就在第二天时她遇到了自己的养父,一个来自山东济南经营纺织工厂的商人沈老爷。隔天她便随着养父去了神秘的中国。
在那里,每一条街道是陌生的,就连那些人说话的口音也不是全都一样的,起初的日子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快活。而她很快就有了一个新名字——沈慕瑾。
听她的养父说,这名字原本是属于他女儿的,只是后来那个小慕瑾生了病去了天国,而她以后便是新生的慕瑾。
养父总是夸她聪明,因为她只用了短短两年的时间便能流利的与他们交流,甚至在第三年的时候已经很难发现她是日本人了。
很快的养父将她送去了上海念书,在那里她再一次见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观月隆。
原来一切不过是她父亲早就安排好的,成为大日本帝国的优秀特务,甚至在必要的时候成为杀手。在上海的短短几年里她又认识了另一个对她来说有着特殊意义的人,那便是孟挽。
长姐如母,孟挽对她好到了骨髓里,而她却逼迫她杀了人。
孟挽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她强迫着孟挽去正视涓涓流淌的血流,去看着那具渐渐冰冷的尸体,而她却吐了一个深夜。
后来的孟挽如她所想的那样成为了最好的杀人机器,而她不过是看着孟挽加重罪孽。时日久了连她自己也麻木了。
在上海的几年她不仅学会了怎样去收集情报也学会了杀人,英语、德语、法语……只要是观月隆要求的她都尽可能做的最好,只是她也厌倦了上海的生活。
再回济南时她成功蜕变了,成了深闺中的小姐。每日抱着书卷坐在秋千上,满口都是徐再思的“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平淡无奇的日子维持了两年,白天在齐鲁大学做一名旁听生,晚上帮着养父清理账本。这样的日子却在突如其来的炮火中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