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包车的车轱辘在青石板上发出“咕咕咕”的声响,一路望去,依旧如往年一样的平静安逸。临街的商铺还未开门,三三两两的早茶铺子外已经热气腾腾的了。
经过门前是小二哥的叫唤声,熟悉的扬州话,热情的招呼你落脚吃一碗馄炖面。
从上海到扬州不过才一日的路程,因为赶得及,此时的慕瑾抱着福儿已经靠在顾筠城的怀中睡得正香。
黄包车师傅拉着他们从东关街一直往徐凝门,顾筠城的印象中对这条略显拥挤的小街道不怎么熟悉,只记得何家的大致方向。
“师傅,还有多长时间到?”顾筠城将慕瑾的头轻轻地挪了个位置,生怕她睡得不安生。
“就快到了,不过您二位真的要去?那里早就成了废墟了,都一年多了也不见得有人来收拾的。何家那些个亲戚也都不出面,而今那里就是一处荒宅。”师傅应道,脚下的步子又加快了不少。
顾筠城沉吟,“那可有见过什么人吗?”
“这什么人嘛不好说,每天往来的人太多,哪个记得住呢!”师傅的话也在理,而今外头骚乱不断,也就这个地方是安生的,往这儿逃命的自然也多。只怕日后这片净土也逃不了祸害了。
“哦,是吗?”顾筠城不禁有些失望,看来从黄包车师傅的口中是得不到什么可靠消息了。
这时的慕瑾也迷迷糊糊的醒了,揉了揉睡眼,又看了看怀里的福儿,小家伙依旧睡得很香。
“到哪里了?”慕瑾轻声道,就怕吵了福儿的美觉。
“快到了,总觉得希望渺茫的很。”顾筠城如实说道,不由得蹙紧了眉头。对于何未泠的不告而别他颇多的遗憾。
“不管有没有希望,我都要尽力找到他!”慕瑾的担心表露无遗,何未泠走的时候身上还带着伤,更何况他的性命随时受到病痛的威胁。
“我知道,我也会竭尽全力的!”顾筠城抱紧了她,柔声安慰着。
黄包车很快就在何家大宅门口停了下来,顾筠城付了钱,将行李拿了下来。
不过隔了一年有余,却已经物是人非了。
往事历历在目,回想起来时不禁让人感概。眼前的颓败与先前的繁华不得不让人震惊,那处依旧遗留着大火烧过之后的痕迹。
慕瑾情不自禁的冲上前去,这里以前是朱红色的大门,还记得她第一次来到这里时,三位舅妈跟念熙早就站在门口迎接她了。
她们的音容笑貌依旧还在脑海中,只叹逝者如斯已。
高墙红瓦中曾经豢养着深闺中的少女,紫藤花下,秋千架上,满满的都是她与念熙朝夕相处的两年美好回忆。
可而今呢,成了断壁颓垣,而念熙也下落不明了。
慕瑾伸手抚了抚烧断了的秋千架子,“我还记得那会儿我时常与念熙坐在这里看书,念熙总是反反复复的念着徐再思的词,她说‘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如今算是明白了,为何她在上海时要以相思这个名字出现。便害相思……”
便害相思……
经过种种,倒有一种痛彻心扉的感悟。
“是啊,谁人不懂相思二字呢。”顾筠城应道,悄然的拉起了慕瑾的手,“倒也不怨恨自己懂得太晚,所幸未错过。”
经历了生死,看透了名利官途,顾筠城反而希望能留在这样安逸的地方了此余生。
“你说未泠会不会回到这里呢?”慕瑾问道,其实他们俩都不清楚这个答案,可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个地方了。
“也许会吧。”顾筠城抿唇微笑,拉着她往里面走去。
脚下的狼藉几乎让他们无处落脚,哪一处不是颓败呢,无人休憩,就此让一度繁华成了泡影。
顾筠城想到那黄包车师傅的那句话亦是颇为感慨。名利面前哪有情义在呢,何家出了事后只有鲜少几个亲戚出面打理,而后遗留下来的生意铺子却多的去的人争抢。
而何耀天始终都没有出面,只怕也魂归西方了。
两人在这处荒宅中几乎找遍了每一寸土地就是没有任何的发现。
临近傍晚福儿饿的哇哇大哭,而他们这两个大人也是饥肠辘辘。没得办法两人只好寻一处落脚地了。
顾筠城对扬州不熟悉,而慕瑾也是一知半解。两人在条条串联的巷子里绕了好久才寻到一个小酒馆。只是进门的那一刻,慕瑾哧的一声便笑了出来。
顾筠城不知所解,还未来得及开口询问,便听到老板的声音。
“哟,您两位可是熟脸呀!”亏得老板还记得他们两个,慕瑾不禁诧异万分,而后整个脸都憋红了。是了,这处不是别的地方,正是那一晚她与顾筠城缠绵不休的酒馆。
顾筠城依旧茫然,看着慕瑾的脸色一时变得不对劲了,立刻担心起来,“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去找个医生?”
慕瑾狠狠的摇了摇头,抱着福儿就往楼上走,这熟门熟路的惹得老板哈哈大笑。
顾筠城不知所以的挠了挠头,“老板这是笑什么?哦,还有房间吧,给我开一间。”
“有有有!”老板笑的有些幸灾乐祸,立刻在簿子上登记了他们夫妻的名字,又将钥匙递了过去,“你家媳妇羞了红了脸,一会儿可得好好哄着了。”
“诶?”顾筠城这下是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是个什么事,只见慕瑾还站在楼梯口等着他,不禁加快了步子往楼上走。
不过进了屋子之后,慕瑾却不愿跟他说话了,顾自抱着福儿坐在一旁喂着奶,而顾筠城问她什么她也不乐意回答。
等到福儿吃饱睡下之后,顾筠城终于按捺不住性子开始逼问了。
“你跟那老板怎么回事,笑的这般诡异,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顾筠城刚开口问,慕瑾就侧过半个身子不看他。
倒也不是她脾气拗,只是那晚上的事情只要一想起来她就觉得不好意思。
“嗯?”见慕瑾不肯回答,顾筠城这大男人主义也被激发了,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撸了撸袖子,顾筠城哈了哈手立刻在慕瑾的腰上挠了起来,“当真不说是不是,就想看着我折腾你?”
慕瑾怕痒的很,哪里受得住他这般的捉弄呢,腾着身子就开始躲着顾筠城,将整个房间都跑了一遍,可最后还是败下阵来,还被顾筠城给逼到了床上。
“我错了成吗,让我喘口气呀!”慕瑾气喘吁吁的躺在床上,而顾筠城撑着手臂看着她这副狼狈的样子显得更得意。
“知道错了那就该告诉我你刚才跟老板都在说什么?”
“这个……”慕瑾犹犹豫豫的就是不好意思说。
“还不说吗?”顾筠城低下头在她唇上狠狠的啄了一口。
“好,我说还不成吗!”慕瑾气馁的撅了撅嘴,“还记得你来跟念熙求亲时被拒绝吗?那天晚上你就是在这里买醉的,而那晚我刚巧出去买、买药,然后就遇上你了……”慕瑾吞吞吐吐道,再往后的话她也羞于再说。
“后来怎么了?后来色心大起就把我给睡了?”顾筠城义正言辞的模样让慕瑾咂舌,不,该说的是,是她将他给睡了吗?
“那晚上明明是你这么的……”
“这么的什么?”顾筠城坏心眼的笑着。
“我不说了,免得你笑我!”而顾筠城此时已经在笑话她了。
“要不今晚我们重温旧梦如何?”顾筠城将脸凑近了她,粗重的喘气声在她耳边作响,温热的气息让她晕眩。
神智一瞬间的迷失了,只觉得她身上的那只大手越发的不规矩,冰冷的皮肤也在他的触碰之下变得敏感。
“筠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