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之间,是否存在真情,首要的便是摒除一切物质供应,切换到最原始的形态,再一瞧便知。
人道贫贱夫妻百事哀,或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字字珠玑阐述了,自古贫穷和爱情,不能兼得。
但万事万物无绝对,有的人,经得起繁华的享受,也经得住贫穷的锤炼。
就如念生,她从来没有像这几个月一样,深刻地感觉到,秦世轩是她属于一个人的,她愿意为他挽藤篮去买菜,精打细算,变着法的做一桌经济可口的饭菜等他,也愿意每晚睡前为他打水泡脚,按摩去乏。
别人都觉得他们过得苦,那是与之前的奢华生活做比较而言。事实上,有吃有穿,居有定所,胜过于街头流浪乞丐,有何之苦?再者,还有心爱之人陪伴身旁,实则是上天嘉许了。
人生在世,时来运转,得道时莫要沾沾自喜,目中无人,失利时莫要为眼前境况埋怨,惶惶不安。
因而,安之若素便是应对困境的办法。
她是经历过生死的人,看一切事物,已然有了大彻大悟之心。
她不相信,秦世轩会一直败下去,股票跌至谷底尚能反弹,更何况她身边这位能力和才智都十分卓越的男人呢?
她赌,从搬出石澳起算,不超过一年,他便能恢复当初。
一九八九年六月二十一日,夏至日。
距离她自己的赌约,不到一年。
怀中抱着儿子,被秦世轩揽着,站在石澳别墅门口。
“六儿,我们回来了。”
她看了他一眼,男人面上又恢复以往那充满自信和骄傲的笑容。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竟高兴不起来。
他翻身得太快,而她还未享受够独属于两人的宁静生活。
踏进曾经熟悉的房屋,心中生出有一种道不明的情感。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物质堆砌的囚笼。
罢了罢了。
她是他的妻,理应同他荣辱与共。况且今时不同往日,就算叶培云有滔天的本领,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元嫂再次被请回来,她又过上了以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奶奶生活,倒不是说不能适应,只是觉得似乎缺少了点什么,特别是知道元嫂其实是叶培云的人后,她终于明白,少了一份自由。
换做谁,家里有一个别人的二十四小时眼线,只怕睡觉也不安稳吧。
与她相比,秦世轩到是另一番景象。
重新回到商场的秦世轩,简直如鱼得水,她不懂得生意场上的事,可是,看到他满怀笑意的脸,她也会被传染。
每晚入睡,他必从身后紧紧抱着她,一遍遍重复,“六儿,能跟你在一起,我真的欢喜!”言罢,少不得一番缠绵,他的需求,像是个无底的洞,只有她,才能将其填满。
这人,一旦受过挫折,便能从中学到领悟,她知秦世轩本就不是什么善角,能卷土从来,自然不会再沿袭之前的错误,放下秦家三少爷的身段,能屈能伸,在众多商业大鳄中游刃有余。
且,人家不看僧面也看佛面,秦氏集团的实力在那摆着,多少也会帮衬秦世轩一把。
因此,到儿子宣衍周岁前夕,他已经在众多华资中的独树一帜,又攀上几位能力不容小觑的英资,一时间,三公子的光辉荣耀再现。
可谁能想到,半年多以前,他拿着简历上门求职,处处遭人奚落的困境?那时候的每晚,他总能抽掉一整包烟。有一次她半夜醒来,发现他竟蜷缩在她怀中,低声梦呓,“六儿,我要怎么办,我不想输。”
所以说,命运之神,从来不会偏袒哪一方,多少人的荣耀,是用多倍的汗水和泪水换来的。
她闲来无事,会去光顾清水行。
店员小妹笑道,“唐姑娘许久没来了。”
邱师傅将新做好的金银壁钱礼眼缝制的旗袍折叠在衣袋里,递给她,“现在不能再喊叫唐姑娘了,应该是要叫三少奶奶。”
她笑笑不语,前段时间,秦世轩携她参加一个商宴,有好事者问起她身份,他没有半点遮掩,坦荡告知,“这是我太太。”
次日,香港的各大媒体报刊掀起轩然大波,现在街头巷尾,都知道秦家三少,为了一个风尘女人,不惜和父母闹翻,离开秦家,自主创业,颇有些冲冠为红颜的意味。
从清水行走出来,念生见身后的元嫂支支吾吾,不由得停下脚步,“元嫂,有话你就直说吧。”
“少奶奶,夫人她说……”元嫂小心翼翼地看着念生,心中斟酌,怎样把叶培云那番毫不客气的话转述得客气一点。
原话是,“告诉那个女人,说老爷子思念衍衍了,想给孩子办个生日会,让她把孩子送过来!”
念生想,看来她猜对了,又是叶培云,“说吧,何事?”
“夫人说小少爷快满周岁了,家里人想念得紧,要为他办一个庆生会,所以夫人想接小少爷过去住几天。”
念生斩钉截铁,“不行。”
叶培云她还不了解?妊娠当天就把衍衍抱走,要不是秦老爷子发话,只怕这一年来,她和秦世轩难有清净。
元嫂张了张嘴,待看见念生越发冷清的神色后,识趣地闭上嘴。
晚上秦世轩回来,见念生正在逗儿子,走过去将他抱起,“Faith,喊爹地。”
一岁大的孩子发音不准,咿咿呀呀却把秦世轩逗得开怀,“我的宝贝儿子,快到周岁了。”
念生莞尔,“世轩,我正想同你说这件事。”
秦世轩亲了亲念生的脸,“那可真是不谋而合了,我也想跟你说这件事。”
“那你先说吧。”
秦世轩亲昵地蹭了蹭念生的鼻梁,“你先说。”
“上次你不是说要去祭奠爸妈吗?正好衍衍满一岁,我们就回广州去好不好?”
秦世轩眉头微微一皱,“可是,我已经答应妈这周带衍衍回秦家大宅。”
念生笑容僵在脸上。“你什么时候答应的?为何不跟我说?”
秦世轩只顾低头逗儿子,并未听出念生语气异样,“上周她同我提,我便同意了。”
念生刷地站起来,“你干什么啊?都没问过我的意见就擅自做决定,我不同意。”
秦世轩抬起头,看着念生微微涨红的脸,不由得笑道,“衍衍迟早要认祖归宗,爸妈也是籍由这次庆生拉进同衍衍的关系。”
说着就要上前亲吻念生,低声呢喃,“很晚了,睡觉好不好?”
这几日忙得不着边际,他好不容易有时间同她温存,可不想坏了心情。
念生烦躁地推开秦世轩,从他手中夺过儿子,“你自己先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