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世邦醒来,第一句话就是,“念笙……”嘶哑的嗓音,传递出来的是无止尽的记挂和担忧。
让一直守在旁边,不曾合过眼眸的林佳颜心口一酸,顿时不是滋味。他昏迷的时候,说过最多的话便是,念笙,快走。
是不是只有在梦中,他才能坦然的面对这份感情?才能带着强烈的眷念喊出那个人的名字?
爱得这样隐忍,她心痛的同时,更多的是心疼。
秦世邦似乎不耐烦,眉头微皱,“念笙在哪里?”
但为了使他安心,林佳颜压住内心不断翻涌的酸楚,语气温柔,“她很好,有Allen陪着。”
秦世邦动了动唇,没有再说话,眼睑疲倦,怔怔地看了林佳颜片刻,最终困倦来袭,又睡了过去。
念笙进来时,见林佳颜正在给秦世邦掖被角,神态温柔得几乎能化出水来,反而她的到来,如一缕不和谐的风,使平静的湖水荡起阵阵涟漪。
后者看到她,微微颔首,随即走到她身旁,示意两人出去谈谈。
两个女人来到走廊尽头,这栋医院是归秦家名下所有,这层楼也专为秦家人用,经过精心打扫过的走廊,闻不到半点本该属于医院的刺鼻药水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似有似无的清新气息。
两个女人,面容都似平静,实则心里,各有思绪。
念笙对林佳颜,是有愧疚的,毕竟秦世邦是因为她,才弄成现在这样。
而林佳颜在渐渐明白一些事情后,除了最初的震惊,余下的便是萦绕在心中,和徘徊在舌尖,挥散不去的苦涩。
年近三十,以为好不容易遇上良人,不想良人心中的佳人却不是她。
女人再强,也渴望有一个累了就可以栖息的臂弯,而秦世邦,无论在容貌上,还是能力上,都是一个千载难逢的优秀男人,她不想放弃,也舍不得放弃。
可是,他不爱她,虽然他们就要订婚了,将来也会成为彼此最重要的人。
自从意识到这一点后,林佳颜无数次问自己,守着这样一个没有心的男人,值不值得?
她自身条件并不差,富贵家庭出身,名校毕业,更在金融界闯出一片天地,为她动心的男性,不在少数,且个个皆是人中龙凤。
她大可不必,委屈自己,守着一个心里住着别的女人的男人。
然,这些自我安慰,都抵不过她内心,其实已经存在在她心中很久的,答案。
“谢谢三少奶奶刚才带杰杰出去吃饭。”林佳颜首先开口,打破两人之间的宁静。
念笙一愣,这,需要谢吗?
因为秦世邦的缘故,秦宣杰这几日都吃不下饭,人瘦了一大圈,大人们心疼得不行,偏偏谁劝都没用,最后只好让她出马。
而她也并不觉得有何不妥,毕竟她疼秦宣杰,众所周知。
可是林佳颜说这话,让她很快明白过来,现在,她对于即将成为一家人的他们来说,确实是个“外人”。
“不,不用谢。”说这几个字的时候,念笙心平仿佛被一块磐石压着,沉重无比。
以往她不肯面对秦世邦,是因为她不是情场老手,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份感情,所以唯有躲避。
但是,这一次事件,在她心里已经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她欠秦世邦的,又岂止是感情?
然而,她能回报的,却只能是除了感情之外的其他,任何一切。
“三少奶奶,你有真正在乎过Edward吗?”林佳颜视线透过窗户,飘向远方,眸子里透着一丝难以觉察的哀伤。
身旁这个女人,如此美丽,恬静,温雅,在他们还没遇上时,已经夺了他全部的情,她现在,还能插得进的去吗?
念笙眼眶开始泛着水雾,怎么可能不在乎——
她在乎,在乎他幸不幸福,开不开心,在乎他将来会不会找到一个德才兼备,比她好上一万倍的女人,可是这些在乎,没有掺杂着一点除了兄长,朋友之外别的情感,真的,没有。
她知道自己残忍,可是,她没有办法,一世一双人,她的心里,早就住着另外一个男人,欢喜是为他,伤心是为他,所有一切情绪的起伏,都是为他,也只有他。
林佳颜回看念笙一眼,读懂她墨玉般的眸子里传达出来的讯息,“三少奶奶,以后,就让我来帮你在乎他。”
“林小姐,我……。”此时此刻,念笙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比起念笙沉重的面色,林佳颜反而笑了,“以后我就叫你念笙,你就叫我Mandy吧。”
“好。”
英年丧妻,从此再没人陪伴,独自走到了辉煌事业的巅峰,他该是多么寂寞?
好不容易遇上喜欢的人,对方还是弟弟的妻子?从此看着他们郎情妾意,他却只能将感情埋葬。
这个男人,令她疼得,心几乎都要碎了。
停了片刻,林佳颜收起脸上的情绪,露出一贯自信的笑容,美丽,大方,“三少奶奶,杰杰是Edward的心头肉,可是,实不相瞒,我对这孩子,完全无招架之力,我知道他跟你相处融洽,你能教我一些秘诀吗?”
话题跳跃得有点快,但念笙几秒后就反应过来,莞尔一笑,“其实很简单,杰杰最喜欢老气横秋,装成熟,所以最重要一点,千万别把他当小孩子……”
秦世轩找不到念笙,以为她在秦世邦房里,推门进去的时候,却只有秦世邦一人,正在艰难地想要去拿水杯。
秦世轩连忙走过去帮他拿起,顺便给他垫了垫枕头。
秦世邦还带着些血丝的眼睛,看着秦世轩,语气出奇的镇定,“谢谢。”
秦世轩笑了笑,“大哥,是我谢谢你才对,若不是你,笙儿只怕会遭遇不测。”
秦世邦喝下一口水,继而慢慢抬起眸子,直视秦世轩那双跟他相似的眼睛,一瞬不瞬。
秦世轩被看得发怵,语气也不自然,“大哥。”
秦世邦放下杯子,“Allen,你当真以为,我不晓得么?”
秦世轩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语气也有些凌乱,“大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算计许文博可以,牺牲我也可以,只是,她在那种情况下,有多惊慌恐惧,你已经能够想到,而你却让你的人守在暗处,迟迟不动,等到许文婷现身再瓮中捉鳖,让我不得不佩服你的冷静与无,情。”最后两个字,秦世邦尾音拖得极长,似乎在控诉,秦世轩的恶行。
秦世轩适才惊慌失措的神情,稍纵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依旧温润不减的笑容,“可是,大哥,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现在,我给你道歉。”
秦世轩对着秦世邦所在位置,微微弯腰,可是那脸上该有的愧疚,却全然不见。
“大哥,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在伤害秦家任何一个人之后,还能高枕无忧。”
对于秦世轩的保证,秦世邦神色一贯的冷清,良久之后,才缓缓道,“Allen,何必呢,你明明知道,我对你构不成威胁,她的心,始终只在你一个人身上。”
秦世轩也渐渐收敛起已经挂不住的笑容,唇角冰冷,“Edward,其实,我并不大方,忍受不了别的男人觊窥她,特别是,这个人还是我身边最亲的大哥,你可以说我卑鄙,可以说我无耻,我不介意。”
“你放心吧,出院后,我会如期和Mandy订婚。”秦世邦突然疲倦至极,“你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