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到了那个干净的地方,她意外紧张起来。匆匆忙忙报了名,她一个人到了教室,坐在了角落,一言不发。她怀疑同来的女学生都是结伴而来的,不然,为什么,好像仅是她一个人独行?殊不知,即使,发型,衣着,都变了,不变的拒人千里的神情也会吓跑想靠近她的人。
“角落里的美丽女子,不该这样哦,来这里不能过于独立哦……”俏皮而不失温暖的话,让她再次感觉到了初看到这个培训班名字的治愈功能。
直觉使然,她觉得他再说她,抬头。纯净而无害的双目直直地盯着她,眼角都似乎含着笑。男人很年轻,她多年来的经验告诉她。二十左右,她猜。
裴怿是这个培训班的老师,他的话引起了很多人看向林清漪,而入她的眼的人,只有他。也许就是因为他周身自然而然散发的治愈功能。这样的人,太适合去做心理医生了。
裴怿也是第一次正式担任培训老师。他不过22岁,经历过许多艰辛的事,明白人世险恶,但他选择快乐,并致力于心理学,想将快乐传递给别人。怿,他父母给他取名字的初衷就是希望他快快乐乐一辈子。
他有些局促,但还是走向他的“战场”了。角落黑直发女子的低垂着头从一开始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后来他自我介绍,别的学生纷纷鼓掌,就她毫无反应。想必,她一定是极苦恼的!本着让参加培训班的每个人都得到快乐,他才对她“特殊”。
她不加掩饰的注视让他羞赧,毕竟是个年轻男子。他努力维持着老师的形象,继续说:“你可以和别人一起做,更好地融入这个集体。一起让‘心灵重见阳光’。当然,如果这只是你个人的处事风格,那你可以继续维持。”他顺便切入了自己这堂课的主题。
原来,他没有俏皮的声音是温润而有治愈能力的。这是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唯一的感慨。
年轻男子的脸开始泛出可疑的淡红,有些紧张地看着自己,她意识到,她再不给反应,是给这个拥有治愈魔力的男子难堪。她立马起身:“老师,我刚刚犯困,对不起。我习惯这样了,你讲课吧。你说得很好。”她第一次放低语气,放低姿态和陌生人说话。语气里,竟有不自知的温柔。原来,会有第三种男人。一种,是宴会上的虚情假意的;第二种,是夏玄青这样,不待见她,冲撞小公主的;第三种,如此纯净,如此简单。
那时,她真的仅仅是感叹罢了。
他脸上红晕晕染开来,他初次上阵,她是他的意料之中的意外。总算开课,裴怿讲到所爱,专注而滔滔不绝,又是另外一种人格魅力。
中途他提出让他的第一批“学生”写下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并留下署名。本来没有这个流程的,因为上这个培训班的人的目的大同小异。他只是想和这个女子交流,以一种委婉的方式。他给的时间很长,而她,却只有两分钟动笔,之后,停笔静思。
他一个一个收过去。走近她时,他忽然觉得那是该非常虔诚的动作。他发的纸条很小,她没有折,直接交给他。他看她,一种本能反应。
因为想着改变,她这次是素颜,毕竟没有那么年轻。当她感觉到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脸上时,急速低头,当一只鸵鸟。
他诧异自己的失态和她的惊慌,到底回了老师该站的位置。
林清漪,很有诗意的名字,清水涟漪,很美,一如她的人。他眼中,她很美,无关年龄。她直接写了:让心灵重见阳光。想必,是还在隐藏自己。裴怿觉得自己没有来错。
培训班是隔天一上,半个月一期。
在家闲着的一天,她又去滋养自己的皮肤了,她从未那么希望,自己也还那么年轻!她那么年轻的时候,都在做什么?追随,寸步不离的追随。
在陌生女子的按摩下,她想念裴怿纯净无杂的眼睛,想念他多变的声音和不变的治愈能力。和这样的人做朋友,她也会很快乐吧?
又是艳阳高照的大晴天,她带着期待去了培训班教室,居然还很早。居然还只有裴怿一个人!她的期待见了本人之后成了不安,她无措地坐回了同一个角落。
裴怿,踩着细碎的阳光,走向她。要做她的阳光,妄图驱逐她世界所有的阴霾。
“喏,给你。”是前天的纸条。
“怎么?我写得不合格?”
他把纸条塞进她的手心,继续笑得无害:“心灵梦想没有合不合格,只要你敢写。这是回馈。每个人都有。”
她这下放心了,觉得他的话也很温暖,就打开看了。
首先,你要抬起头来,让眼睛感觉到阳光,会有些痛,因为不适应。但是,习惯就好。我们一起努力,愿我是你的阳光。
她没有多想,只以为是老师的计策,署名倒是让她感兴趣。原来他叫裴怿。
裴怿故意的,故意让其他学生晚一个小时到,并不知疲倦地确认每一个人都得知了变动,除了林清漪。
单纯阳光的大男孩,真的和她之前所遇的男人千差万别,很感动。那么,裴怿,我就相信这次,我会遇见阳光。
第一天,心理讲课,后来就是实践活动。属于今天的活动,是裴怿领着一群女学生去郊游。
“啊?”大家反应都很吃惊,林清漪亦是。
裴怿继续维持着他无害的笑容:“没有事先通知你们是怕你们准备太多,这些都是生命的负荷,就会失去我想要的效果。这次就相当于徒步旅行。你们要做的,就是带着你的身体和灵魂,与你的同伴一起。不能落单这个很重要哦……我想你们会感悟到很多。”
更像个孩子的老师的提议,她们总算接受。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发。因为没有提前知道,再没有人准备很多与旅行无关的东西。坐的是大巴,去了附近一个本市小有名气的景点——只去爬山。
她一直没有异议,她是庆幸的,她觉得他的治愈能力隔了一天,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愈加明显。至于坐车中,她免不了又是一个人。
裴怿在车前像导游一样很每个人沟通,他的感染力,他的号召力,将他独一无二的治愈之能赠与所有人。而她,旁边坐着一个女孩,显然比她年轻的女孩。也许太累,女孩刚上车不久就睡着了。
她不知道这里任何一个同来的人的名字,除了裴怿。来这里的,大多都是治伤或者怎么样的,不是为了认识朋友,当然同行而来的另当别论。也好,很久不这样一群人待在一起,她真的不习惯。也好,车窗外飞驰而过的行人车辆,就如她逝去的时光。
裴怿一直关注这个显得特别孤单的女子,记在心里。她连假装快乐都不愿意!
门票什么的,裴怿都安排好了,特别空荡荡的出现让女人们都很兴奋。很有兴致地三三两两地去爬山。
裴怿说,爬到山顶,就像征服烦恼。站着生命的最高点,俯瞰恼人的过往。
“我们已经退缩过很多次了,难道,还要再退缩吗?”
裴怿激昂的话语回旋在耳边。林清漪顿了一秒,倏忽笑了。对,不再退缩!她仰起头,长发微一起伏,而后安稳。她跟在她们后面,努力弥补她的落后。有很多路可以选,她选了相对较为僻静的山路,幸好,她没有穿高跟鞋!
“我不是说了不要落单么,你真是我最不乖的学生。”
此时她正在努力爬过突兀的岩石,突然的话语让她受惊——哪怕话里有她一如既往喜欢的治愈。她最终没有爬过。岩石,反而跌进了裴怿的怀里。
关乎生死,她没有时间顾虑浪漫与否。事实上,在树木葱葱的半山腰,比例协调的一男一女,值得被定格为温暖的景。
“你干什么?”林大小姐气急败坏回身地质问,有凌厉,有娇蛮。
他虽然年轻,但也比她高出一个头。有意观察她的他,轻易地看到她的神色。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她,还只是冰山一角。他的路,还很长。
“我只是在对一个不听话的学生说教。”他说得很无辜。端正的五官,短而干净的头发,最吸引人的是,纯净的大眼。他这样,很孩子气。
也就是这样的孩子气,打动她了。
“嗯……”她一时觉得失态,随意应声之后就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裴怿选的日子很好,阳光暖而不灼,明而不耀。绿水青山,才子佳人。就此沉默,何尝不是可以永远珍藏的美好?
他笑笑,既然看到了希望,就再接再厉吧。
“你好像知道错了,没关系,我来充当你的同伴吧。你说,人的一生那么才,一个人多寂寞,对吗?所以要找个人陪着伴着。”
“我知道。”是很寂寞。她以为她是很有发言权的,对于人生一个人寂寞这个命题。她一直在奢望,夏玄青的给予。
“知道你还经常不听话,我可不止一次强调不能独行了。还是……”他见她又在深思什么,故意说,“还是,你是故意引起我的注意,得到我的特殊照顾呢?”
“才没有!”都快忘记害羞的感觉了,她真的在脸红?
他神色一黯,她真的没有。瞬间他又堆起赶都赶不走的明媚:“那我们一起爬山吧。我想让你懂得。放下与合作。”放下旅行过多的负担,烦恼忧伤,是人生旅途的负担,学会与人合作,学会生存。”
她再说什么,就矫情了。继续与岩石奋战。不知怎么,就是脚劲不够,屡屡失败。
“我拉你吧。”他蹲在岩石上,男人的优势,在此刻明显展露。
她仰头,竟觉得看不到他的脸,满满都是倾泻而下的阳光。
在他的帮助下,她顺利登上了一个高度。原来,这也是合作!这样的纯粹,与利益无关。夏玄青……她还是如此轻易想到他!
裴怿用了一天的时间让很多女人学着放下,轻松上阵,重要的是,捂暖了林清漪麻木的心。
第三天,是去动物收留所。理由是,体悟生命的难得。上这样培训班的人都有闲钱,很多女人在感动之后收养了一只动物。
后来,陆续去了孤儿院,敬老院,山区。裴怿的目的,就是想她们知道她们并不是最可怜的人,学会感恩现在所拥有的。让心灵重见阳光,最重要的,还是自己。
林清漪是有所触动的,她觉得自己很幸运,可以奋斗;她也觉得自己可耻,拥有而挥霍!有意无意,她开始参与其他人的团队,裴怿却一直给着她特殊照顾。
这是最后一天,举办“结业典礼”。尽管在那些让她们感动的活动中,她们以为时间放慢了脚步,这一天还是到来了。
她踏上熟悉的路,第一次希望,时间可以真慢一些。
分别后,他还是纯真无邪的大男孩,会迎来他的下一批学生,一点点变老,不变的是他的快乐。而她,会怎么样呢?
人群散去,有人留恋,有人直接离开。陆陆续续地,又只剩下,他和她。
“原来,最不听话的学生是最不舍得这里的。”他不喜欢离别的伤感,故意调侃。他也庆幸,她是最后留下的。
“是吧……”因为不确定,她说得没有底气。
“没关系。会遇见的。只要你想,只要我在。”他不怀疑这个,只怕,物是人非。
“也许吧。裴怿,我走了。”她下了很大决心说出这番话,带着林大小姐惯有的骄傲,离开这个地方。
治愈,要离开你了呢。她拼命告诉自己,她没有舍不得。也许,真的不会舍不得了呢。
千金小姐喜欢了这样的培训班,喜欢上做一点一点的善事,不是倾尽家财,就是尽自己所能,尽量附送关爱。
同是悠闲的下午,移来移去,她还是点中了“让心灵重见阳光”,报名了同样培训班名。依旧用心去打扮自己,看起来年轻就好。她从没像现在那么希望,自己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
忐忑着去了学校,毕竟,上过一次再来总是引人怀疑的。她没想好措词。这会的紧张无措,真像年华怒放的姑娘特有的。
可以说熟门熟路的她这次微笑地对每一个同去的人,高高地仰起头颅,等待着她的“治愈”,以她认为更完满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