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喝点酒吗?”安夏一副惰赖的样子,身体微微前倾看住点餐的江子博说。
“你不能喝,我一个人喝有什么意思。”江子博淡淡笑。点完餐,又伸手将蛋糕上的蜡烛准备一一插起来,抬眼看她懒猫一样缩着身体,说“喂,懒猫你也该动动手不是,总不会想一直如此袖手旁观吧。”他顺手塞来几只蜡烛给她。
安夏吐吐舌,一边插蜡烛一边说“子博哥你为什么不留胡须?”
“呃?”江子博被她跳跃的思绪带的不知该如何回答,直愣着眼看住她。
“我要是男的就好了,不高兴的时候,可以酩酊大醉,长长长的胡须,调笑名妓。落魄江湖载酒行,赢得薄幸名。”她手上端着蜡烛做一个酒醉摇晃的样子,说。
江子博看住她,微微笑着调侃一句,说“那你也该是个红头涨脸,有酒精过敏症的江湖浪子吧。”又一手扶住下颌。沉吟一下,扫她一眼问“我给你过生日,你不高兴?”
“当然高兴。”安夏慌忙接口,又似心虚嘻嘻的笑。低了头说“我觉得这句话好玩,就随口说着玩呢。”
江子博也不追问,只将蛋糕上的蜡烛一一点燃了。说“记得许愿哦。”
“嗯。”安夏刚刚鼓起腮帮子,就听江子博轻声说“今天你许什么愿,我都会尽力帮你实现。”
“什么啊,你又不是神。”安夏笑。
“不是你说我是天使吗?也勉强算是一种神灵了。”江子博说。
安夏瞪他一眼,低头十分虔诚,闭上双眼,双手合十,脸上的笑由灿烂变的忧伤。默了两分钟,呼的一声吹熄蜡烛。
“哎,对我许愿不讲出来,我怎么帮你实现?”
“咦,愿望不讲出来才能灵验嘛。”安夏觉得今日的子博哥有些不同,话中总有机锋。遂躲闪着他的目光笑说。
“但愿这个愿望和我有关。”他的视线围追着她的目光,轻声说。安夏“嗯?”了一声,慌慌避开来,只做没有听见。
心底却有些说不出的内疚。
“先生,这么晚了,你还要出门去呀?”刘嫂见林啸书房的灯还亮着,就冲了杯咖啡,刚端出去就迎面撞到快步自书房走出来的林啸。见他剑眉紧锁,脸色暗沉。脚步急忙收住,一愣慌忙问到。
“嗯。”他手上捏着车钥匙,脚步急速大步跨出门去。
车子“叱——”的一声飙出去,耳边却莫名响起雨杏的声音。
“林啸,我妈叫你这个周末回来吃饭。”
“林啸,请你帮我翻译这个进口药品说明。”
“林啸,我好像被人跟踪,你来接我。”
“林啸,快来科技馆……”
如果当初自己能够勇敢决断一点。如果,那一天,他同以往一样相信她,及时赶到她的身边的话。她是不是就不会出事,就不会离开,就不会用放逐自己的生命来惩罚他?
仲夏,夜风也是暖的。可是林啸浑身开始不由自主的发冷,冷汗涔涔自额上冒出。脑海里,雨杏青肿着脸,褴褛的难以蔽体的衣衫,看向他时眼底是无尽的不屑和轻蔑。
车子驶进这条熟悉的胡同,缓缓停住了,仰脸望上去。窗口黑着灯,心底的焦躁更加浓烈。
安夏出去了吗?和谁?或者是不是早已睡下?!他想,又缓缓退回车内,摇下车窗,吸一支烟。用力的吞吐,烟雾入心入肺,却使得内心的焦灼更加强烈。烟雾飘渺,在眼前弥漫散开。心底却依旧不能够平静,狠狠的将手上还没有燃尽的烟湮灭了,再次走下车来,投身进这样的昏暗里。
胡同很深来往行人稀少。对面的小楼上有晾晒在竹竿上的衣服随风轻轻的飘起。暗淡的光线下,依稀看见杂乱陈列在窗口的盆栽。有几处灯光自破旧窗口投射出来,淹没在混沌的黑暗里。偶尔有孩子的啼哭和女人的责骂声,自某个窗口传出来。空气里混合着食物的味道……
这一切,静静的却有一种力量,散发着世俗世界的真实和温暖。
原来有一天,自己也会如此羡慕这样平淡琐碎的生活。林啸感叹着想。
有人骑着自行车自巷子深处而来,铃铛摇的叮铃铃响,自他身边蹿过去,又回头带着一脸艳慕莫名上下打量他。看他的衣着架势,不应该是在这里生活的人。又将视线自他身后的车上扫过去,哗的一惊。撇撇嘴巴轻声说,“原来这个世界,四处上演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
王子?!他隐约听到这个词,先是一愣,然后怔怔的笑了。
啊,自己原来已经自仆役升止王子?!不,不是王子,王子是延续下来的高贵血统。
记得有一次,他走进江陆成的房间,看他手中握着个放大镜,微微弯腰,细细的查验着手底下的一个古董瓷瓶。
“又收到了好东西?”他说。
“唐朝的,据说是皇上曾经用过的东西,稀罕着呢。”江陆成说,用白色棉布在瓷瓶的细颈上哈口气蹭一蹭。
“咱们中国人,自古以来,三教九流身份明确,就连使用的器皿式样颜色都不能同君主相同。否则以犯上论处!”他说着,自瓷瓶上抬起目光来,犀利的目光望住林啸的脸。脸上有一抹薄薄的洞穿对方心思的笑。
“林啸,你爱看童话吗?”有一天,一向苛于言笑的江陆成突然这样问他。
“我想你大概不怎么看童话故事,因为你不懂得,所有公主只会嫁给王子。那才是她该有的幸福生活。”他嘴角挂着一抹笑,望住林啸的脸“从来没有一个故事里说,公主许配给仆人,会有好的结果。”
为着这个他一路打拼攀爬,踩着许多人的肩膀,收揽掠夺了他们的果实财富,作为基石才有今天。现在他已站在了高处,却不胜寒。一些人走了,一些人因他受到伤害。只剩他还在这里,衣着光鲜,扮演着从草根到成功人士的传奇。
太多的遗憾愧疚,压着他。思绪纷杂,脚步沉沉走出去,一节两节。似气都要喘不上来,他伸手拉松领带,又解开衬衫的两颗扣子。
这楼道窄而长,他走的异常的慢。就像这些天来,自己的心境。
终于站在安夏的门口,手伸出去,却又无端落下。
来到这里,站在她的门口,究竟能说些什么?想要怎么样?他问自己。
为自己心底对安夏依旧心存奢望,越来越觉得不耻,可是依旧不愿意转身。
寥寥,又在她的门口燃起一支烟来,噗嗤噗嗤的吸。这样的心慌交错。
就像曾经每一次,她说“走。”,他都会想她这次转身是不是就永远不会回来了?可是面上依旧端着一副十分无谓的样子。说“好,你走。”声音端的清冷,似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她那样敏感倔强,走出去,从不主动回望。每一次忍不住给她电话,假装什么事儿都没有。就像真的一样,从来未曾刻意冷落或者疏远过她。
看她沉默,认真同他闹别扭,他都觉得又幸福又惶恐。这样的日子会有多久?每一次这样问自己,每一次下决心就此打住。这样,当她看清我的时候,才不至于太过伤心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