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夏没有想到,林啸说到做到,真的会禁了她的足。就像是养着一只金丝雀,将她关在这间房子里,不准她走出半步……
吃穿用度,全部由刘嫂代劳。可是之后,他自己,却半步都没有踏入进来。
想过要挣脱,要逃走。可是——她手指轻轻拂过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平静的接过刘嫂送上来的饭菜,一口一口努力的吃。她现在并非自己一个人,可以为所欲为,没有责任负担的去糟蹋自己的身体。她要保护自己的孩子。
每每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她内心都会无比温柔,平静下来。
“安夏!”刘嫂站在一侧,心疼的看她。这姑娘,真是越来越瘦了。而且越来越淡,神情飘渺的就像个薄薄的会突然消散了的影子。“你若是做了什么错事,就给先生道个歉吧,我想他会原谅你的。他这些天,每天很晚回来,都会在这屋外站着吸几根烟才走。你们到底闹了什么别扭,不能谈谈解释清楚吗?”刘嫂说。
他每天在屋外顿足,安夏是知道的。可是……
安夏手上的勺子轻轻顿了一下,唇角弯起一抹讥诮的笑。道歉、解释?他们之间的事情早已无法用语言沟通清楚了。又低头无奈的笑。
他大约只是用这种方式,行事他的交易的权利。羞辱她,回报她当初说的交易的那句话而已。总有一天,他玩腻了,想通了,会放过她吧。
安夏想着,刚刚喝下一口鱼汤,突然觉得恶心起来。猛然呕了一声。
刘嫂站在一侧,心下一顿。目光直直跟在安夏的身后,侧目思索着,这姑娘这段时间常常如此。她疑虑着给安夏递过去一杯温水让她漱口。“安夏,你不会是——”
“这些天吃坏了胃。”安夏说着,抿唇笑。在这样下去,要隐瞒不住了。安夏想着轻轻将盘盏推开了,一伸手拉了刘嫂的手坐在了自己身侧,垂目,声音里满是祈求,说“刘嫂,我想打通电话,求你帮帮我!!”抬目,双眼含着抹泪光盈盈看住刘嫂的脸。
刘嫂唏嘘一下,伸手抚一下她的头发,想起最初见到安夏的样子,那样明媚活泼的一个姑娘。此刻却是这样憔悴的,没了行儿的样子。她踟蹰着将自己的电话拿出来,悄悄递到她的手上说“声音小一点,我一会儿送水果进来拿。”说完,快速退出去锁了门。
安夏将电话捏在手心,摁下了江子博的电话号码,可是到最后一刻,还是没能拨出去。
目光静静盯住电话,心底纠结着。知道自己欠他良多,此生早已无力偿还,可是此刻,除了他没有谁能保全她的孩子,救她走出这里……
刚要摁下拨通键,林啸却“咔哒”一声推开了门进来。凝眉笑着,俯身看住她手上的电话。唇角扬起,一副懒懒的样子看住她“怎么,叫他现在就来接你回去?”一伸手,就将电话自她手上夺了过去,低头看,还真是江子博的电话号码。吃的一声笑,扬手嗖一声将手机自窗口丢了出去。
“我说过的,等我腻了自然会放你走。”他欺身上来。安夏哆嗦着后退一步,却还是没有躲开,被他长臂一展,圈在了怀里。
他的动作却是无比的小心轻柔,垂首,将脸埋进她的颈窝“在稍微忍耐几天,不用太长时间。我会放你走,总有一天,会放手让你走。”他说。
此刻安夏看不都他的脸,不知道他是以一副什么样的表情说出这句话。可是这句话出口,却像是一个无奈的,重重的叹息。
她微微顿了一下。他将她抱在怀里一瞬,就放开了。起身注视着她的时候,那目光,安夏是熟悉的。在他们一起行走在乡间的路上时,在他突然到她打工的地方见她时,在他情动揉着她的头发轻声笑着点她的鼻子时,都是用这样柔柔的,深不见底的幽深伤感的目光静静的看着她。
安夏心底一动,慌忙垂下了目光。她不想再次为这个男人陷落,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心生期望,然后跌入失望的谷底。太疼了,一次足矣。
林啸垂目看她。这些天,她太过温顺配合,让他觉得十分不安。
每天,都会在她睡着的时候来到这门口吸几支烟,听着浅浅的呼吸声,心下才会觉得安宁。
司立兴那边,他已将资料匿名递到了几个相关部门,可是依旧犹如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动静。他越是着急着要看到蛛丝马迹,越是被这样的风平浪静弄的心焦。
又通过内部一些渠道,打探知道,原来那些东西都被半路截掉了,根本没有交到上面去……
司立兴现在的权势太大,网络太过宽广,已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安夏一天天的消瘦下去,神情淡漠,他有很长很长时间再没有看到过她开怀的笑,几乎要忘掉了,她那个明媚的,张扬的,顽皮的笑颜的样子。
他真的害怕,那笑容从此消失不见。林啸太过急迫,甚至开始考虑,借用某些暗处的力量。
今天他无比焦躁的踱步到这边来,迎面看到刘嫂慌张的样子,心底突然一凛,就冲了进来。果然,安夏握着电话,就要拨出去。
“你那边也收到了检举司立兴的匿名资料?”
“是的,还附有一份照片……”
“这边有一份账单,很详尽,但也相当惊人。”
“调查小组那边进行的情况如何?切记,一定要谨慎在谨慎,既不能伤害同志,也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我知道了!我们会格外严谨小心的处理此事!!”
那人小心挂上电话,起身开了办公室的门,手上拿着公文包,走出了检察院的大门。
这天早晨,司立兴起床,见白玲玉依旧没有起身准备为他准备早餐。
司立兴望住那扇紧闭着的卧室的门,将签好的离婚协议轻轻放在了餐桌上,准备转身出门。
“立兴,我们今天干脆直接去办了手续吧,拖着也没什么意思。”白玲玉自另一端的卧室里走出来,将长发拢一拢挽起小小一个发髻。从他身边擦过,司立兴目光掠过她,见她发际间,竟然生出那么多的白发。
心下突然惊了一下。这个女人,这个陪他走过微时的女人,什么时候已老了,老成了这幅摸样?心底突然生出一丝酸楚愧疚。
“协议我改了一条,房子,存款我一样都不要。留给你和小晨。”司立兴说。白玲玉微微愣了一下,没有吭声。
她知道,这些年,他藏在外面的灰色资产不少。即便是将这些年的全部收入留给她和儿子,他也能够过的富足安乐,她并不用觉得感激。
“对不起玲玉,这些年,对不起。”他说。
白玲玉已走进了卫生间,哗哗的水声,掩过了她轻轻的饮泣声。
这些年,她所做的一切,到最后,迎来的也莫过是一句对不起而已。她拘了水泼到脸颊上,心底的那份恨意淡淡平息了下去。这些年的夫妻,走到今天,真是凄凉。她笑。
离婚。越快越好。
不然那边若是动作起来,她和小晨一定会受到牵连。她心底想着,走出卫生间,见司立兴解开了衬衣纽扣,神态疲倦的躺在沙发里。一张方正的脸,满上沧桑的沟壑。
我们都老了。可是老了老了,却突然容不下有对方在的生活了。
她抬手戳了戳他的肩,叫“老司,醒了,我们去民政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