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来如山倒,病好如抽丝,李夕照这一病,就是大半个月,每天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但体重还是逐天下降。
医生来看过,说是伤口没有感染,身体也没什么问题,只是情绪影响的食欲,她不肯吃东西,神仙也拿她没辙。
这些天以来,李夕照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哪怕是嗯一声都没有,就连医生给她换药的时候,她疼的直皱眉,但却紧咬牙根。
一场病,好似夺去了她的声音,蒋徵寒宁可她大吵大闹,也好过这样无言的折磨。
坐在大厅的沙发上,蒋徵寒看着佣人把原封没动的饭餐端出来,他冷着脸问道,“没吃?”
佣人诚惶诚恐的低着头,小声回道,“全了好半天,李夕照连眼睛都没挣一下”。
蒋徵寒手上正拿着一份合同,连着一个月没有出家门,公司的事情堆得像山一样多呢,没办法,他只好叫秘书把文件拿回家来批阅。
听到李夕照又没吃东西,他气的一把将文件摔在地上。
佣人吓了一跳,站在原地,噤若寒蝉。
管家走过来,替蒋徵寒将文件拾起来,整齐的摆在桌子上,然后轻声劝道,“蒋先生,李小姐再这样下去恐怕也不是个办法啊,医生天天来给她打葡萄糖,维持她的体力,但是也不是个长久的事情,您要想个办法啊!”
蒋徵寒的脸色难看的骇人,指尖有些发抖,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叫厨房煲汤,就算灌也要给我灌下去!”
说罢,不顾管家仍有话要说,也不顾一众下人诧异的神色,他大步走开。
李夕照躺在床上,这些天她几乎都是绝食的状态,顶多就是喝一两口的水,要不是家庭医生每天来给她打葡萄糖,恐怕她早就死了。
每天都有佣人来劝她吃饭,劝她不顾着自己,也要顾着孩子,说蒋徵寒很担心她,说……
他们说了太多太多,多到李夕照记不住。
身体极度虚弱,李夕照只想睡觉,每天睡了醒,醒了再睡,睡了再醒,有的时候,她真的很怕自己一睡过去,就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了。
她不怕死,怕只怕还没有跟她爸妈说一声再见,他们辛辛苦苦养她二十多年,她却不孝的让他们伤心难过。
浑浑噩噩的,她隐约听到一声开门声,门口出现了一个人影,李夕照微睁着眼睛,轻抿着白色的唇瓣。
“李小姐,厨房熬了您最爱喝的汤,您喝一点吧?”
感觉有人扶着自己起来,然后,鼻间传来好闻又熟悉的香味。
这种味道好像是久违了,但却异常的清晰,存在在她的脑海中。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他有着颀长的身材,喜欢穿着那些贵的离谱的限量t恤,宽大牛仔裤,他脚上穿的是她买给他的情侣球鞋。
他经常拿着保温盒到她班级门口,看着她,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出声道,“夕照,我带了汤给你喝!”
那样熟悉的脸……是谁呢?
不知不觉的,李夕照缓缓张开嘴,喝下了佣人喂到她唇边的汤。
佣人看到李夕照肯吃东西,脸上立马露出惊喜的笑意。
一勺接着一勺,佣人不停的喂着,而李夕照则是机械的嘴唇一张一合。
李夕照喝完汤之后,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佣人拿着空汤碗下了楼,隔着老远就对管家喊道,“喝了,喝了,李夕照肯吃东西了!”
蒋徵寒从换好一身衣服,正从后面走出来,听到佣人的声音,他先是一愣,然后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欣喜之色。
“她吃东西了?!”
佣人回头看着蒋徵寒,使劲儿点头,那兴奋之情不比蒋徵寒少。
整个家里面上上下下十几口,都知道蒋徵寒的喜怒,是由楼上的那位李小姐主宰的,只要她好了,那就是蒋徵寒好了,蒋徵寒好了,大家也都好了。
蒋徵寒无法形容此时的心情,刚才还焦躁的心绪,突然多云转晴,他眼睛在大厅内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身系着围裙的阿惠,然后道,“阿惠,她喜欢喝你煲的汤,这几天你就多做一些,放在厨房温着,无论什么时候她想吃东西了,你们马上送过去!”
阿惠看着蒋徵寒那张带着笑意的脸,顿了一下,然后缓缓点了下头。
“我现在有事要出去,你们照顾好李小姐!”
蒋徵寒对管家下令,管家点头,然后他迈开长腿出了别墅。
几个佣人聚在一起,欣慰的道,“折腾了这么些天,李小姐终于是想开了!”
“是啊,在这么下去,早晚要弄出事情来!”
另一个佣人出声接道。
管家也是难得的舒了一口气,开口道,“行了,好好伺候着吧,千万别再出什么岔子就好啊!”
众人点头答应。
管家抬眼看向安静的站在一边的阿惠,出声道,“阿惠,这几天就辛苦你了,多熬一些汤吧!”
阿惠轻不可见的点了下头,然后转身进了厨房。
不知道是不是参汤起了效果,李夕照下午睡了一觉,觉得精神明显好多了。
晚上再起来的时候,她看到站在身边的佣人,佣人见她睁开眼睛,忙出声道,“李小姐,您醒了,喝点汤吧?”
李夕照有点渴,所以就点了下头。
佣人服侍李夕照喝汤,看着她小口小口的喝着,出声道,“李小姐,这汤里面,蒋先生特意吩咐加了人参进去,说是能补元气的,您多喝一点!”
听到蒋徵寒三个字,李夕照咻的闭上了嘴,佣人一愣,随即知道自己一定是捅了篓子,惹到李夕照不高兴了。
果然,李夕照转过身子,重新躺下,闭上眼睛。
佣人站在原地,急得都快哭了,要是让蒋先生知道,是她惹得李小姐不开心,又开始绝食,恐怕蒋先生会让她跟着陪葬的。
李夕照摆明了不想理她,站了一会儿,佣人终是端着托盘退出了房间。
端着托盘,一脸担忧的走到楼下,管家见碗里才动了一两口,随即出声问道,“怎么了?不合口味吗?”
佣人不敢说谎,直言道,“我说蒋先生让往汤里面加了人参,说是能补血,李小姐听了之后就不喝了……”
管家看着一脸委屈的佣人,出声埋怨道,“你怎么这样不懂事?亏我还说是勤快心细,才让你去照顾李小姐的,你现在捅出这么大个篓子,怎么收场啊?!”
李夕照的好坏,牵动了蒋徵寒的整颗心,也连带着全家人的命运,管家不能不急。
佣人也知道自己这次死定了,正在焦虑的时候,大门被人打开,蒋徵寒出现在门口,他一回来就问,“她晚饭吃了吗?”
佣人一脸的尴尬,站在一边,不知道该怎么回。
管家马上道,“恩……蒋先生,李小姐貌似心情不太好,吃的不多!”
蒋徵寒的脸稍稍沉了下来,眼睛扫了一眼佣人托盘中的汤碗,出声道,“怎么回事?”
佣人低着头,诚惶诚恐的把事情原封不动的学了一遍,意外的,蒋徵寒没有当场发飙,反倒是伸手拿过汤碗,出声道,“你们先下去吧!”
看着蒋徵寒拿着汤碗往二楼走,管家和佣人都是一脸的担忧。
“希望李小姐千万不要惹蒋先生生气才好……”
佣人轻声道。
蒋徵寒手里拿着汤碗,径自来到楼上,伸手推开李夕照所在的房门,他大步走了进去。
李夕照已经习惯有人要进来之前会先敲门,因此蒋徵寒这么不打招呼就进来,她还没反应过来,眼睛正从棚顶移向门边,跟他对了个正着。
看到蒋徵寒的脸,李夕照条件反射的绷著脸,瞪着他。
蒋徵寒也是阴沉着一张俊脸,来到床边,看着床上的李夕照,他居高临下的道,“听说你一听到是我叫人准备的,就又绝食了?!”
他的声音冰冷的,但是细听之下,带着明显的威胁口吻,仿佛她敢点头答应,他就一定会让她后悔。
李夕照不是傻子,她当然听得出蒋徵寒声音中的不悦。
但她偏偏讨厌别人在她面前耀武扬威,不想跟他说任何一句话,她用沉默和不屑的眼神告诉他,她就是这样想的,能怎样啊?!
蒋徵寒看着李夕照一副倔强的模样,心底的怒气升起,他拽起她的手腕,出声道,“喝下去!”
李夕照皱起眉头,对他的粗鲁行径很是反感。
她眼中的明显厌恶,是对他最大的刺激,蒋徵寒眼睛一红,冲动又开始侵占理智。
一手拿着汤碗,一手把李夕照从床上拉起来,他沉声道,“我命令你喝下去!”
李夕照的身子柔弱无骨,被他提小鸡似的拉了起来,她抽不回手腕,只能恶狠狠的瞪着他。
蒋徵寒真心不喜欢李夕照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带着不掩饰的厌恶和反感,让他心受挫折。
属于大男人的情绪瞬间涌起,连带着蒋家男人独有的高傲自尊,蒋徵寒不允许自己被李夕照讨厌。
瞪着她不服输的眼睛,他沉下脸道,“李夕照,同样的话,别让我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我不想让你敬酒不喝喝罚酒!”
李夕照听着他丝毫不给面子的话,瞳孔咻的缩小,紧抿双唇,她硬是憋着一肚子闷气,就是不说一句话。
李夕照整整二十天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了,蒋徵寒本就窝火到极点,现在事赶事,他更是气蒙了心。
轻轻点着头,他出声道,“李夕照,你不喝是不是?那就怪不得我了!”
说罢,他拿起汤碗,自己猛地喝了一大口,还想走上次的那个方式,霸王硬上弓。
李夕照从他把汤碗凑到自己嘴边的那刻,就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身子往后退去,她挣扎着想要甩开他钳着自己手腕的大手。
但是蒋徵寒的力气哪是李夕照能够抵抗的,他稍稍用力一拉,她就整个人栽倒在他怀中。
一手牵制住李夕照不安分的双手,另一手掰着她的下巴,蒋徵寒的唇凑上李夕照的。
李夕照瞪大眼睛看向蒋徵寒,不安的扭动的身体,代表着她此刻的不满和愤怒。
挣扎不过蒋徵寒,李夕照索性破破釜沉舟,张开唇瓣,蒋徵寒微微眯起眼睛,刚要怀疑李夕照为什么今天如此配合,但马上理智就被她主动伸过来的舌头所剿灭。
蒋徵寒不可置信的看着怀中的李夕照,她竟然会主动吻他?
多长时间以来对她的渴望和压制,如猛虎出笼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他俯下身去,加深这个吻。
李夕照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蒋徵寒,见他逐渐沦陷,沉迷,她目光中露出一道冷冽的气势,然后只听到……
“恩……”
一声很沉重的闷哼声响起,两人之间的吻停住。
蒋徵寒有好半天才睁开眼睛,黑色的瞳孔中泛着白色的暴风浪,瞬间,席卷一切。
缓缓抬起头,两人的唇分开,李夕照看到蒋徵寒的唇上满是鲜血,如炸开的血色曼陀罗一般,妖艳,但也同时象征着死亡。
不自觉的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自己的唇瓣,李夕照皱眉,血腥的味道,她很讨厌。
蒋徵寒几乎是瞬间从大床边站起,浑身气的发抖,他指着李夕照道,“你敢咬我?!”
李夕照脸色有些苍白,更加衬托着红唇妖艳。
她不回话,像是哑巴一样。
蒋徵寒怒声吼道,“李夕照,你不要给脸不要!”
这句气话,像是一把锋利的利刃,直直的戳进李夕照心里,疼得她皱起眉头。
蒋徵寒已经被疼痛和愤怒折腾疯了,管不了那么多,他气急的道,“我告诉你,不要在跟我耍什么大小姐脾气,小心我让你身边所有人都死的很惨!”
李夕照咻的瞪大眼睛,翻身而起,带倒了被子上的汤碗,汤碗掉在地上,没有碎,只是汤汁湿了长毛地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