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姐,我们特意从家里面带了汤来,熬了四个钟头的,您喝一点吧?”
管家看着床上的李夕照,说话的声音带着一丝诚惶诚恐。
李夕照心底冷笑,她又不是蒋徵寒,他们这么怕她干什么?
垂下目光,她轻声道,“拿走你们的东西,要喝我会叫自己家里人送来的!”
这么明显的划清界限,管家和几个佣人脸上的表情更加害怕了。
“李小姐,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啊,这样就生分了!”
管家是极会做人的,这点李夕照早就知道了,她也不想存心为难他们,所以只是轻声道,“东西你们带走吧,我过两天就出院!”
管家忙接道,“那也好,李小姐身体养好了,我们就来接您回家!”
李夕照皱眉,不悦的看着管家道,“我想我说的已经很清楚了,从现在起,我不想再与你们有任何的关系,你们不要再来打扰我!”
躺在病床上,李夕照只觉得心里邪火上窜,忍不住想要发脾气。
管家面露尴尬,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劝,一众人在病房内待了一会儿,看到李夕照闭上眼睛,他们就识趣的离开了。
房门关上的那刻,李夕照睁开眼睛,眼中有些落寞。
一连几天,李夕照从来没有在病房中见到过蒋徵寒,蒋家的人倒是一天三次的过来送吃的,即使她明确的表示过,她不会吃。
五天之后,医生说李夕照可以下床走动了,李夕照也想快点离开,毕竟这么长时间没有给家打过任何一个电话,没有任何一个消息,想必家里面已经急疯了吧。
她身上没有手机,也没有一分钱,穿着病号服,李夕照想着出门去看看,最起码先打个电话给梅洛情,让她来这里接自己。
想着,李夕照穿着拖鞋,走到病房门边,伸手打开房门。
病房对面是一条走廊,对面斜倚在墙壁上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他穿着白色的衬衫,黑色的西裤,此刻正在抽烟。
可能也没想到李夕照会自己主动出来,蒋徵寒向门边看来,然后和李夕照四目相对。
这是两人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见面,在这样毫无预警的情况之下。
蒋徵寒夹在手指间的香烟燃着,冒出缕缕白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那香烟灰老长,啪的一下掉在地上,他才猛然间缓过神来。
把香烟掐掉,扔进一旁的垃圾桶,蒋徵寒缓步走到李夕照面前,看着她越发清瘦的小脸,他微微张口,出声道,“怎么自己出来了?”
这是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在她流产之后。
本以为再见蒋徵寒,她仍旧会气的发抖,但是现在看来,她竟然安静的诡异。
面无表情的,她抬眼对上蒋徵寒的视线,看了他一下,只是一眼,然后就什么也不说的转身离开。
蒋徵寒在李夕照身后出声喊她,“夕照……”
李夕照停住脚步,但却没有回头。
蒋徵寒声音轻轻地,似乎带着一点不确定,“我们谈谈好吗?”
李夕照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着脸,轻声回道,“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了!”
声音平静,听不出丝毫的怒气。
她迈开步子,想要往前走,蒋徵寒从身后跟上来,大步绕到她前面,挡住她的去路。
李夕照微微皱眉,有些不高兴。
蒋徵寒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只是微垂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两人在走廊中站了一会儿,从对面走过来一个护士,护士看到两人,有些诧异,但是随即便对李夕照道,“李小姐,黄医生让我来通知您,您随时都可以出院了!”
“好的,谢谢!”
李夕照对护士礼貌的点了下头。
护士走开,蒋徵寒出声道,“你想回去的话,我叫司机过来接你!”
李夕照闻言看向蒋徵寒,出声道,“蒋徵寒,别这么幼稚了,你想和你那管家一样吗?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她声音不大,但却莫名的让蒋徵寒皱起眉头。
不待他回答,李夕照就嗤笑着道,“以前你总说孩子孩子,现在孩子没有了,我们可以两清了吧?”
她随意的耸耸肩,仿佛孩子没有了,对她而言,是一件可有可无,甚至是轻松地事情。
蒋徵寒终是忍不住冷声道,“李夕照,孩子没有了,我也很难过,你能不能不要这样?”
李夕照收回笑脸,一字一句道,“我怎么样了?我不这样还能怎样?你指着让我露出一个笑脸给你?还是要安抚你说没事?说我们以后还会再有孩子的?!”
李夕照说的很绝,一点情面都不留,看到蒋徵寒眼中那浓重的伤心,她开心极了。
穿着一身病号服,李夕照绕过蒋徵寒,迈步想要往外走。
蒋徵寒伸手拉住李夕照的手腕,李夕照停下来。
两人肩堆着肩,但彼此却是看不到对方的表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夕照听到蒋徵寒道,“对不起……”
三个字,让她心里莫名的一颤。
眼珠在眼眶中转了一下,李夕照咬了下牙,硬着心肠道,“对不起?所以呢?你希望我说什么?”
蒋徵寒出声道,“你能不能不这样咄咄逼人?”
李夕照笑得无奈,她主动转过身,看着蒋徵寒道,“现在是我没了孩子,是我疼的死去活来的,你还叫我不咄咄逼人?蒋徵寒,你就是这样自私,你从来不管其他人的感受,你也从来不去顾及别人怎样想的,你的世界中就只有你一个人,我受不了了,我现在只想离你远远的,最后这辈子都不要再见面!”
蒋徵寒拉着李夕照的手指微微颤抖,感觉到她抽离手腕,他却没有丝毫的力气阻止。
医生从手术室出来,说李夕照是因为外力才流了产,这已经很明显了,什么外力?都是他的错,是他让她没了他们的孩子,是他,把他们此刻的所有,亲手推入了无尽的深渊。
李夕照不知道自己自己这样和蒋徵寒说过之后,他是否还会坚持,在医院又待了一天,不为别的,只想看看蒋家的态度。
这次她为了以绝后患,牺牲了这么多,只想要一次性的结束,不想再拖泥带水。
第二天的一大早,李夕照坐在病房中,等来了蒋徵寒的管家,管家手里面拿着一个不太大的旅行袋。
见到李夕照,他礼貌的点了下头,然后道,“李小姐,蒋先生让我把这些东西带给您!”
李夕照斜眼看着那个旅行袋,不太清楚是什么意思。
管家开口道,“这里面收拾了一些您平时穿的衣服,当然了,您的手机,各种卡,还有当初用的包包,都在里面!”
李夕照难掩惊讶,看着面前的管家道,“蒋徵寒这是肯放我走了?!”
等了这样久,这个结局她曾无数次的设想过,想的时候,她是高兴地,是兴奋的,甚至会哭,但却没想到,此刻她竟然有些惊讶了,蒋徵寒真的如此不多做纠缠的放过她了?
看到李夕照脸上的表情,管家微垂着视线,点头道,“蒋先生只叫我们收拾东西给您送来!”
他回答的模棱两可,但李夕照却知道,蒋徵寒是真的放了她了。
管家朝李夕照点了下头,转身离开,在走到房门口的时候,他又突然停下脚步,回身道,“李小姐,其实大家都很担心您的身体,希望您以后过得幸福!”
说罢,他转身开门离去,没有等李夕照回话。
李夕照看着脚边那个旅行袋,从床边站起来,走了过去。
打开袋子,上面是她的包包,包包里面装着手机,各种卡,寝室钥匙,什么都有,跟当初一样。
包包下面是几套她平时穿的衣服,李夕照眼神有些呆愣,这一刻,她是高兴的吗?那为什么她笑不出来?
换好了一身衣服,李夕照没有把旅行袋带走,她只是拎着自己的包包,到办公室跟黄医生打了声招呼,关键是想要办理出院手续。
黄医生道,“所有的药费,送你来的那人已经结过了!”
李夕照脸上没什么表情,告别所有的医生护士,她大步来到医院外面,当阳光照在她身上的那一刻,李夕照忍不住闭上眼睛。
温暖的感觉,清新的味道。
久违了……也许她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男人关了一个多月,那段日子,她想想都害怕。
手机的电池早已经没点了,李夕照看着包里面也没有多少现金,她先是找到了一个自动提款机,银行卡一插进去,看到上面的数字,她不由得一愣,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卡上面竟然一下子多了三千万,那一长串的零,晃得她眼睛模糊。
三千万?哪里来的三千万?
只不过瞬间,李夕照便知道是怎么回事,这钱是蒋徵寒打给她的。
莫名的想要笑,他当她是什么?是女朋友?是床伴?还是差点给他生孩子的工具?
分手了竟然还大方地给她分手费。
要是李夕照从前的脾气,她一定,马上找到蒋徵寒,然后把银行卡砸在他脸上,告诉他有多远滚多远。
但是现在,不过是经历了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李夕照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像是重生了一般。
那三十多天的压抑生活,她每时每刻都想着怎样去逃,只要有人能让她离开,她恨不得将自己赔上。
不管怎么说,她掉了一个孩子,就当是赔偿好了,虽然这个价格还真是贵的离谱,李夕照从来不知道自己竟是这么的值钱。
朝着提款机露出自嘲的笑容,李夕照按下了一些数字,从里面取出几万块。
走到一处公共电话亭,李夕照给梅洛情打了一个电话,听到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李夕照眼眶发红。
“喂,洛情,是我……”
电话里面的一时间没了声音,李夕照用手捂着嘴。
不多时,里面传来梅洛情的大喊声,“李夕照,你丫他妈跑哪去了?!”
李夕照强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颤声道,“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你!”
梅洛情告诉李夕照自己的位置,挂断电话,李夕照打车往东瑞国际前面的一家咖啡厅是去。
车子在路边停下,李夕照给钱下车。
看到坐在靠窗边的梅洛情,李夕照忽然觉得心里很是委屈,眨了几下眼睛,深呼吸,她迈步往里面走。
梅洛情看到正走过来的李夕照,朝她挥了下手,李夕照强颜欢笑,也跟着摆了下手。
两人坐在咖啡厅中,服务员过来问道,“小姐,请问您需要点什么?”
李夕照想也不想的道,“温牛奶,谢谢!”
看着服务员走来,梅洛情皱眉道,“你丫还知道给我打电话啊?这么久你去哪儿了?也不说跟这帮人打声招呼,早先你妈就给我打电话,问你出差这么久,怎么都没给家里打个电话,那时候我就猜到你有事,我也不敢说什么,只能说你跟我联系了,让他们不要担心!”
李夕照早猜到外面会闹腾,看着梅洛情,她出声回道,“你别问了,我现在不回来了嘛!”
梅洛情瞪着李夕照道,“你这是什么话?你一走就是消失一个多月,你知不知道我们会担心你的啊!”
李夕照当然知道,但让她怎么说?这一个月的时间,她过的几乎不是人过的日子,受过伤,割过腕,进过医院,堕过孩子,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她不能做,没做过的吗?
梅洛情看出李夕照的不对劲,不过一个月,她整个人就瘦了一大圈还不止,眼神也变得空洞了。
李夕照和梅洛情坐在午后的咖啡店,两人面前摆着各自的饮品,以前她都会喝咖啡和果汁的,但现在却变成了牛奶,因为医生说她的身体,受了很严重的伤害,如果再不保养的话,恐怕以后都很难再怀孕了。
梅洛情隔着桌子去看李夕照,她小小的脸上,一双大眼睛特别扎眼,那杯牛奶摆在她面前,跟肤色很相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