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夫进了房间，将书放到了书架里，然后又慢悠悠的走到书桌前，写起了大字，沈文莺跟在他身后，“我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秦大夫淡淡的说道。
沈文莺笑了笑，“他在我心里很重要，我只是想和他同甘苦，共患难，仅此而已。”
“那你有没有想过，他可愿意？”秦大夫突然抬眼问道。
沈文莺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道，“他愿不愿意，你岂会不知道？”秦大夫对唐世良不同于其他人，沈文莺早就感觉到了。
秦大夫的笔锋一顿，说道，“既然他有意让你不知，你又何苦？”
“这是我的坚持，我想，哪怕是换成您，您也会这样吧？”沈文莺挑挑眉，看向秦大夫。
秦大夫没有说话，放下笔，又去翻书。
沈文莺一直在他身后跟着他，“你换位思考，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样？希望你明白我的心情。”
秦大夫放下了手中的书，“他不让你知道，是希望你可以过得好。”
“没有他的日子我怎么会过得好？”沈文莺大声的说道。
秦大夫谈了口气，坐到了椅子上，“你坐。”
沈文莺虽然很着急，但还是听了秦大夫的话，坐到了椅子上。
秦大夫喝了一口茶，才说道，“都说医者父母心，但是，我在年轻的时候，也做过一次错事。”
“那一年，我才二十多岁，很年轻，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唐家的原配夫人，她真的是个极美的女子。她有一双水一样的眸子，可以触动任何人的心，她举止端庄，温婉可人，完全是让人倾慕的大家闺秀的模样。那个时候，她刚嫁到唐府，她不喜欢笑，眼中总有着忧愁，不知怎的，我就很想了解她。
于是，我渐渐的知道了，原来，她喜欢的是他的表哥，而却阴差阳错的嫁给了她不爱的唐老爷。但是唐老爷对她是极好的，几乎像是对待至宝一样的呵护。后来，在一次我给她诊脉的时候，发现，她已经有了身孕了。
她渐渐的，爱笑了，对唐老爷，也越来越好了。两个人成了京城里令人羡慕的一对璧人。在唐世良出生之后，他们一家三口更是快乐无比，虽然唐老爷已经有了妾侍，但是对待唐夫人，绝对是极致宠爱的。
再有一次，唐夫人突然晕倒，那个时候，也是我帮她看的，她得了一种病，一种，没有办法治愈的，家族遗传的病，会常常的晕厥，昏睡，逐渐的在睡梦中死亡。”说道这儿，他停顿了一下，看着沈文莺。
沈文莺的双手紧紧的抓住自己的衣袖，“请您继续说。”
“但是她不让我告诉任何人，脾气越来越暴躁，甚至常常对唐老爷置之不理，连唐世良，她都不再管。有一天，她突然向我要堕胎药！我不想给她，可是看着她苦苦乞求的样子，我还是不忍心……不久，我便挺说，唐老爷的新宠，五夫人的孩子没了。”秦大夫说道这儿，声音有些哽咽，“那天晚上，唐世良红着眼睛来了，他说，他看到了凶手。我很想告诉他，那是他的母亲故意让他看到的，但是我不能。”
沈文莺眼中含泪，她已经感受到了那个女人的辛酸。
“没错，她就是故意这样做的，她希望爱她的人，都恨她，都远离她，这样，她就算是离开了，他们也不会有什么痛苦。唐老爷恨她，唐世良恨她，她连离开人世的时候，都是痛苦的。”秦大夫说道这儿，紧紧的埋着头，肩膀微微的颤抖着。
他的年纪已经很大了，想起了唐世良的母亲也会哭，这也许还埋藏着他内心深处的感情，和深深的自责吧。
“看到了我，你就想起了她，是吗？你不想让唐世良也像他的娘一样，孤独的……”沈文莺感觉自己的喉咙很紧，发不出一点声音。
秦大夫红着眼睛抬起了头，“看到你慌乱的样子，我便知道了，你对他是真心的，我希望他与他娘不一样，我希望，就当是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沈文莺重重的呼出一口气，“你的医术这么高明，却还是没有一点办法吗？”
“如果我真的有办法的话，他的娘亲，就不会这么早的离开他了。”秦大夫无能为力的摇摇头，人人都说他是妙手回春，救死扶伤，但他却救不了他这辈子最想救的女人。
沈文莺咧了咧嘴，“没关系，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她慢慢的走着，忍耐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
唐世良突然性情大变，不为别的，只为了让自己忘了他，因为他再也照顾不了沈文莺了，他有什么资格和楚跖争呢？
沈文莺终于明白了唐世良为什么会对曹氏那么好，更明白了唐老爷为什么会视而不见，因为，这是他们心中一个不言而喻的秘密。对曹氏的愧疚。
唐世良是在替他的母亲还债，他口口声声的说讨厌，说恨，难道就真的恨了吗？没有，如果真的恨了，他就不会那么照顾曹氏了，如果真的恨了，他就不会爱上凝竹了。
越想，沈文莺的心就越痛。
她走到唐府的正门，家丁一看到是她，立刻拦住，“我们少爷下了令，不准小姐进门，您请回吧。”
沈文莺笑了笑，他竟然做得这样决绝。
咬了咬牙，她转到了唐府的后门，后门紧紧的闩着，她从外面根本进不去。
无力的坐到的墙根下，她一定要见到唐世良！
天渐渐的黑了，沈文莺瑟缩着蹲在墙角，突然听到一声开门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尤为刺耳。
沈文莺精神振奋的站起来，看到出来的人竟然愣住了，是春儿！
“你，你怎么在这儿？”春儿显然被吓了一跳。
沈文莺笑了笑，“你这么偷偷摸摸的，是要做什么去？”
“要你管！”春儿退后一步，心虚的说道，然后拢了拢斗篷，低着头就往前走，却被沈文莺拦住。
“带我进府，今天的事我就当没看见，不然，小心明天你就进不了唐家的门！”沈文莺威胁道。
春儿呲笑，“你以为我怕你？”
“你不怕我，你哥哥也不怕我。”沈文莺笑得很和善。
春儿冷下了脸，半晌才别扭的说道，“我带你进去，你管好你的嘴。”沈文莺连连点头。春儿在唐家还是有些力度的，至少现在是这样的。
有她的帮助，沈文莺很快就到达了唐世良的卧室，她真有些怀疑，郑氏到底有没有动手，春儿的日子过得依旧不错嘛。
沈文莺不去想那么多，看着春儿离开后，才敲响了门。
“笃笃笃。”
“谁啊？”唐世良的声音有气无力的响起。
沈文莺压低了声音，“奴婢来给少爷送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