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一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沐傅儿在发呆。
“你今个有些奇怪，”白石一试探着道，“怎么对那个大使来了兴趣？”
“我看着这大使生得好看。”沐傅儿微微一笑，“怎样？”
白石一就笑了，“于是就画了画给人家送去，也不见你送我。”
沐傅儿就笑了，“你的画可不比我画的好，当年父亲可是夸赞你的远胜我呢。”
“你……全都记起来了？”白石一一听她提到当年，脸色一变，十分严肃，“你这可是在怨我？”
沐傅儿就笑了，“我便是个石头，如今也是怨不了你。我只记得你到底对我是真心实意的好。只是有些事情，终究记不起来了。想来那次伤得厉害，许是你气着的，你且说，你倒是对不住我什么。”
“我，”白石一却忽然觉得满心的内疚，“忘了也好。”
沐傅儿就故意拿眼睛瞥他，“该不会又出来个什么公主吧。”
这两个公主都不是小事情。
原本青凤公主是白石一的原配，按理说沐傅儿成为皇后也是继室，要向先皇后行礼，自称妾。然而沐傅儿那时候什么都不记得，只觉得白石一负了她娶了别人，愣是不肯理他。白石一急坏了，当时朝上有人竟然说沐傅儿身份不明，连贵妃都做不得的时候，白石一就翻了脸。
他拍案而起就是要灭了人家九族，那随身伺候的小太监吓了一跳，连忙着人去请沐傅儿。
沐傅儿就在帘子后冷哼一声道：“动不动就灭九族，你和前朝有什么分别。”
这句话若是旁人说的，白石一不发怒才怪，偏偏是当事人沐傅儿说的，实在也不敢生气，连忙道：“朕气急了，还望爱卿莫要怪罪。”
谁敢怪他，他没真下令，便是谢天谢地了。那些臣子能拥立新主，自然也不是个迂腐的，只是为了自家利益，想要送自家女儿进宫做皇后罢了。听到白石一口气改的这样快，便也知道这个沐傅儿的厉害了，趴在地上早就吓傻了，哪里还敢多说些什么。只觉得沐傅儿的确是班婕妤在世，贤良淑德，堪比长孙皇后。
沐天恩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女儿有什么不好，做皇后倒还是委屈了呢。有他在，门下弟子哪敢多说些什么。便是其他不对路的人，见着何意那副狐狸脸心里都打了寒战，更何况还有孤忠的徐铮站在自己小姨子那里。
为了妻子连命都不要的人，护短算什么。
就算是不懂事的武将，偏偏何彦护着紧，那时候有人说“曾被游牧人掠去”的时候，何彦当即就红了眼，“你不能为陛下尽力，护不了子民周全，如今还有理站在这里振振有词，也不看看自己有什么本事！”
原来先前来刺杀的竟然是倾城公主。她本是藏在大臣家，只是天一变，害怕人将她交出来博取荣华富贵，便在旧部的帮助下寻人投了陈子安的儿子。原想着借鸡生蛋，谁料那陈子安的儿子是个狠心的，竟然要她嫁给回鹘王来博取救兵。她虽然不知道回鹘是哪里，只是怎么都猜到了是要被牺牲的。她心里发了狠，宁愿死了也不要为他人作嫁衣裳，竟然又逃进了宫里。她素来会做人，也吃得苦，放得下身段。扮作宫女，竟然是和大太监做了对食夫妻，拼了命调来了内帷。
安安分分做了两年的事情，就在一切都风平浪静的时候，她猛地出现了，竟然是想要杀了白石一的儿子。
说来也难怪，白石一杀了她父兄姊弟，她若无恨意，才真是不可能。从高高在上的公主，忽然间变成了太监的对食夫妻，这样的事情，也只有当事人才知道深浅。偏偏白石一只娶了这么一个妻子，还子嗣单薄，若真是伤了白沐笙，只怕白石一会气得吐血。
世上总归是这样。
白石一做了这样的孽，迟早是要还的。
沐傅儿现在想来，都觉得几分后怕。果真是伤天害理的事情，不仔细着，就怕一不小心没了性命，“还是要多做些善事。不是说这两年粮食收成不好，百姓饥荒么，大臣们是怎么说？”
“我让徐铮去寻人改良稻米的品种，听说南方近海那里竟然有一年三种的水稻，若是得了，势必不缺粮了。如今便是开了各地的粮仓放粮，让何意却监管了，姑父倒是看出了轻重，让我在农司设一个官职，专门带人去研究那些灵工巧匠的活计，方便取水引水。”
“总归是要好好琢磨河道的，也不知道谁有这个本事能改改。”
“我倒是希望有这么个人才，”白石一冷哼一声，“若是那些应声虫把本事用在这里，我朝何愁不兴。”
沐傅儿就扑哧笑了，“你就想得好。若是人人都这么厉害，这官可难做了。”
白石一叹了口气，“不过到了阿笙，我倒希望他是个愚钝的。”
“他不是闹着要去军营吗？”
白石一有些不好意思，“他那小子，今日就去了。”
“怎么没和我说！”沐傅儿猛地站起来，瞪着白石一。
“这不是怕你担心，你还有孩子……”白石一的声音越来越小。
沐傅儿知道是借口，“可是他担心我拦着他？”
“怎么会，这不是等不及了。”白石一咬死了不敢松口，白沐笙竟然是跟着何彦去镇压饥荒引起的民乱。这等凶险之事，哪能告诉她。
沐傅儿哪敢往这上面想，只觉得儿子还是有些少年人的朝气，“这才好，不要每天和小老头似的装作翩翩君子，真君子就该像我父亲那样。”
白石一有些不满，“像我不好？”
沐傅儿看着他，心里竟然如同春风拂水一般触动，生出了满心的柔情，“像你从前那样，最好。”
白石一也听出了她的不同，心里越发激动，沐傅儿难得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娘子，我看天色也不早了，咱们吹灯吧。”
“你！”沐傅儿脸色一红。
“被子今天竟然换成了红色呢，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