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却不知道,在说了那些话后,出了门的锦歌心里,却也是很后悔。
无论是什么人,在偶尔的冲动中,都会下意识地说些言不由衷的话。
卫姿清也不想理他,将云怀玉身上的绷带揭开,用清水清洗着那些可怖的伤口。云怀玉躺在床上,看起来很安静,即便是炎热的天,在乡下,也是偶尔有凉风吹过,不像前世,热天一到,整个世界就跟蒸笼没什么两样。
卫姿清重新将他的衣服穿好,将木盆里的水倒掉,回过去看二师兄。二师兄还在昏睡,卫姿清探了探他的脉搏,法相跳动时有时无的,她又不会看病,只得将他的手放回床榻上,叹了口气,起身出了门。
院子里没人,卫姿清听着隔壁传出声音,疑惑中走过去看,却见锦歌正好开门走了出来,他脸上还带着怒气。
“怎么了?”卫姿清疑惑地问。
锦歌马上换上一副笑脸,道:“没事,一点小插曲。”
卫姿清瞥见他身后那孩子涨红着脸,望着她得眼里,带着些许敌意。
卫姿清知道锦歌有事瞒着自己,也不介意:“我二师兄身上的毒,能解吗?”
“这个倒不难,只不过,我身上没有药。”锦歌往院子外走,卫姿清跟了上去。
“得到这药,很难吗?”卫姿清问道,她能看出来锦歌好像有什么为难的。
“不难,就是普通的药。”锦歌说道。“只不过,小院子里,没准备好。去京都,就能拿到。”
“那就没什么大问题了,但是,锦歌,能拜托你一件事吗?”卫姿清想了想,说道。
“什么事?”锦歌仿佛想到了什么,他有点惊讶地望着卫姿清。
“照顾好他们,这就是我要拜托你的事。”卫姿清还是将话说了出来。
“那你呢,你要去哪儿?”锦歌马上问道,他转身,看着眼前这个眼里带着坚定的人,疑问就这么冒出来了。
卫姿清低下头,她负手从锦歌身边走过去,望着不远处墙角那绿色的不知名的小草,在风中摇摆着。“我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他们的伤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记得你的医术很高,刚才我看了伤口,休息一个月就能起来了,但是,我得走,我有恨要紧的事情,必须去办。”
“他是你未婚夫吧?你能将他安心丢给我?”锦歌皱着眉头看着卫姿清的后背,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跟了她那么久,锦歌知道卫姿清心里始终有一个秘密,那个秘密,没有人知道,但是,锦歌却知道,她一直在为这个秘密努力着。
云怀玉,提到这个名字,卫姿清心里还是有点心疼,但是,这件事情……她转过身抬头望着锦歌,说道:“我放心交给你。”
“你总是那么相信我。”锦歌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慢悠悠说道:“从见我那一面开始,你就那么相信我,为什么,你就真的不怕我背叛,毕竟,知道了你的身份后,想要你们性命的人那么多,你却还是那么放心。”
他模样,让习惯依赖他的卫姿清心里突然冒出些不祥的预感。她笑笑,忍不住伸手拍他的肩膀,以掩饰自己的不安:“用人不疑嘛,你要真的背叛我,也是我活该。”
莫名其妙严肃的锦歌拉下她的手,恢复了一贯的惟命是从的作风,道:“是,小姐,主子,我会照顾好他们两个的,不过,我想,小姐你还是带上他们的好,跟着我,也很危险。”
卫姿清后退两步,抱着手眯着眼睛好笑地望着他:“为什么这么说,锦歌,我想,我能猜到一些,但是,我想,他们不是想要伤害你。”
“你还是猜到了。”锦歌苦笑道。
“他们在找你,找你干什么呢?动用那么大的势力,就只为了当年跑出来的那个孩子?”卫姿清在不远处找了根木凳坐下,随手拔了一个草,叼在嘴里。
“他们是想操控我的人生,我想要的,只是自由。”锦歌很坦然,大家挑明了身份说的话都是心照不宣的。
“那你怎么办?我看他们都将京都包围了,你就准备找一个世外桃源过一辈子?”卫姿清问他。觉得眼前的人,早就不是当初她遇到的那个少年了,这几年来,虽然每年都看着他长大,一晃眼,就变成了一个大帅哥啊。
“我没想过,逃吧,我一直就在逃。”锦歌与她面对面坐着,两人望着彼此,谈着那埋藏在心底的秘密。
“那就是你的人生吗?锦歌,为什么我们都在逃避?”那话淡淡的在空气中响起,带着说不出的无奈和感伤,让周围的空气中都弥漫着淡淡的忧伤。
“你呢,小姐,卫云国的诚熙殿下,你呢,怎么想着这么不负责任,抛弃自己的未婚夫、国家、和人民,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其实,从我听到你的名号后,我都没有用这个人和你联想在一起,因为你跟传说中得诚熙殿下差别太大了,但是,我现在却不得不相信了。”锦歌笑,他的笑里,带着些莫名其妙的好笑。
“你呢,你到底在想要些什么?”他第一次觉得卫姿清这个人,他猜不透,看不明白。
“就像你说的啊。我想要的,是自由。”卫姿清望着地面,心神却飞到了另一个地方。
“自由呢,怎么你这个地位的人,却没得到自己要的自由啊。”锦歌喃喃道。他后面的话,卫姿清却没有接下去。坐在还温热的地面,两人都神游天外,各自想着各自的事,却不知道,屋里,却有一个人早就醒来了,他安静地坐在床沿上,听着门外的人,聊天。
午夜,卫姿清收拾好包袱,锦歌已经答应了她要照顾好云怀玉,她将自己在哪儿都带着的两件衣服塞进了包袱,背着出了门。
“能告诉我,你的下一站是哪儿吗?”不知何时,锦歌一身淡蓝色外袍,站在门口送她。
“下一站……”卫姿清呵呵一笑,“下一站,青黎。”或者说,终点站,就是青黎。
锦歌笑笑:“其实我想跟着你去。”他拍拍手,两匹白马从黑暗处跑出来。
卫姿清望着他,她得眼里带着不满和抗拒:“你干嘛要跟着我?你不是白天才答应我说帮我好好照顾他们两个的吗,你失信,你难道不知道我最讨厌失信的人了?”
她这么说,只是不希望自己的独行生活被人打扰了。
“我不是失信,他们都围着京都在找我,我想,干脆就跑去青黎算了,世界那么大,我还真不相信他们的能力有那么大。”锦歌解释着,却手脚利落的翻身上马,然后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上来吧,我跟着你去不好吗,至少我能保护你。
卫姿清翻着白眼反驳:“其实你不知道吗,你跟着我,我才更加危险。”
“这是什么理论?”锦歌不解道。
“你也不看看你长得就不像一个平凡人,你跟着我,白痴也知道我不是平凡人,我麻烦不就来了吗,何况,你还要找解药救我二师兄呢。”
锦歌才想起这一茬,他苦恼地想了想,这才道:“没事,我会派人找到解药去救他的。”
“不行!”卫姿清大手一挥,拒绝,她想了想,换了一个方式拒绝:“锦歌,我们其实很像的,不是吗,都在逃避自己的宿命,最重要的是,锦歌,你该知道的,别随便依赖别人,那样,受伤的那一个总会是自己的。”
锦歌在马上沉默了。黑夜中,卫姿清也没抬头,她也没看他脸上的表情,却从周围的流动的空气中知道这个人在沉默,在思考她说的话。
很久后,锦歌翻身下马,他将手中另一根绳子递给卫姿清,低沉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我明白了,你走吧。”他说。
卫姿清接过缰绳,握在手里,低头牵着就走。
她在扼杀那可能存活的爱得疫苗,让自己的人生可以走的那么空白。
锦歌看着她将自己肩上的包裹放到马背上,拴住,自己翻身上马,下一秒,随着“驾”的一声响起,那马,向着黑夜中的的大路疾驰而去。
锦歌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中,忍不住笑笑,早就知道她一直都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女人的,她连自己的未婚夫都能丢下,更何况是自己。随即,心在下一秒却变得隐隐地疼,可是,这么个没心没肺的女人,他怎么会觉得比任何女人都要好呢。
他想,自己是中了那个女人的毒,她才十多岁,看起来像是二十多的饱经风霜的女人,那年,她救了他,他就爱上了。
想着,手里牵着的马却高声嘶喊了一声,惊得他从回忆里走出来,下一秒,缰绳从他手上滑落,一只手伸过来拉住了挣脱的缰绳,那人,从黑暗中走出来,黑色的袍子仿佛融入到了夜中,锦歌严肃地抬头看,对上那人漆黑的眼睛,原本戒备的神情放松下来,杀气消散,他有点意外。
“是你?你醒了?”锦歌开口问道,然后,他望了望卫姿清消失的方向,明了:“你要去追她?”
那人点点头,道:“其他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她不想有人跟着她,你也别去烦她了。”锦歌对眼前这个男人,第一次生出些敬佩的感情,不过,他却拦住了这个人。
“我知道,所以,我不会让她发现我的。”黑暗中的那个人只有眼睛带着亮光,在黑夜中像颗宝石,但那宝石里,却有带着些说不清的悲哀。
“所以,你还是要去?”锦歌问她。
“是,怎么能不去,我怕她要的自由,是永远的离开。”听了他的话,锦歌的身子明显一震,他苦笑,退缩了。
“我比不上你的原因就是,你从来没放弃过。”
“是不能放弃,我怕我接受不了她离开的事实。那人说完,翻身上马,离开了锦歌的视线。
锦歌有一秒的出神,而那个人,却在哪一秒钟,骑马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他从没放弃过,那么自己为什么要放弃呢?就是因为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