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纯发誓,这辈子只有她欺负别人占别人便宜的份儿。
可是现在这个情形……
她卡在狗洞里,姚政一脸柔情似水的笑容,拿着纸笔,等着她签下这份卖身契,他不慌不忙,就在她旁边一站,她不得不昂着脖子看他,久而久之,她脖子有些受不住了,心想,这要是颈椎炎了,算不算工伤。
旋即张清纯叹了口气,就算是工伤,这公子能给她报销么?她没上过医疗保险啊,唉……张清纯长叹一声,真是倒霉到家啊!
而那边她弟弟还在叫:“姐夫,你还好吗?!”
“你闭嘴!”张清纯吼了一声,略微沉思了一会,问道:“公子,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找人。”
张清纯额头上三条黑线,“我是想问你,你为什么一定要留下我们。”
姚政倒也直白,“我想让你们帮我找人,第一次见到你们的时候,我便觉得,你们姐弟两个可以帮我,并且,这一路上也需要个无赖的人来处理一些事情。”
张清纯几次都想翻白眼,你妹,你才无赖,你全家都无赖!
她如今是骑虎难下,哦不对,是卡在狗洞里难下,只好先答应了姚政,反正她没银子,没路费没关系,而姚政脸上写着,我很有钱,我有门路,我朝廷有人,她索性就利用他一回,引着他去自己想去的地方,索性当公费旅游,何乐而不为?
如此一来,张清纯就笑了起来,“公子,按手印可好?”
“可!”
她手指在毛笔上辗了下,然后在落款上按下了个手印。
姚政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将这张卖身契折好放进自己的袖子里。
“我许你,只要找到我想找的人,我便给你自由。”
“我还有个条件。”
姚政挑了挑眉,心想,这人事儿还不少。
只听张清纯说:“你能把我从狗洞里弄出来么?”
姚政笑了起来,月光下这个男人如此好看。他如墨的长发飞扬在银色的月光里,深蓝色的袍子映衬着他整个人显得神秘起来。
“这有何难!”他如此说。
紧接着听到啊啊的惨叫。
再然后,院子的大门被踹开,孔孟和张柏达皆是目瞪口呆。孔孟惊的是,咱家主子竟然抱着个男人,那满脸的笑意!联想到主子多年一个人,谁家的小姐也瞧不上,莫不是喜欢男人?方才那惨烈的叫声……我的妈呀!
孔孟不顾自己的主子正在受累,而他应该去替主子分担的原始责任,只捂着一张脸,冲回了自己的房间。
而张柏达这个爬墙未遂的人,看着自己的姐姐落入别的男子怀中,还一脸的,额……是很享受吧。他顿时觉得阿姊你该不是真的看上这厮了吧,你让大明湖畔的魏公子情何以堪?
可事实的真相是,姚政为了将张清纯从狗洞里给抠出来,拿了锤子狠狠地砸墙,岂料此强不够结实,砖头将张清纯砸了个痛快。
姚政从一堆砖头里找到了张清纯,颇为关切的问道:“活着否?”
张清纯脸上两条宽泪,“你妹啊!”
儿姚政显然是以前没听说过几次这个词,而如今频繁的从张清纯口中得知,误以为是江南之地的特殊方言,当下也没放在心上。可是不久之后,他明白你妹这是骂你,而不是问你有没有妹妹的时候,他就明确的表示了,“清儿可愿意当我妹妹?”
那时候张清纯只是狠狠的红了脸,扭捏着说:“政哥哥。”
姚政就颇为欣慰的对旁人说:“你以后可以骂我你妹了。”
张清纯一张红着的脸瞬间就变了青色,而后又开始发黑,嘴角一阵的抽 搐。
姚政连忙关心的问道:“清儿怎么了?”
张清纯咬着牙骂了句,“你妹啊!”
姚政就点了点头,“嗯,我妹。”而那嘴角却是止不住的扬了上去。
自然这些都是后话,接着说当下。
姚政将张清纯一路抱回了房间,吩咐了孔孟去请大夫,孔孟那是一脸的害羞,看着他们俩的眼神都变了几分。
大夫来瞧过,用了药,只能静养。
可是姚政此行的目的是寻人,自然是越快越好,张清纯耽误了行程当然不行,只能雇了马车一路南下。
这样一来,伤势好的就更加缓慢。
张清纯也很是奇怪,她如今明显是个累赘,她的弟弟张柏达也是个包袱,姚政怎么会继续带着他们,而不是丢弃了他们呢?
姚政起初也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当一个月黑风高,他们一行人还未赶到下一座城池,而不得不在野外露宿的时候,张清纯提出了这个问题。
他换了身白色的衣袍,坐在一块巨石之上,手上拿着玉箫,旁边一壶清酒,风再一次的拂过他的长发。他仰头喝了口酒,唇边沾了些许的酒水,他伸手轻轻的抹去。
张清纯就是在这个时候爬上了巨石,月光下,他那模样让她看的呆了几分。
“既然来了,不如过来喝上一杯。”姚政相邀。
张清纯看到他那似笑非笑的样子,撇了撇嘴,这个靠关系的就是靠关系的,完全没有魏公子的气质。
“你有心事?”张清纯打量了他许久,才问出口。这些年在张家山庄,她也不是一个十分八卦的人,如此问他,只是因为光坐着尴尬啊,她得找点事儿干。
姚政依旧喝着酒,偶尔有一滴清酒从他的唇角滑出,他仍旧轻轻的抹去,不留痕迹。他并不看她,也不去接她的话,气氛再一次的冷下来。
张清纯就有点郁闷了,你大爷的,你叫我来坐坐,还不给我酒喝,还不跟我说话,你当老娘空气啊,大半夜的,闲的蛋疼。张清纯没了耐性,打算回去睡觉。
刚起身,便听到身后的姚政说:“你跟你弟弟为何流落到这里?”
嘿!张清纯笑了笑,我还没跟你打听,你倒是先来刨根问底查户口了呀。
姚政见她半天不说话,那抿着唇皱着眉的样子,好像是有什么冤屈无法对他人言说。
许久之后,张清纯叹了口气,紧接着是张口就来的瞎话:“我本是青丘镇上的一户人家,我与弟弟自小相依为命,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本本分分的庄稼人。只是今年大旱,颗粒无收,我们俩菜不得不离乡背井,去讨口饭吃。”
张清纯武功不怎么样,可是这忽悠人的本事可是从小就练着的,要不然,江湖上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人来他们张家山庄买称号?
张家山庄……爹,你可还好?
她的神色忽然就哀伤了起来,想起那日家人被抓的情形,若不是他们两个贪玩出去了,想必一家人都在大牢里了吧。
“你……”
听到姚政的询问,她才惊觉眼眶居然濡湿,眼泪几欲掉落。她赶快擦去眼泪,大笑着抓了酒壶,仰头就是一顿猛灌。
却不甚呛了喉咙,猛地咳嗽起来。
“小心,这酒怎么能乱喝!”他将酒壶夺了过去,晃了晃,还剩个底儿了。
张清纯却是咧嘴一笑,月光下,红口白牙,脸颊上两坨绯红,竟然让她脸上贴着的那条伤疤看起来也不那样狰狞了。
“无妨,这点酒量我还是有的,嘿嘿。”
当他听到嘿嘿这种傻笑的时候,就知晓,这厮离喝醉不远了。于是说:“回去睡吧。”
“不行,咱俩谈谈心。”她抓着姚政的衣襟不放。
那件上好的袍子就在她的掌心里一点点的褶皱起来。
“放手,回去睡觉!”
“谈谈!”
“放手!”
“不行,咱俩谈谈人生理想。”
“张清!”
“我们谈谈。”张清纯固执起来,捧着姚政的脸,一字一句的说着,那眸子里无比的真诚与执拗。
跟一个喝醉了的人有什么好谈的?况且,姚政这个人本来也不喜欢与不熟悉的人交谈,多年来,他早已习惯对任何人微笑,可是却丝毫不对任何人信任。最终他被她的近乎撒娇的执拗弄的无奈了,只好放软了口气说:“那你说吧,我们谈点什么?”
“我们……嘿嘿,呕……”
“张清!这就是你要跟我谈的人生理想?!”姚政看着自己一身的秽物脸色铁青外加满脸黑线。
张清纯被他这么一吼就清醒了些许,看着姚政愤怒的脸,吞了吞口水,讨好的说道:“那边有条小溪,我带你去洗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