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来瞧过,开了几服药吩咐三万水熬成一碗水喝了,不出半个月也就好了。
张廉洁好一顿谢,一直将御医送到门口,又吩咐人备上好的轿子,四下无人,这才给御医塞了银票过去,很是郑重的说道:“李太医,今日之事还望守口如瓶。”
李太医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医,自然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笑呵呵的收了银票嘴上说:“大人请放心,下官今日没有来,也什么都没有瞧见!”
张廉洁点了点头,“如此老夫便放心了。”
张廉洁送走了太医,又去瞧了瞧女儿,夫人已经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守边上,叮嘱着:“可千万别怕疼,你自己揉揉,万一小了怎么办,这对女人来说可是大事!俗话说的好,伤筋动骨一白天,纯儿啊,你这伤可是大伤啊!”
张清纯略微有点囧,这算伤筋动骨?
张廉洁咳嗽了一声,“少跟女儿说些没用的,你暂且先回去,我同纯儿有话要讲。”
“女儿啊好好休息。”张夫人缓缓起身,走起路来袅袅婷婷,身上的玉佩叮当作响,她一转身将门关严了。
张廉洁立即变了脸色,怒不可支:“纯儿啊纯儿!你让爹说你什么好!”
张清纯胸口还疼的厉害,她没好气的说:“爹我怎么了?!”
“你怎么了?纯儿,爹一直觉得你是一个很聪明的姑娘,怎么今天做了如此糊涂的事情?!”张廉洁痛心疾首。
张清纯不明所以,“爹你有话直说行不行,拐弯抹角的要急死人啊!”
“唉……”张廉洁叹了口气,“纯儿,爹一直以为你有女混混的潜质,只能是你占别人的便宜,怎么今日却让别人占了你的便宜?若是一般人也就罢了,爹正好让那人娶了你,大不了多陪送一些嫁妆。可是今日那人是太子啊!这是哑巴亏啊!你怎么就跟宇文政……”
敢情是这样,张清纯懒得解释那么多,转过身去,胸又是一阵的疼,“爹我要睡了。”
张廉洁不住的叹气,“那你休息把。”
作为一个合格的父亲,张廉洁是绝对不会看着女儿嫁不出去的,名节什么的倒是次要。隔了几日,他已经让大外甥准备好了现如今京城里能够配得上自己女儿的人,那一份名单拿在手上似有千斤重。
张清纯的伤好了些,闷在房里有些无聊,于是跟洛薄两个人去街上逛逛,洛薄非要给她戴上面纱,说是公子的女人不能给旁人看了去。张清纯实在懒的理她,好在这面纱也不妨碍她什么。
她们从朱雀大街的头一直逛到了尾,张清纯好歹有些功夫,体力是不成问题的,洛薄走了一会就开始喊累,她们只好去酒楼休息片刻。刚巧今日又有姑娘唱曲,张清纯一进去,就有人往她这边瞧,尽管带着面纱看不真切,可是那身段那一双凤目,却是漂亮至极,惹得人多看几眼。
张清纯的目光同那个唱曲的姑娘目光对上了,只一刹那,那姑娘立刻就收拾了琵琶,惊慌失措的就从台上下来,打道回府不弹了。
听曲的人微微发愣,张清纯却无奈的摇了摇头。
“小姐,那姑娘是不是自惭形秽了?”洛薄抻着脖子瞧。
张清纯笑了笑,嘿,怎么就那么巧,又遇上了那缠着三皇子的姑娘。
上了二楼,临窗而坐,叫小二上一壶最好的茶,几碟小菜。
洛薄还撇嘴,“人家来酒楼都是喝酒,小姐怎么只喝茶?”
张清纯端起茶碗,品了一口,味道也还将就。
她先来无聊,往楼下瞧了一眼,繁华热闹的街道上,到处都是小贩的叫卖,各式各样的小玩意让人眼花缭乱。人群里突然闪过一个身影,一身白衣,头戴斗笠。那背影像极了一个人……
她噌的一下起身,不巧还踩了洛薄的脚。洛薄连连的惨叫,张清纯一直盯着那个人影,片刻间,那人隐匿在人群里。她立即翻身从窗户跳了下去,岂料,裙子太过累赘……
“小姐,您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啊,公子不会不要你的!”洛薄忍着脚疼,惊呼着,眼见张清纯跳下去了,她也顾不上脚疼,从楼上蹬蹬蹬的跑下来。
而张清纯,因为那条碍事的裙子在招牌上刮了一下,她的落地重心就偏了,啪唧一下摔在了地上,造型及其不雅观。
洛薄来的时候就是瞧见自己家小姐以一个狗吃屎的造型趴在地上,她丝毫没有掀起,反倒是红了眼眶,将她家小姐扶起来说:“小姐你这是何苦呢?竟然为了公子寻短见,小姐若是死了,公子有了新欢可怎么办!”
张清纯还在奋力的搜寻人群中的那个身影,可是已然消失。
魏卿涵,可是你?
神威将军谋反,被诛了九族,传闻无一人幸免,可是方才那人分明就是他。
她有些心神不宁,她想魏卿涵能够逃过此节,可是他此刻为什么又会在京城露面?如此危险的时刻,神威将军的余党还在一一的打击之中。
朝政上的事情,她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回到张府,她爹下朝回来也有些时候了,一直在前厅里等她。见到张清纯回来,张廉洁立刻赔了笑脸,“女儿啊,快去换一身衣裳,无必要妩媚动人。”
“爹这是要做什么?”她瞧着家里前厅今日布置的很是不同。
张廉洁嘿嘿的笑了几声。
张柏达在一旁若无其事的说道:“阿姊,爹爹说要给你展开一场流水席似的相亲大会。”
“呃……”张清纯想起隔壁家的二花,十五岁便嫁了人,在她们江南张家山庄那地方,好人家的女儿十五岁就应该都嫁人,像她这样已经快十七岁还待字闺中的,那就是真真切切的老姑娘了。
张清纯咬了咬牙,“行,我去换衣服,相亲!”
自从有了半仙的那一挂,她对嫁给谁已经没有什么意见了,能嫁出去便是好事。
张清纯特意换了一身粉色的罗裙,胸口微微有些低,她最近好像胖了些,吸了口气才将衣服穿好。
洛薄却是极大的不乐意,嘟着嘴说:“小姐你怎么好背着公子去相亲,见那些乱七八糟的男人,公子若是知道了,不会高兴的。”
“我管他高不高兴,我高兴了就得!洛薄你需要记住,不管你之前的主子是谁,现在在张家,能够庇佑你的人,只有我,所以你的主子到底是谁,你要想清楚。”
洛薄低了头,“小姐说的奴婢都明白,奴婢自然是小姐的奴婢。”
张清纯颇为欣慰的点了点头,这个丫头一直很聪明。
旋即又听她说:“小姐啊!您若真的去了,公子是一定会生气的啊!您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以后孩子考虑啊!”
张清纯觉得一个头俩大,摆了摆手说:“孩子早让你吓掉了,你别跟着我了!”
前厅里张家的二老,十八位姨娘,以及十八位表哥都已经端坐好。张清纯一进来就觉得气氛不对,大家的脸上为何神色都如此凝重?
她给二老见了个礼。
张廉洁袖子下的手早就攥成了个拳头,面上还微笑着说道:“纯儿千万不要紧张。”
张夫人裙摆下的脚也在抖动,却也微笑着说:“是啊纯儿千万不要紧张,这相亲啊,一回生二回熟。”
张清纯瞧着她爹娘的样子,貌似紧张的是他们吧。
落了座,管家开始唱到:“请刑部侍郎长子孙公子进来!”
张清纯被这一嗓子给吓着了,他们这一大家子,难道都要陪着?
孙公子缓缓地走进来,那速度真的是相当的缓慢,看的张家人都要急死了,足足一刻,孙公子才走到大家的面前,那一张脸真叫一个惨不忍睹,五官长的毫无章法可循,左腿似乎不便。他一进来便盯着张清纯瞧,嘴巴不知不觉的就咧开,冲着她笑。
张清纯扶了扶额头,就算是她不挑剔,也可不能是这货吧!
张廉洁额头上开始冒汗,本着平易近人的态度,他对孙公子笑了笑:“孙公子同令尊描述的有些不同啊。”
孙公子将将把目光收回来,看着张廉洁拱手道:“小侄见过伯父。家父总喜欢将小侄丑化一番,以示谦虚态度。”
张廉洁吞了下口水,你爹可是说你玉树临风啊!这是临风了,可是距离玉树差了许多好不好!
无奈,相亲流程还是要继续下去,即便是这个不合适,也不要破坏了规矩,不然后面的好货色吓跑了怎么办。
张廉洁又笑着引荐,“孙公子,这位就是老夫的女儿张清纯。”
孙公子摆了摆手,“伯父不用介绍了!小侄对张姑娘早有耳闻!不然也不会贸然但应相亲。”
张廉洁有点洋洋自得,想不到自家女儿也是名声在外,“贤侄说说看。”
孙公子吞了下口水说道:“我爹说了,我这个样子娶媳妇是困难了,他又没钱。我这条命不重要,关键是留下个种,张姑娘这样的好生养!”
“你!”张廉洁气的脸红脖子粗。
张清纯百无聊赖的按了下桌子上的铃,“管家,下一位!”
如此又见了三个,个个都是人中极品,张家一家子很是苦恼。
张廉洁痛心疾首,“纯儿啊,也许后面的还不错的,前面这几个歪瓜裂枣,不要考虑了。”
张清纯撇撇嘴,“爹你老实说,这些人都是从哪里弄来的,也真是本事!”
四表哥懒洋洋的说了句,“姨夫,今天晚饭咱们家可以省了,都反胃了!早知道就不来参加相亲大会了,回去研究我的蝶翼去。”
蝶翼!!张清纯当即瞪大了眼睛,抓住即将离去的四表哥的袖子,小声问道:“蝶翼你不是给我了吗?你不是说只此一颗的吗?”
四表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纯儿你是了解我的,你四哥我爱毒如命,当日你追着我要蝶翼,我也不好不给你,四哥这么疼你,没办法就研制了一颗差不多的给你。基本上跟蝶翼是一样的,只是……”
“只是什么?!”
“搞不好有副作用。”
“什么副作用?”
“具体我也还不太清楚,因人而异,也许是失忆什么的,纯儿你的体制吃了是不会有事的。”四表哥呵呵的笑着,不断打量张清纯的脸色。
张清纯那一张脸,从粉嫩到白,再到现在的铁青。
四表哥一惊,赶忙抓了她的手腕去探脉搏,“纯儿莫非你有不好的反应?”
张清纯摇了摇头,“四表哥若是中了蛇毒,吃了那药能解毒吗?”
四表哥愣了愣,“蛇毒性寒,两者相克啊!纯儿莫不是那药有人吃了?”
张清纯点了点头。
“是谁?”
“太子。”她欲哭无泪。
四表哥泪流满面,太子殿下千金之躯,若是有个意外,那么他们家……
不堪设想啊!
张廉洁瞧着他们俩窃窃私语,忍不住来问:“说什么呢?”
“没有!”
“爹,四表哥说有个朋友想引荐呢,问我愿不愿意见一见。“
张廉洁瞧了瞧他们,“爹还是中意朝廷中人,你四表哥认识的肯定是江湖中人,我们还是少同江湖人士来往的好。”
张清纯只好给四表哥使了眼色让他先别说话,她这边继续相亲。
但是脑子里一直都是四表哥说的那副作用——失忆。姚政他会失忆?若是他真的失忆了,皇上必然会请名医诊治,到时候岂不是就发现是他们张家人的过失?
如今的张家看似风光,她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皇上到底有几分信任他们家,这谁也说不准。帝王的心思最难猜测,不过有一句话张清纯可是记得,功高震主,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他们张家如今立了大功,虽然加官进爵,可也真正的算是走上了如履薄冰的道路,一切都还要小心些才好。
想到这里,张清纯又开始头疼了,看来得见姚政一面,让四表哥确诊才行。
正发着呆,管家又开始叫号:“有请风建军的大公子风公子!”
张清纯差点没从桌子上掉下去,谁?风瑟?!
“张大人,姨母,纯儿,许久不见。”
张清纯呆了呆,张廉洁和张夫人也愣住了。
还是张柏达先反应过来,“三皇子你怎么来了?”
三皇子宇文远笑了笑说:“风瑟他病了,让我替他走一趟,张大人,姨母,今儿是什么事情?”
张家人面面相觑,尴尬无比。
三皇子一脸茫然。
张清纯从牙缝里挤出来俩字:“相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