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舅舅电话的时候,阿三才想起自己有两三天没有给妈妈打电话。“云舒,赶紧回来,你妈妈出事了。”
甚至没来得及跟顾城之见面说一声就搭上回A市的车,阿三赶到医院的时候舅舅火急火燎的拉着阿三进去:“你跑哪里去了?这么多天不在家吗?”
云逸吃了过量的安眠药,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没了呼吸。抢救室里面出来的医生遗憾的道歉:“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阿三在门口看着白布盖上妈妈的脸,舅舅立在一边,姥姥从开始眼泪就流个不停。阿三扯着妈妈的手不放开,使劲的说:“对不起,妈妈,对不起,我错了……”掀开盖在云逸脸上的布,懊恼的心情要把自己淹没。
姥姥昏了过去,舅舅红着眼睛两头乱,安置好姥姥,才来这边看阿三,阿三不说话也不哭了,只是死死握着冷掉的云逸的手。“你别这样,还有舅舅。”舅舅分开阿三和云逸的手。
“舅舅,是我的错,是我的错……”阿三蹲在地上,什么都思考不了,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一切变成这个样子?
手机震动起来,阿三抓起手机往墙边使劲一扔。“妈……”
阿三打了镇定剂之后,躺在床上,慢慢才知道原来妈妈的抑郁症。而这些自己完全不知道,如此的为人子女阿三想抽自己。“刚刚流掉孩子的时候,她自杀被你姥姥拦住了。幸亏之后有了你,你姥姥从福利院把你抱回来,说是车祸的时候父母都死了。你妈妈慢慢好起来,只是不知道这次怎么了?,刚好你又不在家,这不怪你。”
“她怎么可能有抑郁症,妈妈怎么可能有抑郁症?”阿三回忆细节也想不起云逸会是有抑郁症的人。性格好到完全不可能是有抑郁症的人。
阿三从医院回家,在家里似乎还会有人从房间里出来说:“阿三,你回来了?来,吃饭。”或者是看电视看得入迷,都不愿意抬头,嘴里却也说着:“阿三回来了。”阿三不怎么翻妈妈的东西,从来不知道妈妈还有写日记的习惯,中间断了很久,最近满篇满篇的都是在自责。她在责怪自己因为自己阿三觉得不幸福,又在责怪自己丢失了孩子,满篇满篇都是自责。阿三眼泪滴在日记本上,
“对不起,妈妈,对不起。”阿三嗓子嘶哑。外面的门被拍的震天响,阿三也当做没听见般。
门外的顾城之也不确定阿三是不是在里面,打电话没人接,到这边才知道阿三妈妈去世了。她在哪里?她会不会有事?顾城之到处找她,而这个时候的阿三知道,再也回不去了,再也不能和顾城之一起了,现在真正只有一个人了。
“阿三!”
“阿三,你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你开门,赶紧开门!”
……
葬礼舅舅操持着,似乎每个人都老了些,而姥姥也卧床不起,虽然姥姥依然不待见阿三,但是云逸去世后,姥姥却愿意和阿三说些云逸的事情。“她是个死心眼,我怎么生了个这么傻的孩子……”
阿三没事就陪在姥姥身边,这个世界上最爱云逸的女人,阿三靠着姥姥就觉得妈妈似乎还在一般。顾国梁来参加葬礼,阿三跟他说:“我真的不想看到你,可是妈妈也许……”顾城之也是老远看到阿三再和顾国梁讲话,走过去只听到顾国梁说:“当时顾城之妈妈看到你来医院,反弹很大,也不能怪她,她不知道云逸的孩子死了。我只好找你妈妈,我这辈子对不起她,下辈子还。”两鬓已经发白的顾国梁似乎突然老了。
阿三看到顾城之站早顾国梁后面,撑着说:“如你们的愿,我再也不会和顾城之来往,以后,你们都不要出现了吧。”阿三转身忍着眼泪,顾城之,再见。
累了一天,阿三只觉得魂都被抽走了,回到门口,看见顾城之站在门边,黑眼圈,衣服也是皱皱的。
“什么叫做不来往了?”顾城之黑着脸站在阿三家门口。
“顾城之,我妈妈死了,我妈妈因为我死了……”阿三也说不出别的话,咬着牙。用力甩开顾城之的手,开门进去。
“你说什么是再也不来往了?”
站在门边,没让顾城之进来:“对不起,你什么都没有错。我们就这样吧,我只要看到你就会想起我妈妈,我难受,我真的难受……我恨不得死的人是我,她把我养大,我却……我连她生病了都不知道,我害的都是我害的”一段话说的断断续续只有最后一句话说的清楚:“我们真的不能了,你别逼我。”
两个人坐在沙发的两端,坐在黑暗里,什么话也不说。
才刚觉得幸福是近的那么触手可及,却没想到后面跟着这么黑暗的时光。
阿三每天照顾姥姥,姥姥虽然口头上还是如往常一样尖刻,但是阿三却感受到了姥姥的变化。
失去女儿之后的她似乎更老了,舅舅家的小表妹也到了高中的年纪,舅舅为了她早恋的问题跑学校好多次,而阿三话变少,不像之前每次唠唠叨叨的样子,小表妹喜欢阿三,和阿三聊心事,阿三跟舅舅说,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有主见了。舅舅感慨着以前阿三有多乖多乖。
阿三考完从业资格证之后,把书全部收起来。找了份会计的工作,虽然薪水不高,但是养活自己还是可以的。阿三经常去看妈妈,和妈妈说大段大段的话,常常问你还怪我吗?又自问自答的你肯定不怪我了,你那么疼我怎么舍得怪我?
宋一和丁叮在参加完阿三妈妈的葬礼问有什么要帮忙的。阿三看着这么一圈朋友,心里感激。宋一还是常常打电话给阿三,只是宋一有点受不了顾城之的骚扰了。
顾城之打电话给宋一或者是丁叮问阿三的近况,宋一因为张静的事情,也不好跟乔路解释,而顾城之的变化也很惊人,那样意气风发的样子恍如前世。宋一总是犹豫着要不要告诉阿三。
好像还是可以回到正常的日子。
两年之后姥姥也过世了,阿三似乎完成了妈妈交付的任务。舅妈寻思着阿三年纪也不小了,想给阿三相亲,阿三就想起那时候和妈妈的对话,她说:“这个还是要看缘分的。”阿三并不排斥这些,便说:“好。”
阿三两头跑,偶尔在舅舅家里住,和舅妈处的很好。庆幸妈妈把房子搬到这里离得近。有时候经过顾城之住的地方,阿三埋头走过去,这些事情并不想要忘记,但是每天想起太多次总归是难过。
胡灵依然是什么也不知道,云逸过世很久之后才从顾国梁口里听到这件事,心里泛起来的感觉全然说不清,那么一个人,你厌恶着她的存在,有一天有人说她走了,不会回来了,胡灵突然和顾城之说:“你要和她在一起就在一起吧,我不管了。”
顾城之没有回答,越来越瘦,胡灵看着心疼,直到有一天顾城之回来:“妈,我回来了。”胡灵脸上都控制不住的笑开来。顾城之再没提起过阿三,顾城之回家那天从手机里听到阿三的录音:“顾城之,你要好好对自己,好好养胃,别再这样了。还有,我爱你。”
宋一很久没接到顾城之的电话,想来是已经放弃了。还是和以前一样,阿三生日的时候就和丁叮一起聚在C市,阿三宣布工作调动的时候,宋一都没有回过神来。看着阿三一路辛苦的坚持过来,留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也许南方的天气更适合阿三偏冷的体格,也不至于冬天总感冒。“那我得多呆两天,C市找你多方便啊,去那么远,以后找你都要颠簸一路。”宋一和乔路也已经结婚了。
“干儿子出生的时候人不回来没关系,红包一定得到!”丁叮怀孕了,余祐总是电话不停。
“行!”阿三笑着摸丁叮的肚子,生命真是神奇,这样小小的肚子里有个像丁叮一样的孩子在里面努力活着。
宋一一直待到阿三走的那天,始终还是没忍住告诉了顾城之。舅舅忙着公司的事,没来送,舅妈倒是说着一大堆,宋一站在一边,四处张望,跟阿三说:“那我们先走了,你自己保重。常常回来。”和阿三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在阿三耳边说:“我告诉顾城之了。你等等他。”
阿三到是没怪宋一,跟宋一点点头。宋一和舅妈走了之后,阿三站在登机口,自己从来没走过这么远,本也没觉得怎么,被宋一一弄像是不会回来一样,其实家在这里又能走得了多远呢?
顾城之是跑着到的,阿三看着他气喘吁吁的样子,微微笑:“我去的不远,宋一还特意告诉你。”
顾城之看着阿三宁静的样子,很多的话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阿三上前走一步,像是和宋一拥抱一样抱抱顾城之:“你要对自己好,顾好胃,应酬的时候别喝那么多酒。”顾城之用力的回抱她,像是要把她揉进骨头里。
顾城之点点头,话已经到了嘴边却用咽下去。“好好照顾自己,我进去了。”阿三推开顾城之走两步回头跟他挥挥手,拖起小小的箱子。他声音哑哑的说:“阿三,你知道的。”是的,我知道。阿三在心里回答,脚步却没有停。
很多年之后,阿三还是一个人,在新的地方有新的朋友,只是这里的人都不会叫她阿三,在电话里听丁叮咋咋呼呼的喊阿三的时候,好像那些日子还在眼前。阿三戒指悬在在了脖子上,最后留在身边一枚素戒,里边有两个名字的缩写。南方的冬天虽然不像北方有那么低的温度,但是风却很大。阿三紧了紧外套,走得更快一些。
不知道他曾经在阿三心里留下过什么,就这样一直念念不忘。好像这辈子就可以这样靠着这些过日子,好像如果忘了就会把自己也一同丢弃掉。有人问起阿三,怎么不结婚?这句话后面也许是疑惑,也许是探究,也许带着讽刺和嘲笑,也许更多其它的。
为什么不结婚?
“如果结婚是为了要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的话,如果是为了这辈子都不要孤单的话,如果是为了能很好的生活的话。如果是为了这些才要结婚,那已经都有了。”听到这样回答的小女孩们就会感慨阿三的洒脱,似乎散发着御姐的光芒。
你给过我世界上最好的爱,这辈子都很难将就。
那样馥郁的回忆,风一起,散进风里,风再起时,就把我化成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