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英杰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距离那天已经过了半个月了。
这半个月以来，芳芳的眼睛不见转好，倒是言在右对芳芳的态度更为殷勤了。两人之间那种诡异的暧昧常常让小鱼看了都咋舌。
然而身处其中的两个人却并不觉得，常常是言在右喂芳芳吃着饭，语气就会变得越来越宠溺，直腻得小鱼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逃离现场。
那天，当沈英杰好不容易赶到了他们的住处时，一进门就见到两人正在腻腻歪歪喂食的场景。他清了清嗓子，干咳了两声。
“哟，正吃着呢。”沈英杰笑了笑。“看来我来得还是挺巧的。”
言在右略显尴尬地起身看着他，而芳芳则还没搞清楚情况。“是，大叔来了么？”
沈英杰点点头，心底甚至还暗自奇怪，他这么大一个人站在这儿了，还要问么？
而他却不知道，芳芳是看不见他的。
“怎么不说话？是大叔么？”
沈英杰愣了愣，转头看向言在右，才发现言在右正在对他做口型。
他看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言在右是在说四个字：“芳芳瞎了。”
“什么情况？”沈英杰也用口型回了过去。“怎么不通知我？”
言在右尴尬地撇撇嘴。“她不让我们告诉你。”
两人一来二去地用口型交流了半天，急得芳芳在一旁张牙舞爪却没有人理她。直到小鱼从一旁的厨房钻出来，才莫名其妙地开口道：“你们干嘛啊，演哑剧啊？”
在一旁委屈了半天的芳芳这才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呃，是我回来了，芳芳。”沈英杰颇为尴尬地走到她旁边摸了摸她的头。“你怎么又把自己搞成这样。”
芳芳耸耸肩，低下头不理他。
“嗯？”沈英杰愣住。“怎么了？”
“哼。谁让你们俩刚刚不理我。”芳芳故意装出一副小孩子生气的模样道。
气氛这才轻松了一些。
然而没过多久，沈英杰便语气严肃地道：“为何不跟我说？”
“跟你说了有什么用。”芳芳讷讷地缩了缩头。“你那边又忙着国内的事情。”
沈英杰一下子被哽得无话可说。
“好吧好吧，就由得你们这些小年轻闹腾吧。”沈英杰无奈地上了楼。“小言你跟我上来一下吧。”
两人上了楼，沈英杰把带来的东西随便往房间一扔，便坐在了床上斜眼看着言在右。
“芳芳的眼睛是怎么个情况？”
言在右找了个椅子坐下。“应该是心理因素导致的。完全查不出任何病变。”
“怎么个心理法？”沈英杰不解。
“很可能是她之前对她妈妈的事情就一直耿耿于怀，所谓的开朗活泼都是装出来的。而那天我们在游乐场，她以为小鱼遇到意外，彻底崩溃了。”
“所以，到底是怎样呢？”
言在右深吸一口气。“是她把自己的眼睛蒙住了，她不肯再去看这世界。”
“是你这样觉得，还是她自己说的？”沈英杰笑得很是轻蔑。“心理因素……是医术不行的新借口吗？”
“不是这样的。”言在右郁闷地皱皱眉。“我就猜到你会这样觉得。但是事实上，现在有很多病人，都是因为心理因素而导致的久病不愈。”
“好吧，算你说的是真的好了，那要怎么去治疗？”
“只能一点点去开导她了啊。而且还不能过于直接，太直接，她会下意识地反抗。”言在右很是严肃地说。
“所以你的开导就是每天打情骂俏你喂我吃一口我喂你喝一杯？”沈英杰戏谑道。“哟，小言，你这看上去可不是专修眼科的啊，还修了心理吧？”
“不是这样的！”言在右的鼻尖开始冒汗，不知为何，在沈英杰的面前，他总是会觉得拘谨。“只是小鱼要上课没有那么多时间照顾她，而我刚刚好又结束了一个课题，所以才来照顾她的。不然你要她一个小瞎子，怎么自己吃东西？”
“哇小瞎子呢，好亲密。”
“不是的！沈先生真的不是这样的。”
沈英杰看着他那拘束的样子，差点没笑出声来。
“行了，你就直说吧，你到底喜不喜欢芳芳。”
言在右的脸更红了。“这个并不是重点吧。”
“怎么不重点了？”沈英杰习惯性挑眉。“男子汉敢作敢当啊，说吧，到底喜不喜欢？嗯？”
言在右点点头。“我承认我喜欢她，但那是因为她是个好姑娘，没有人会不喜欢她吧！”
“还学会偷换概念了。”沈英杰斜睨着他。
“好吧，沈先生，我想说我们还是谈谈如何开导芳芳的事情好了，你觉得呢？”
“开导什么的，不是你的工作吗？我怎么敢抢。”沈英杰懒懒地躺倒在床上。“何况我怎么知道要怎么去开导她。”
言在右苦笑了一下。“沈先生，我觉得，这事儿可能还真的得您去做。”
“为何？”
“芳芳心底有你啊。”言在右嘴角的苦涩更甚。“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是最近这段日子，我发现，她的心底，真的有你。”
“有些话，我和小鱼说她可能她都听不进去，但是你来说，说不定就会有不同的效果。”
“嘿，你还真信任我。”沈英杰起身站在窗边，望着远方发呆。
“她的一切遭遇几乎都是我带来的，我还能怎么去开导她？她没拿把刀来劈了我就不错了！”
“这不是正好证明她心里有你？要是换了我，说不定早就死无全尸了。”言在右笑笑。
沈英杰转过头冲他翻了个白眼，又转回头去。他的窗外正好对着楼下的花园，低下头，就能看见小鱼正牵着芳芳在花园里散步。
阳光灿烂得不像是真的，但是芳芳却并不知道，自己正沐浴于阳光之下。脚底下踩着的柔软的草坪是什么样的颜色，头顶上那片天空又有着什么样子的光芒，她都不知道。
这一切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她的世界，只有黑色。
“好吧。总不能让她就这样在黑暗里呆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