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王府的人都知道,王爷和王妃吵架了,不知道为了什么,反正,王爷已经好久没有回卧房睡觉了,王妃也好久没有从卧房出来了。以前甜甜蜜蜜,整日黏在一起的王爷和王妃,已经好几天没有见面,也没有讲话了。
可是,王爷依旧很关心王妃,每天出门前,都会跟厨房的大师傅说今天煮什么给王妃吃。每天晚上回府,都会问蓝儿,王妃今天吃了什么,身体怎么样,心情好不好。蓝儿说王妃一切都好,他就会笑,一天之中,只有在听说王妃一切都好的时候,才会笑。大家不知道的是,每天深夜,王府里的人都睡了的时候,王爷会走到卧房前,坐在卧房的回廊下,看漆黑一片的卧房。有时候实在忍不住了,会悄悄推开门,站在王妃床头,深深地看上几眼。
那天以后,杨曦一直呆在卧房,像是认命了一样,什么事都不做。每天醒着的时候,就看看书,偶尔会在桌前写写字,不哭不闹的,也不出房门,蓝儿送去的饭菜,她都安静地吃完,从不给别人添麻烦。有时候,她会坐在窗前,看着窗外,对蓝儿说:“好像要下雨了。”然后,就会轻声说:“他应该会带伞吧?”声音很轻,蓝儿仔细辨别了许久,才知道,王妃在惦记着王爷。
蓝儿看不过去,晚上,韩泽昊问她杨曦的情况的时候,她说:“王爷,王妃心里记挂着你,可是拉不下这个面子,不好说出来。王爷,您那么疼王妃,就算王妃真做了什么让王爷生气的事情,也请王爷不要怪罪王妃了。”韩泽昊只说:“我有分寸。”因为是杨曦的人,韩泽昊对蓝儿跟别的下人不同,要客气上许多。
那日,杨曦突然想起,好像连着几天没看到乐若紫了,便问蓝儿:“紫儿呢?”蓝儿摇头,说:“我也好些天没看到紫儿了,好像不在王府,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杨曦心里有了个猜想,乐若紫是冥扶风留给她的,冥扶风才是她真正的主子,这会儿,她应该是找冥扶风去了。杨曦苦笑,心想:何必去打扰冥扶风?他来了,又能怎么样?这次的事情,不是冥扶风可以解决的。紫儿又何苦把他拉扯进来,平白多了个人,为这事儿伤神呢?
杨曦已经在卧房呆了七天了,自从上次和韩泽昊吵过之后,她再也没有出过卧房。李莫言奉了韩泽昊的命,一直在卧房门口守着,看着王爷和王妃这样,看着每天晚上趁着王妃睡着,才去偷偷看一眼的王爷,林莫言也替他们心累。
芊芊来找杨曦,说是许久不见堂嫂了,来找她说说话。杨曦知道,芊芊是李莫言找来的,李莫言,其实也是个热心的人。“堂嫂,我父亲同我说了。我不相信,堂嫂,我不信你会是细作的。堂哥也只是一时间接受不了,你给他些时间,他一定会想明白的。”杨曦自嘲地笑了,芊芊不相信她是细作,有人信任她,可是,那人却不是她期待的。连芊芊都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你却不知道,不了解,不相信我。
“芊芊,谢谢你来看我。只是,现在我的身份不明朗,我不想拖累了你,更不想给浩南王爷添麻烦,往后,你还是少同我接触的好。”杨曦现在不愿意见任何人,即使是这个她很喜欢的女孩,她都不想见,她只想一个人,守在充满了幸福回忆,如今却成了她的牢笼的房间里,就她一个人。
“堂嫂,你不要这样,等事情查清楚了,就会没事的。”芊芊却是坚持的,她像很多二十一世纪的小女孩一样,觉得作为朋友,是一定要共患难的,她要讲义气。杨曦看着这样的一个女孩子,一点心机都没有,其实认识也不过一个多月,却平白地,对她很是信任。她又想到了韩泽昊,他们认识了一年,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他却不相信自己,心就又疼了起来,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芊芊见她不说话,又说:“堂嫂,不要和堂哥怄气,他的身份摆在那里,由不得他自己。等事情解决了,我一定和你一起,好好罚他!”说完,芊芊还举起拳头,做出要打人的样子。杨曦一愣,在她的印象里,芊芊一直是温婉的大家闺秀,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动作来?看来,是自己把她给带坏了。
芊芊走了之后,杨曦又一个人,捧着本书,坐在窗口,看窗外渐渐西沉的日头,她突然想起一首歌。她不记得那首歌叫什么名字,只是某次在医院,听见一个女孩子在哼。她还记得,那个女孩子,是因为和男朋友分手后自杀进的医院,她服了半瓶安眠药,还割了腕,父母送她进医院,勉强救回她的命。可是就她出院后的第二天,就又被送进了医院,可是这次,她再也没有出去。她的男朋友也来了,哭得肝肠寸断,女孩的父母对他又打又骂,那个男孩子就生生地受着。男孩说,他最爱的就是这个女孩,可是,因为母亲不同意,甚至以死相逼,他才不得不和女孩分手,没想到,会成为生离死别。这首歌,好像是女孩儿和男孩儿的爱之歌,因为在医院的回廊里,男孩儿也唱起了这首歌。
衰草连横向晚晴 半城柳色半声笛
枉将绿蜡作红玉 满座衣冠无相忆
时光 来复去
斜屏半倚 拉长了光影
重彩朱漆 斑驳了画意
一出纸醉金迷闹剧
一袭染尽红尘的衣
唱罢西厢谁盼得此生相许
灯下的影 粉饰着回忆
老旧唱机 轮回了思绪
一封泛黄褶皱的信
一支勾勒画眉的笔
花腔宛转着应和陈年的曲
衣香鬓影掩过了几声叹息
冷眼看过了霓虹几场别离
他还演着那场郎骑竹马来的戏
他还穿着那件花影重叠的衣
他还陷在那段隔世经年的梦
静静和衣睡去 不理朝夕
灯下的影 粉饰着回忆
老旧唱机 轮回了思绪
一封泛黄褶皱的信
一支勾勒眉角的笔
花腔宛转着应和陈年的曲
衣香鬓影掩过了几声叹息
冷眼看过了霓虹机场别离
他还演着那场郎骑竹马来的戏
他还穿着那件花影重叠的衣
他还陷在那段隔世经年的梦
静静和衣睡去 不理朝夕
他演尽了悲欢也无人相知的戏
那烛火未明摇曳满池的冷清
他摇落了繁花空等谁忆起
为梦送行的人 仍未散去
还有谁陪我痴迷看这场旧戏
还有谁为我而停谁伴我如衣
杨曦反复唱着最后的那几句,蓝儿站在旁边,静静地听着。她听过王妃唱歌,很奇怪的旋律,很奇怪的词,不过都很好听,今天,王妃又唱起了歌,却没有了往日的那种轻快,今天的歌,听着让她想哭。她知道,王妃心里苦,她唱“还有谁陪我痴迷看这场旧戏,还有谁为我而停谁伴我如衣。”王妃是在想王爷,从前,王爷就是伴着王妃看戏的人,就是时常陪伴在王妃身边,如同衣服一般的。
晚上,韩泽昊从外面回来,蓝儿等在书房外,见了韩泽昊就下跪,说:“王爷,王妃心里难受,求王爷去看看王妃吧!”韩泽昊心一揪,她心里难受,他又何尝好受了?蓝儿说:“王妃今日唱了一首曲,蓝儿不记得别的,只记得王妃反复在唱‘还有谁陪我痴迷看这场旧戏,还有谁为我而停谁伴我如衣。’王爷,求您去看看王妃吧!”韩泽昊紧紧咬牙,喉结上下翻滚,就像他此刻的心一样,无法平静。
终于是走向了卧房,在接近那房间的时候,好像连心跳都停止了。推开门,看到杨曦单薄的背影,坐在窗口,看着窗外,眼神却是放空的,不知道落在哪里。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失魂落魄的她,好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
听到开门声,杨曦以为是蓝儿来了,说:“蓝儿,你回去歇着吧,等会儿我自己会睡觉的。”久久没有听到回应,杨曦猛地回头,韩泽昊就站在那里,黑暗中,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却也知道,定不会是往日的温柔。杨曦转回头去,不再说话,依旧那么痴痴地看窗外。
韩泽昊从衣柜里拿了件披肩,走到杨曦身边,说:“夜里冷,不要着凉了。”给杨曦披上,杨曦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就在他的手,触碰上她的肩时。“谢谢”,伸手系上披肩的系绳,就像是没看到韩泽昊伸出来准备给她系的手一样。
他们已经不是那对痴缠的爱人,她不会理所当然地接受他的温柔,那份疏离的客气,让韩泽昊心口生疼。“你早些休息吧。”狼狈地逃离。听到关门声,杨曦回头,看着那紧紧关闭着的门,嘴角又挂上了那抹绝美的笑。“杨曦,你还在期待些什么?你到底,要失望多少次,才能绝望?”紧紧拽着身上的披肩,仿佛还能感受到他手上的温度一样。暗骂自己没出息,为什么不敢面对他,为什么,还在怀念他的体温,连他触碰过的一件披肩,都能让她视若珍宝?
两个相爱至深的人,看着同一轮月亮,却是隔着一扇门,一个在房里,一个在房外,同样的心伤。他们,是否就此成为陌路人了?问着自己同样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