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我太窝囊了……”赤罗叹气,“我倒了最后还是选择放了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
乔魅慢慢走动,站到了窗子前,看外面的世界黑暗无变。
三千年了,这样一成不变的景象想必早已是深深烙印进了赤罗的心里……
乔魅不禁叹息不止,魅惑的面容上有点点滴滴的痛惜。
她再无情,亦不会无欲。
更何况,情义、情愫,到底还是潜藏在她的内心深处的。
“赤罗,你太善良了。”她道。
“不,”赤罗漠然而道,“我废了那些人——挑断手脚筋,弄瞎双眼,刺字……这些残酷的恶心事我全做过……”赤罗的眼底有让乔魅陌生的剧烈杀气,“可我忍不下心真正杀了他们……他们到底是和我生活了十几年的——我的所谓的亲人啊。要是你,钟妍,要是你会这么做吗?”
他在挣扎,内心深处既有愧疚又有报复。
“我不知道……”乔魅轻轻抬头,将窗外的黑色全部收进眼里、心里,“或许我会比你更狠更残酷!我会杀了他们,亦说不定。”
赤罗翕动嘴唇,“是么?那,你想知道我被囚困于此的真正缘由么?”
乔魅神色未变。
“我的故事啊……”赤罗启唇,幽幽而谈……
三千年前,怒族境内。
“赤罗,你不要乱跑。你太弱了,会被欺负的。”一个穿着怒族典型服饰的女子正温柔地抚着一个小少年的头发,语重心长而道。
小少年愧疚低头,面颊上全是细细长长的刀痕。他的那双眼明亮纯净,好似纯玉一般。他竟然是——幼年时代的赤罗!
“可若是我一直藏头藏尾,父亲不会注意到我的!”小赤罗咬牙切齿,他的眼里全是煞气,他的那些兄弟姐妹每一个都只会打他,欺负他!“母亲,为何您总是如此……如此怕我出去?就算他们会欺负我又如何?总有一朝,我一定会证明我比他们强的!”
女子眼里顿时有清明的泪珠落了下来。她哽咽道:“赤罗……你还小,不明白……”
小赤罗不满地嘟嘴,十岁的幼稚心理根本理解不了自己母亲心里那份深沉。
十五岁那年,在赤罗有意识的记忆里,是他第三次见到自己的父亲——那个怒族第一勇士。
那个高大威猛的男子抿着薄唇,腰际的砍刀发出赫赫的光芒。
“奴舞,你的儿子长的真是强壮俊美!”他明明在赞美,话里却偏偏泄出了极度的不屑。
“迟,”奴舞漂亮的小脸上有隐忍的恐惧,她的长指甲早就陷进了手心里,血迹在泛滥,“……你不要这样,赤罗会害怕的。”
“我怎样了?”迟高高吊眉,表情上有怒火在焚烧,“我打他了?骂他了?还是……”
“父亲!”赤罗急忙打断他的话,“你看!我很强壮,我不会给你丢脸的!”他拿出自己腰际的小砍刀,眼里有流光。
豪爽的怒族人崇尚武力。
“是么?”迟冷冷地瞟了一眼赤罗,“这么说你打败了我的孩子们?”
赤罗忍不住轻轻攒眉。他大声质疑道:“父亲,难道我不是你的儿子?我亦是你的儿子啊!”
迟的眉宇上顿生火花,他的怒火在顷刻间爆发无遗,“你是我的儿子?哈哈!你配么?小杂碎!”
他的眼里是愤怒的火焰。
奴舞的泪水顿时喷涌而出。
她快速迈步到迟面前,愤愤道:“是!他不是你的儿子!”
奴舞的话使得赤罗本来明亮的世界在那一刻变得漆黑一片。
他不知道自己还应该说些什么好。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份,以及自己的身世。
“奴舞,你可真是好样的啊!”迟气得咬牙切齿,他好看的模样此刻狰狞到让人感觉恐怖。
奴舞的泪水染湿了衣领,“迟,你以前不是如此刻薄的人!我承认我曾经对不起你!可这么多年,我再也没有干对不起你的事!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回到过去?”
“是!你没有!可他,不是我的儿子!现在,我只要一看到他,我就想起了你的背叛,你的不忠!奴舞,你是没有离开我!可现在的你不仅是心里,就连眼里都写满了对那个男人的无限思念!我问你,要不是那个男人抛弃了你,你还会回来跟着我么?奴舞,你好好问下你的心,在你心里,我除了供你们母子两个吃住外,还有什么作用?”迟的话语里充满了怒气!
奴舞的身躯猛然软了下去。她那双水灵的大眼里全是惊恐,慌张。
内心的话太多,可如此时刻,她却一句亦说不出来。
赤罗看到母亲的哭泣,心头不禁大慌。他的母亲,那个温柔的女子此刻就差跪倒在自己所谓的父亲面前。
“母亲!”赤罗提步上前,搀扶着自己哭坏的母亲大声道,“不要与他争吵了。我带你出去,我们去花园走走。”他的视线完全不落在迟的身上。
无视自己名义上的父亲,这在怒族是极度不敬的。
“赤罗!你好大胆!我还没离开,你怎可如此放肆!”男子脖子上凸起了一根又一根青筋。
“现在你已经不是我的父亲了。”赤罗看向自己的母亲。那个女子此刻几近昏厥,她的小脸苍白无色。
迟的眼神一痴,震惊让他停止了思考,停止了愤怒。
他只能呆呆傻傻地看着那个他深爱的女子被自己养了十五年的儿子带走。
痛苦渐渐逼进他的心脏。
……杀了他们。
三日后,有一道杀令从怒族内部传出。
迟,是怒族第一勇士。他的话被奉为天语。更何况,奴舞这样一个不贞不忠的女子,怒族人早就想置她于死地!
奴舞手里的木杯轰然落地,“嘭”的一声,好似砸到了自己柔弱的心里。
赤罗眉头紧紧皱起,他大声道:“母亲,我不在乎自己的亲生父亲究竟是谁。”
奴舞颤抖着双手捡起木杯,眼泪不停流淌。
“母亲,你不要害怕了!有我在,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少年说得趾高气扬、志气满满。
可他哪里明白自己母亲心里怎会只有害怕那么简单啊。
奴舞惊慌抬头,“不!不……赤罗,你太小了,你承受不了!”
“母亲!我十五岁了!我已经长大了!”赤罗自信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