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太后年纪渐长,此病虽无大碍,却也修养了多半个月,祈颜泽时常伴在左右,拓跋太后性格倒好了许多,虽执意不许李歆若进静若阁,却对自己的儿子态度大为转变。
“公主,太后日日不肯见你,你为何还要天天去静若阁?”莺歌见李歆若盛装以待,手中还捧着亲手为太后熬制的人参汤,心中有些委屈。
无双公主向来散漫,奉君子远庖厨为旨,别看这小小的一碗汤,却是李歆若折腾了大半日才熬制而成的。
“太后虽然不喜欢我,可是她毕竟是陛下的生母。”李歆若宛然一笑,颇有点知书达理:“我不想陛下为难。”
“公主?”莺歌一脸讶异,这还是那个孑然一身的无双公主说的话吗?
“出发吧。”李歆若并未留意莺歌的讶异,而是满心期待的希望太后能见自己一次。
距离静若阁还有五百米之遥,李歆若执意下撵步行,来到静若阁外,李歆若将抱在怀中的人身汤递给身后的莺歌,双膝跪地:“臣媳李歆若求见太后。”
“吱”殿门随之打开,方嬷嬷走出来,一脸的不耐烦:“太后有旨:不见。”
“既是如此。”李歆若起身从莺歌手中接过人参汤:“劳烦嬷嬷将此汤代呈给太后娘娘。”
“这……”方嬷嬷有些迟疑,做奴才的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太后下旨不见是真,可这汤……
“嬷嬷,此汤别无他意,只是希望太后凤体康健。”李歆若上前一步,从发间拔出一枚发簪,塞给方嬷嬷:“还望嬷嬷代为呈上。”
“皇后娘娘稍等。”方嬷嬷这才答应,端着汤进殿。
“公主,回去吧。”莺歌心里很是不爽,一个嬷嬷竟要公主如此低声下气,说到底不就是个奴才。
“嗯。”李歆若此行的目的已经完成,面上有了些喜色,转身正欲离去,此时殿门却再次打开。
“什么破汤,难喝死了。”此时殿中竟走出一个面生的宫女,手中端着的正是李歆若那碗精心烹制的人参汤。
李歆若还来不及做出反应,那宫女竟随手将手中的汤洒向李歆若。
“公主。”此举完全出乎众人意料,莺歌急忙上前却未能阻止,整碗滚烫的人参汤一滴不落的全洒在了李歆若的衣袂之上。
“大胆。”莺歌上前一把揪下肇事的宫女,公主连声求饶,直呼没有看见皇后娘娘在此。
李歆若看着眼前的宫女,虽然行迹惊慌,眸中却无一丝害怕之色,故意烫伤皇后,其罪当刮,若不是有人授意,借她十个胆子她都不敢。
如此想来,定是太后授意方嬷嬷如此,方嬷嬷拿了李歆若的发簪,不好前来,随即找了个面生的宫女。
“莺歌。”李歆若周身一片赤痛,却依旧淡然浅笑:“放她走吧。”
“公主?”莺歌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抬眸见李歆若眸光笃定,只好放手。
“谢皇后娘娘。”莺歌一放手,宫女哪还有一丝畏惧之色,转身快步离开,面上还带着隐隐的笑意。
“公主。”莺歌这才发觉李歆若不太对,面生一片赤红,随即低头看向被仍在一旁的瓷碗,瓷器保温……
“传太医。”莺歌厉声疾呼,众人这才缓过神了,惟有李歆若依旧不动声色,瞳目淡然如水。
“歆若。”祈颜泽正在上朝,听闻后宫传来消息,皇后娘娘意外烫伤,情急之下撇下众位大臣,直接奔向双伊宫。
“参见……”王太医正在为李歆若诊脉,正欲起身行礼,祈颜泽挥手制止。
“怎么样?”李歆若宛然一笑,示意自己并无大碍,太医诊治尚未得出结论,祈颜泽急于了解情况,转而压低声音吩咐:“莺歌,出来。”
“是。”莺歌从见到祈颜泽的那一瞬,早就忍不住想要为李歆若抱不平,正准备离开……
“莺歌。”李歆若突然出声,祈颜泽也有些诧异的停下了脚步:“切记,不可添油加醋。”
“是。”莺歌脸颊绯红,公主可真是洞察秋毫,连自己想都看的出来。
李歆若收回目光,虽然太后并未接纳自己,可是也断不能为了此事,再次恶化关系,令祈颜泽为难。
“恭喜娘娘。王”太医突然出声,喜不自禁,李歆若一脸不知所云,被烫成这样,有什么值得恭喜:“恭喜娘娘已有了月余的身孕。”
“身孕?”李歆若瞬间大脑空白,自己有了身孕?
“啪”听见玉器摔碎的声音,李歆若这才发现祈颜泽不知何时已经进了内殿,显然他已经听到了太医的话,可问题是……
他的表情没有一丝喜悦,甚至可以说的上是有些不愿相信。
“恭喜陛下,皇后娘娘有喜了。”太医见身后之人是祈颜泽,连声道喜。
“下去吧。”太医早就听闻皇后娘娘盛宠正浓,本以为诊出喜脉,龙颜大悦定然会进行封赏,可这龙颜似乎有些阴晴不定啊。
“臣告退。”太医既讨不着封赏,也不想惹上麻烦,立即躬身退去。
“你不高兴吗?”李歆若瞳目流离,直直的看向祈颜泽。
“只是有些不敢相信。”祈颜泽就站在刚才的位置,未曾上前一步,却也未后退一步。
“公主,”莺歌远远就听到玉器摔碎的声音,急忙进殿,担心有人受伤:“可惜了,这可是千年古玉,陛下送来为公主祛热的。”
“无妨,”李歆若并未在意,眸光再次对上祈颜泽,却不曾想他竟有些闪躲。
没错,闪躲,第一次在祈颜泽的眸光之中看到闪躲。
“陛下,天启殿中的大臣还在候着呢?”强栋站在殿外,亲耳听闻了一切,随即进殿启禀,这个台阶给的刚刚好。
“朕先走了。”祈颜泽始终不敢看李歆若,吩咐道:“好好照顾皇后娘娘。”
“是,恭送陛下。”看着祈颜泽避之不及的背影,李歆若的心入坠冰窟,怀孕不应该高兴吗?
李歆若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因为什么?
“公主,要传膳吗?”莺歌到底毫无心机,只当公主是因为被烫伤才如此失落。
“不必……”李歆若朱唇微启,却被莺歌打断。
“公主,怀孕的时候胃口都不好,但也要为了腹中的小太子考虑啊?”莺歌一脸忧虑,出声劝慰。
李歆若一脸淡漠,小太子,他的父亲既不喜欢他,能成为太子又如何,即使成为天子,他这一生也不会幸福:“传膳。”
索然无味,尽管莺歌一直在一旁布菜,李歆若却丝毫没有食欲。
“娘娘,魏公公求见。”李歆若正在用膳,也并未细想是哪个魏公公,淡淡的吐出一个字:“传。”
“太后口谕。”没想到进了外殿,竟是太后娘娘的贴身太监魏贤:“皇后娘娘接旨。”
“臣媳接旨。”李歆若整理衣衫,面色淡然,双膝下跪。
“传皇后娘娘前去坤羽殿。”
坤羽殿,这么说,拓跋太后已经离开了静若阁,当初拓跋太后言语那般决绝,如今可以妥协,与自己怀孕定然有所关联,但绝不可能仅仅是因为自己怀孕。
北宫 坤羽殿
“臣妾参见太后娘娘。”再次踏入坤羽殿,李歆若并未过多表情,亦如以往的淡漠疏离。
“你有身孕,就别跪着了。”太后目光直直的看向李歆若尚且平坦的小腹:“起吧。”
“臣媳谢过太后,”李歆若起身刚刚起身,原本站在拓跋太后的一名粉衣女子,莲步轻移,盈盈施礼。
“许莲见过皇后娘娘。”声音如黄莺出谷,观其体态便知定是个美人胚子,这样的陌生女子出现在宫中,只有一种可能。
“莲儿真是知书达理。”太后很是满意的看向许莲,一脸称赞,转而看向被冷落在一旁的李歆若:“你有了身孕,以后宫中的大小事务皆不必经手,安心养胎。”
说完,便挥手让李歆若退下,接着拉住许莲问长问短,很是亲昵。
从坤羽殿出来,李歆若一路上一语未发,莺歌几次看向李歆若,见其一脸淡然,惟有李歆若自己感觉到心口隐隐的刺痛。
自古帝王三宫六院,可是自己仍旧清楚的记得祈颜泽灼灼的誓言: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当初自己不在意,不过因为不爱,可如今自己却无法不去在意。
即使他为了自己亲赴峡山,双腿险废;
即使他为了自己征战兰陵,生死相随;
即使他为了自己失去至亲,亦无怨无悔……
可是这样的付出,并不意味自己要为了相欠而对爱妥协,甘心在这后宫之中做他无数嫔妃中的一个……
“公主,去哪?”莺歌见李歆若突然停下脚步,小声询问。
“莺歌。”李歆若并未回眸,声音清冷:“你去御书房请陛下来双伊宫,共用晚膳。”
御书房
“启禀陛下,皇后娘娘派人请陛下前去用膳。”强栋进殿,见祈颜泽一人站在窗边,略有所思。
许久之后,祈颜颖才微微侧身:“朕政事繁忙,今日无暇前去。”言祈颜泽语淡淡,虽未回身,强栋却还是敏锐的察觉陛下今日情绪很是低落。
“是,”强栋躬身退去,虽然自幼伴在陛下身侧,可是君心难测,自己实在不明白皇后娘娘有喜,为何引得陛下如此忧虑。
莺歌站在殿外,等得有些烦心,好不容易等到强公公出来,尚未搭上话,便见许莲步履优雅的向御书房而来。
“陛下政事繁忙,脱不开身。”莺歌闻言只好转身准备离开,本以为许莲闻言也应知难而返,却不曾想许莲竟向着殿内大声道:“许莲奉太后娘娘之命前来随驾。”
“陛下说了今日……”莺歌的话还未完,却听见殿内传来祈颜泽独有的嗓音:“进来。”
“是,”许莲颇为得意的瞥了莺歌一眼,不冷不热的道:“不是不见,而是有些人陛下并不想见。”
“你……”莺歌虽然生气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悻悻的回了双伊宫。
北宫 双伊宫
“公主,陛下他……”莺歌气呼呼的进了内殿,却也不好直说:“不想见您。”
“莺歌,”未央喝住莺歌,正想转言安慰李歆若,却不曾想李歆若竟缓缓起身:“他既不愿见我,那我便去见他。”
北宫 御书房
“陛下,莲儿为你研磨。”许莲上前,伸出芊芊素手,满目爱慕的看向一袭明黄色龙袍的祈颜泽。
由于许莲居高临下,顺着这个方向看去,刚好可以看到祈颜泽选黑衣衣领内宽阔有力的胸膛。
犹如斧刻的面庞,霸气如斯的眉宇,坐拥北齐万里疆土,手握世人生杀大权,这样的男子,是所有闺阁女子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