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祈颜颖这才记起，转而喜笑颜开：“本来是想告诉皇嫂我有身孕了，却不曾想见皇嫂碧落流离，芳华绝代，故而一时有些忘形。”
“你也知道碧落？”李歆若有点惊讶，她不过才刚刚得知。
“整个临淄城的人都知道了，”祈颜颖上前，有些失落，伸手覆上碧落裙衫：“想当初我也想求皇兄赐我一匹，后来又想这碧落怕也只有皇嫂穿着好看，其他人左不过东施效颦。”
李歆若摇摇头，只不过是一匹布锦，有那么珍贵吗，但是此刻李歆若更为关心的还是……
“孩子？”李歆若低眉看向祈颜颖尚且平坦的腹部，有些难以接受，刚才嫁做人妻，这么快就要为人母了？
“是啊，我觉得应该是个男孩，”李歆若看着满脸洋溢着母性光辉的祈颜颖：“长大了好随箫声入朝为官，镇守北齐万里疆土。”
“嗯，”李歆若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北齐到底不比南唐，南唐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不胜枚举，但是北齐到底重男轻女。
“上次怡和殿之行颜颖就看出来，皇嫂的武艺绝对不在皇兄之下，”祈颜颖笑的有所图谋：“能不能让颜颖见识见识，也好当做胎教啊？”
“好啊，”李歆若起身，周围又不见什么可用的兵器，转而走向殿外，将站在双伊宫宫门口带刀侍卫的见拔了出来。
祈颜泽从朝上下来，便径直奔着双伊宫而来，一进双伊宫，却见一袭碧衣的李歆若正在舞剑。
剑指云霄，霸气如虹，变幻无穷，招招致死，这样的剑法本不应该是女子所有。
李歆若一个转身却看到一袭明黄色的衣衫，剑锋回转，随之收剑。
“皇兄，”祈颜颖笑着迎上，祈颜泽身后的箫声躬身向李歆若行礼。
“参见陛下，”双伊宫侍女太监纷纷跪地行礼，李歆若略略躬身正欲行礼却被祈颜泽双手扶住。
“朕从来都不知道，你也精通剑术，”祈颜泽看着李歆若抬眸，瞳目流转，面成绯色，身穿碧落，两两相映，月神秋姿。
“皇兄，”祈颜颖很是不满，自己站在李歆若前面，可在祈颜泽眼中像是透明的一般。
“听箫声说，朕就要做舅舅了，”祈颜泽这才笑着回眸。
“是啊，”祈颜颖走到箫声身边，箫声这才稍稍抬眸，朝臣按照礼制不能直视后宫妃嫔，何况是帝妻。
“好好照顾颜颖，”祈颜泽低声轻语却带着些许分量，话语间轻轻拍了下箫声的肩，看得出祈颜泽对这个妹夫还是很满意的。
“是，”箫声毕竟身为人臣，虽已是皇亲，但礼数不可弃。
“传膳，”一进内殿，四人落座，祈颜泽挥手吩咐，强栋便赶紧下令传膳。
“皇嫂，”祈颜颖一脸笑意：“今日我与箫声有礼物要献于皇嫂，祝皇兄与皇嫂琴瑟在御，岁月静好。”
李歆若很是期待，各宫所送之礼，无非金银珠宝，想必祈颜颖应该会独树一格。
“民女参见陛下，皇后娘娘，”只见一个素色衣衫的女子，怀抱冰丝筝，盈盈施礼。
“如姬姑娘听闻皇后娘娘寿辰，自愿前来以一曲《点绛唇》为皇后娘娘祝寿。”箫声低眉道。
如姬，李歆若稍稍有些惊讶，如姬气质高阁，若非自愿，一般人是无法勉强于她的，想到此处李歆若向着如姬宛然一笑。
“天下皆知，皇嫂当日的《点绛唇》，足以让天地失色，不知今日……”祈颜颖担心李歆若不允，略带求助祈颜泽。
祈颜泽回眸看向与自己并排而坐的李歆若，言辞温和：“歆若，今日这里没有外人。”
李歆若性情淡然，不喜皇宫纷争，祈颜泽特地下令，寿宴一切从简，因而今日宴会只有四人在坐。
“古有高山流水，歆若只为知己者一舞，”话音出口，众人稍有诧异，如姬却失手将冰丝筝摔到了地上。
古有高山流水，宸若只为知己者奏琴……
如姬犹记得当日李宸若也是这般婉拒自己，二人之言如出一辙，连话语间的淡漠疏离都丝毫不差。
“不过，难得如姬姑娘也能奏出《点绛唇》，”李歆若起身，笑意盈盈，玉莲翩跹，上前亲自将地上的冰丝筝捡起：“歆若愿意与如姬姑娘合奏《点绛唇》，姑娘意下如何？”
如姬接过冰丝筝，转眸之间看见了李歆若手中的碧色玉箫——锁破销魂。
倾城太子当日的知己之言，让自己久久不平，而后听闻倾城太子在结漪殿为无双公主抚琴，如姬便一直想要与李歆若在音律上一较高下，又岂会拒绝？
“娘娘请，”如姬微微躬身，在侍女准备好的榻上落座，抬眸示意李歆若。
如姬玉指轻拨，起音虽低，却余音远达，真可谓是梁尘踊跃夜风轻，须臾响急冰弦绝。
箫音起，殿中忽然寂静一片，在略带桃香的空气中，韶关错落，所有的一切，仿佛突然间都在殿中的碧落佳人手指间，起起伏伏。
《点绛唇》本是中朝开国女帝慕容湮所做，曲中遣倦缠绕却也不乏霸气，可是没想到如姬与李歆若看似和音，却在暗暗较量。
如姬冰丝筝先声夺人，李歆若随即附和，却游刃有余，曲中时如姬额头上已然细汗密布，李歆若却丝毫看不出异样。
忽然箫声清扬，雾水共鸣，如姬急忙拨动冰丝筝，为之和音，却不曾想，转之不及，冰丝筝竟生生断了一弦。
箫声低沉，缓慢而近于平静，最终缓缓停止，李歆若常常的睫羽在光线沉暗变换中，清逸出尘。
如姬这才出刚才的和音中回神，起身行礼：“公主曲高和寡，如姬空有盛名，其实难副。”
李歆若收起玉箫，如姬通晓音律，才能的确世间少有，不过如姬不懂武艺，自己以萧杀人，既是音律以速力相较，自然也更胜一筹。
“如姬姑娘何必自贬，”李歆若翩然一笑：“女卫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音律从无高下，只求知音聆听。”
“只求知音聆听，”如姬上前一步附上李歆若的耳畔，明明于理不合，却无人想要阻止：“我爱他。”
“我知道，”李歆若淡然如水，瞳目流转，自从第一次见到如姬自己就知道如姬是为了皇兄。
虽然沦为风尘女子，可是她的却依旧如此炙热如火，让人不得不去正视。
“如姬拜别陛下，拜别娘娘，”如姬躬身行礼，离开的时候却并未带走冰丝筝。
只为知己奏，若知己难求，今生如姬便不会再以音律侍他人。
“皇嫂，”祈颜颖看着殿中发现的事，似乎还不太明白：“我不太懂。”
“无需去懂，”李歆若回眸微笑如斯：“只需懂愿意让你懂的人便可。”
生辰之宴，到此时气氛却有些冷淡，祈颜颖与箫声相视无语，突然不知道自己请如姬来是对是错。
“朕带你去一地方，”祈颜泽突然起身，牵起尚未落座的李歆若，快步走出双眼宫，厉声对身后的侍女仪仗道：“谁也不许跟着。”
几经婉转，约穿过了大半个北齐皇宫，祈颜泽才在皇城西南方的一个角落停步。
“这是？”李歆若上前一步，看着宫匾上的字：桃花源。
“进去看看，”祈颜泽一脸温柔，牵起一脸讶异的李歆若，推开殿门。
庭院中尽是碧树苍茫，祈颜泽却一脸自信，牵着李歆若向殿中走去。
一进殿中，湿热的空气扑面而来，李歆若还未睁开双眸，就嗅到了一阵淡淡的桃花香。
“桃花，”李歆若瞳目流转，脱开祈颜泽的手，奔向一株花开烂漫的桃枝，深深吸了一口桃香，丹唇逐笑。
看着在桃花树下，一脸欣喜的佳人，祈颜泽突然觉得自己的努力是那么的值得。
修建宫殿、引入温泉、移植桃花、细心照料……
只为这张芳华绝代的笑颜。
“若儿，你可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祈颜泽剑眉呼之欲出，霸气的侧脸戾气稍稍隐退，满目温柔。
“峡山？”李歆若一直疑惑，为什么祈颜泽远赴北疆救自己？
“来，”祈颜泽牵起李歆若，快步走向了后殿。
一进后殿，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墙壁上悬挂的一副画，画纸已有些泛黄，可见此画定是有些年头。
画中只有一个身着碧色衣衫的女子，身形娇小，约摸十二岁左右，但却已是冰肤玉骨，月神秋姿。
而更让人震惊的却是画中女子的眸——瞳目流离，清浅旖旎，美不可言。
“这是？”李歆若缓缓走近，眸中略带疑惑，费力思考……
四年前，李歆若身在北齐，第一次持刀杀人之后，神情恍惚，不知不觉中来到临淄湖畔，却不曾想在临淄湖畔看到两个彪形大汉将一个青年男子投入了湖水之中。
距离虽远，可是那男子的侧脸像极了李宸若，李歆若心中一急直接跳入水中。
湖水不深，却寒澈入骨，李歆若的水性并不好，却像疯了般死活将男子拖到岸边。
上岸细看时，才发现并不是李宸若，李宸若温润柔和，此人面色俊朗，五官分明。
“你醒醒，”李歆若伸手试了下鼻息，果然气息全无。李歆若本着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的精神，凑上丹唇，准备渡气。
双唇相接的一瞬，那人却睁开了双眸。一双深邃犀利犹如雪雕的眸极具震慑力，李歆若赶紧向后退了一步。
“多谢姑娘搭救之恩，”男子起身，眸光深邃犀利：“我愿为姑娘的清誉负责。”
“清誉？”李歆若许久才明白他说的清誉指的是什么？
南唐民风开放，北齐注重礼教。
渡气在南唐再正常不过，但在北齐却事关女子清誉。
“你……”李歆若话语迟疑，很快释然：“刚才是故意掉下水的吧？”
人之将死，即使被自己救了，也不可能恢复的如此之快，怪不得自己刚才拖着他的时候，觉得很轻，还以为自己水性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