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玉本来想等张贵人醒来以后两个人好好聊聊,但是那一夜张贵人一直处于半昏半睡当中,时不时的咳嗽不止,冰玉一直守在张贵人的床前,直到困得实在不行,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桃枝把她摇醒,要她回房间里面去睡,张贵人换她来守着。
然而冰玉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能够救张贵人的并不是太医,对一个无权无势的贵人他们是不会尽心尽力的,更不会用好药,对,必须去找一个人,即使很冒险,也要去试试看,只有他能够给予张贵人活下去的机会。
第二天冰玉顶着一脸倦容,为了不让自己太扎眼了,特意在自己的脸上点了几颗黑痣,然后拉着桃枝往皇上最爱的荷花园走去。
一路上桃枝心里面一直很忐忑,“这样行吗?”
“不管行不行,一定要一试才知道,小姐的病不能再拖了。”
桃枝像是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一样,点点头,“恩。”
“桃枝,你确定皇上这个时候在荷花园?”
桃枝点点头,“柔妃娘娘怀有身孕,听说她最爱荷花,皇上每天下了朝都会陪着她去荷花园散步。”
“那就好,一会到了以后我一个人过去。”
“那怎么行?”
桃枝停住了脚,拉住了冰玉,“这样你会很危险的。”
“两个人过去只是多一个人有危险罢了,桃枝,你还要留下照顾小姐,所以让我来吧!”
“可是?”
桃枝眼圈已经红了。
冰玉拍拍她的肩膀,笑了笑,“没事的,我不会这么轻易死的。”
豆子还等着她,所以她还不能死,但是张贵人也不能不救。
桃枝没有再说话,只是握紧了冰玉的手,她的手有些发抖,都是黏腻的汗水。
冰玉则对她无所谓的笑了笑,她已经习惯了去保护别人,这些事她总觉得是自己的责任,不管是对柔弱的张贵人还是瘦弱的豆子。
他们来到荷花园,躲在假山后面,想等待时机好走过去,她看到了一个身穿鹅黄色衣裳的女子,那张清丽的脸蛋看起来俏丽而又可人。
桃枝告诉她,那就是柔妃,皇上最宠爱的柔妃。
但是此时她的身边却没有皇上,独自一人站在荷花园边欣赏着那满园的荷花。
这时一个公公匆忙的跑了过来,似乎跑的很急,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平了平气,禀报道,“娘娘,皇上在御花园的兰亭里面和侯爷下棋,今天恐怕是过不来了,皇上让娘娘先回去,今日个有些凉,怕娘娘着凉了。”
“好吧!那先回去吧!”
清脆脆的声音如铜铃般,非常好听。
接着一行人便走了。
冰玉和桃枝对望一眼,桃枝提议,“不如我们也回去吧!我们在想别的办法。”
“我们去御花园。”
桃枝看了看冰玉,最后还是点头。
两个人躲在花丛里面,也不敢靠的太近了,因为四周都有侍卫把守着,冰玉远远的看到了朱云霆的身影,但是皇上长什么样看的并不清楚,只是看见一个明黄的影子。
冰玉失神的看着四周,为什么这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但是却说不上来哪里很熟,总之这个地方仿佛来过一般。可是自己怎么可能回来过皇宫呢?
“不知道皇上和侯爷要下到什么时候?”
桃枝有些急了,打断了冰玉的失神,这样等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冰玉坐在地上,“桃枝,不如你先回去,我再这里等。”
“不行,你又不认识路,冰玉,要走一起走。”
冰玉笑了笑,“那好吧!”
忽然桃枝无意之中一瞥,看到了裙角上游一条黑色的毛毛虫趴在上面,一向怕这些小玩意的桃枝一下子吓得叫出了声,冰玉急忙捂住她的嘴,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侍卫发现了他们,很快把他们抓起来扔在地上。
“什么人?”
侍卫大声呵斥一声。
“奴婢只是从这里路过,惊扰了圣驾是奴婢该死。”
冰玉稳了稳心神,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发颤。
皇上已经听到声音了,放下手中的棋子,声音很温和,“一承,何事喧哗?”
叫一承的侍卫恭敬的回禀道,“皇上,是两个小宫女。”
“放她们走就是了,别打扰朕和云霆下棋。”
皇上依然没有抬头,一门心思看着整个棋盘。
桃枝没有见过着阵势,早就已经吓得不会说话了,冰玉看皇上不是暴戾之人,声音温文尔雅,论王者的贵气,他还不如朱云霆,没有想到皇上是这样一位可亲的书生气的人,不由的胆子大了几分,如此张贵人还是有救的。但是想想朱云霆也在这里,还是下次再找机会,免得被朱云霆给认了出来。
“谢皇上恩典。”
说完准备和桃枝退了出去。
“且慢。”朱云霆放下手中的黑棋子,走了下来,指着冰玉,“你抬起头来。”
“奴婢陋颜实在是不敢污了侯爷的眼。”
冰玉依然低着头,但是朱云霆却毫不客气的捏起冰玉的下巴,他的神色大惊,但是很快就如常了,一脸戏谑的笑容,“这几颗痣点的很像媒婆,这是谁点的?”
冰玉无奈的瞪了朱云霆一眼,他这不是捣乱吗?
皇上也放下了白棋子,走了过来,温文尔雅的声音响起,“云霆,你也认识这个宫女?”
“皇上不觉得她很像一个人吗?”
皇上细看着冰玉的容颜,也是一惊,但是很快便又恢复了那温润,“是很像侯爷夫人,没有想到云霆这么好的眼力,不曾抬头却已经发现了她和尹云舞很相似。”
“皇上,臣对夫人情深意重,这天下谁人不知?”
皇上依然只是一笑,然后望向冰玉,“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宫的宫女?”
冰玉见现在也是一个机会,于是一下子扑通的跪下了,“皇上,奴婢冰玉,是印月阁张贵人的宫女,小主病重,恳请皇上救救小主吧!”
“印月阁?”皇上思索着印月阁里面住着的张贵人,却没有一点印象。
“皇上从不曾去看过小主,自然不知道小主是谁,但是小主的身子不能再拖了,求皇上开开恩吧!”
说完磕了一个头。
“太医呢?”
一边的桃枝终于说话了,哭诉道,“奴婢实在是请不动太医。”
“这太医的架子倒是大,皇上,该好好罚罚这些个太医,不然还真没王法了。”朱云霆冷哼一声。
皇上的脸色也沉了下去,“来人,去把胡太医叫来,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语气之中有一丝怒气,接着对冰玉说,“你们先回去吧!这事朕知道了。”
“奴婢告退。”
双双行礼退了下去。
朱云霆目光一直在冰玉身上,但是碍于这么多人,冰玉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对朱云霆投去感激的目光,若不是他说上这么几句,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皇上会重视这事,本来还担心会出什么纰漏,看来纯属自己想多了。
冰玉和桃枝走后,皇上和朱云霆再一次坐回棋局边上,皇上依然笑得如春风般,像个雅致而淡泊的公子,“云霆,你似乎很关心这个小宫女。”
“只因容貌相似,便多看了两眼,并无他意。”
朱云霆懒懒的下着棋。
“朕把她赐给你,如何?”
朱云霆却摇头,“臣不想要这女人。”
若非她心甘情愿,他永远也不会勉强她来到自己身边,因为他已经试过了,勉强对这个女人没有用。只是她怎么会出现在宫里面?只能找机会再问她了。
“看来倒是朕多事了。”
两个人继续下棋,说着那些无关紧要的话,表面看来两个人的感情极好,朱云霆在皇上面前也没有那么多的忌讳,甚至是有些放肆,但是皇上对此只是淡淡一笑,仿佛一点也不在意。
冰玉和桃枝刚回到印月阁,胡太医真的来了,这一次态度客气了很多,说她只要安心调养,身子会康复的,最后给张贵人开了很多药才离开。
如此,冰玉心里面也放心了,但是她也隐约的感觉到,自己在宫里面的平静的日子也到头了。
张贵人再一次醒了过来,冰玉喂她吃药,张贵人滚烫的泪水却掉进了药汤里面,她支开了桃枝,似是无限悔意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先把药喝了吧!你会没事的。”
冰玉柔声说道。
张贵人没有在说话,一口一口的喝着冰玉递过来的药,一碗喝完以后,冰玉扶她躺了下来,帮她盖好被子,“你要好好养着,很快就会好的。”
“你永远都对别人这么好。”
“你是我的小姐,也是我的恩人,若不是小姐收留,奴婢恐怕早已经不再这个世上了。小姐这些年教我读书写字,待我如自家姐妹,这些恩情奴婢这辈子都报答不了。”
张贵人那苍白的脸上泪水再一次流了下来,“可是我对不起你。”
“小姐今天是怎么了?总说这样的话。”
张贵人闭上眼睛,“这个秘密我已经埋在心里面十年了,冰玉,你可知道你脸上的伤为何而来?”
“当日是冰玉心甘情愿为了小姐去拿小姐心爱的字画,这和小姐并无关系,小姐别自责了。”
张贵人却摇头,“那幅画并不是什么珍宝,只是我随便临摹,冰玉,我骗了你,我是故意让你进去的。”
冰玉有些怔了,却一下子不知道该讲些什么。
张贵人继续说道,“哥哥一直很赞赏你,从你刚进府起,哥哥就说你必然出身大家,聪慧而识大体,而且有更胜我的气质和容貌,那是我第一次听到哥哥当着我的面去夸赞一个女子,而那个女子只是我的丫鬟。我心里面很不服气,但是看你失去记忆悟性却那么好,我其实很嫉妒你。”
“小姐,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奴婢才嫉妒你呢?”
“不,你不嫉妒我,你那容人的气度我自叹不如。那场大火是我无意之中撞倒了香烛点燃的,看到你,我心里面忽然有了一个邪恶的念头,让你去火海里面,我想教训你,但是毫不犹豫就进去了,我心里面就开始不安了。”
说着她咳了几声,脸通红,冰玉让她不要再说了,张贵人摇头,抓紧了冰玉的手,脸上有深深的自责,待缓过气来,继续说,“但是一切都晚了,你的脸就毁在了那一场大火之中,自此我教你读书写字,只是想弥补我的过错,这些年我一直想告诉你实情,但是我说不出口,冰玉,对不起。”
冰玉轻轻的安抚张贵人,刚开始的时候雪贵人对自己有些冷淡她也是知道的,毁容之后两个人亲近了许多,她心里面反而庆幸,如果一张脸能够换回一个姐妹,她并不后悔。
“已经过去了,小姐,奴婢早就忘了,小姐也不必再耿耿于怀。”
“你真的不怪我吗?”
冰玉摇头,“不怪,过去的事情再提也没有意义,只要现在大家好好的就行。”
“还好你的脸已经好了,不然我这辈子都会不安。冰玉,你完全配得上这个名字,你是个冰清玉洁的好姑娘。”
两个人的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张贵人又咳嗽了几声,冰玉急忙轻拍她的后背,但是张贵人却朝着她轻松一笑,这个十年的包袱终于可以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