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大海十分寂静,嗖嗖的风卷起白色的海浪拍打着堤岸。清晨的天空蓝得透亮,游荡的空气里带着海水的腥咸和湿气,被风卷着迎面扑过来,都要仓促打个寒颤。
司洛将头往围巾里缩一缩,像是恨不得将整个脑袋缩进脖子里去的样子,在堤岸上茫然的走。
突然想念他的时候对自己失望,龇牙咧嘴的狠狠的咒骂自己。
因为发觉自己不是个能把自己从伤痛的过去里撤离干净的人。
知道躲避是最最懦弱的,却也知道它是对自己最最有用的方式。
有时候非常非常难过,会神经质的,想要给他打电话。很急切,想听到他的声音。疾步穿行几个街口去寻找一部公用电话,电话握在手心里,手指颤抖,将心底烂熟的数字滴滴答答摁下去,却在最后一刻突然像被烫到了手哐当一声挂上电话。
也有时候为了减轻心的负担,而失措的伤及自己的身体,想要用这样明晰的疼痛淹没那种蔓延无期的想念和哀伤。
海风溜过她薄薄的短发,擦出一抹湿润的冰冷感,她将围巾使劲儿向上拽一拽,蜷缩着身体像个虾米一样弓行。后悔将他送给自己的帽子刻意忘记,留在了火车站的椅子上。
她手里握着那张带出来的,唯一一张穆冉的照片发呆,忽而一阵疾风扫过来,照片被卷走。她跟着被风卷走的照片,就神经质的倾身于刺骨的海水中,浪花翻着白色的泡沫迎面打上来,将失魂落魄的她卷进灰暗的海水中去。
一瞬的惶恐,惊慌的拍打却在下一次沉浮之后,心便静寂。耳里嘴巴里咕咚咚灌进了海水,心却清明了。想明天自己大概会出现在这个陌生城市的晨报角落里,被付上一串小字,和一副面目全非的照片,关键字是‘轻生’。当然这两个字也将是自己短暂人生的重要标签。
她突然就笑了。
来不及多想,世界迅速沉入一片混沌之中。
后来的一切事情,她都不大记得。只晓得一睁开眼,便是耳鸣心悸。抬脸,有一张棱角分明的年轻男子的脸凑过来,目光冷冷的望住她,说“醒了?”
她眼神迷惘,像是做了一个梦,目光跟着这个陌生人的背影来回。
他端了一杯温开水递给她,嘴角弯出一抹轻蔑的笑来,说“这神情,不会是怪我阻了你去极乐世界的路吧。”
这时候的楚歌,亦刚刚失恋,目送着心爱的人牵了别人的手转身离开。他看着眼前失魂落魄的司洛,就像看到了自己的样子。心底有不屑、失望亦有怜惜不忍。因而无端讥讽。
司洛咬住杯沿瞪视着眼前的人,心底琢磨着:这人谁啊?我怎么一点影响都没有,如果是自己的生活里有这样光鲜俊逸之人存在,自己怎么会一点记忆都没有呢?
续而是一个激灵,想:我不会狗血的失忆了吧!!可是脑海里迅速清晰的闪过她疯子一样追着那张照片,跌入海浪中的情景来。
眼底的惊异和疑虑消失不见,过很久,才弱弱的说了一句“谢谢你。”
楚歌没有理她,接了她手中的杯子,转身放在桌上。
司洛顿时觉得自己的样子可悲而不堪,被眼前的人鄙视,当自己是个可怜的轻生女。因而低了头匆匆的下床,大约是因为几天来没有怎么吃过东西的缘故,头重脚轻,身体晃一晃,定下来。迅速找了鞋子套在脚上,匆匆说一句“谢谢你把我从海水中捞上来。”
楚歌目光玩味的看着眼前这个匆忙失措的人,见她一把拉开门,脚步迈出去,才扬一扬手中的口杯说“你走可以,别穿走我的衣服。”
司洛低头,这才发觉自己身上挂着一件蓝白条纹的男士套头毛衣,腿上是一件米白的男士居家裤,大概因为长,还给细心的卷了起来。
她惘然的眼神迅速一凛,语无伦次,说“你,我,衣服。”
楚歌就静静的望住她,很无辜的样子,“怕你没被淹死而被冻死,所以衣服我帮你换了,不介意吧?”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笑意更加深浓的看她一眼,低头点起一支烟来,眯眼吸一口。
他点烟的动作很好看,姿态优雅很像穆冉。
司洛又有一瞬的失神。
她迅速甩一甩头,冲进洗手间,见自己的衣服已经洗好,熨烫整齐折叠放在洗手台上。想:这个人其实也没有他表象那样混蛋。
将自己的衣服匆匆套在身上,出门的时候再次回头,想一想说“你我陌生,以后不相见,各自不相识。”
楚歌一愣,笑从嘴角溢出来,转身走开了。
这个轻生的女子,真奇特。他想。
司洛茫然的走出那个豪华的酒店,被冷风一吹才真的醒转过来,“以后不相见,各自不相识。”
不知道自己那个时候,当他是谁了,说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