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么多年,你居然还这么迷恋他。”宋雨柔芊芊十指轻轻捧着一杯冰咖,在唇边沾一下笑着抬起眼眸来。目光上下打量着angel 笑,说“你到是变化不小啊,看起来美艳玲珑,完全脱去了当年的那身乡土气儿。”
Angel不自然的轻轻挪动一下身体。嘴角抿一抹冷笑,她知道宋雨柔瞧不起自己,从前是,现在也是。
她嘴角亦弯一弯,说“士别三日,你也一样。比十年前更凌厉尖锐了。怎么样,这次又有什么事情要我‘必须去做’?”
“不不不,”宋雨柔依旧一副笑而不怒的脸,轻轻的摆动着手,说“我只想让你看一样东西。”说着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医院的病历卡,轻轻推到angel的眼前,另一只手轻轻托住自己尖削的下巴,目光定定注视着angel的双眼。缓慢的说“如果这个事儿正华正好知道,又如果他正好知道这个手术失败,正好知道所有的前因和后果……”
Angel看着手底下署名司洛的病历卡,手不住的抖动着,切肤的疼又回来了,让每个细胞都跟着惊悸起来。
来自腹部的疼,痉挛的抽 搐的,让她额角生出密密的汗液来。
“你!”她颤抖着唇,目光都燃烧起来,仇恨或者惊恐瞬间挟持了她的灵魂。
宋雨柔嘴角凝着笑,目光里带着一丝观赏的意味看住她,然后优雅的起身,优雅的在桌上轻轻拍下几张纸币,优雅的说“永远不要企图从我手上夺取任何,既是我不要的,你也不要妄图偷窃。”她说着,又俯身贴近angel 的耳边说“你,只是他用来攻向我,防御我的矛和盾。”又笑,轻盈的脚步,越过颤抖的angel走出去。没入刺目的阳光中去,留下一抹暗影。
Angel低垂了头,双臂搭住吧台以支持自己重重沉下去的身体。
这些天,他的温柔,他的狂热,他的等待和忍耐,全是假的!
冷意从心底一丝丝抽出来,浸漫了整个身体。他轻声的叫自己宝贝儿。他臂弯的强壮和温度。他在她耳边哈气,说我觉得自己在你面前迷失,我爱上了你。
这些话,这些情景都是假的?她才发觉自己有过奢望的,自己并非自己想的那样,只要陪伴在他的身边,不问时间不谈回报。可是她爱他,亦希望他能够给她情感的。
身体唰唰的抖,一个惊雷滚过去,咖啡厅里轻妙的音乐被淹没在那样强烈和震撼的声音中去。
她摇摇晃晃的起身,觉得身体被掏空了一样的轻,似要飘起来。
雨倾盆下来,带着强劲的力度,刷拉拉成线的直击她的腰背。她无知无觉的走。
李正华,李正华。这个自己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她伸手抚摸自己的腹部,身体缺失的那个部分,隐隐的疼。他什么都知道,他愧疚过吗?可是她不要他的愧疚,她嘴角弯出一个笑。阴冷的,似这浓的化不开的乌云。
矛和盾,刺杀抵御!多么廉价而又忠诚的武器啊。她想,她曾经还无比感激的,送上自己温软的唇,和饱满玲珑的身体……
那么卑微的爱他。恨吗?她问自己。不恨,一如多年前,恨不起来。
她记得那一年,她知晓高她两届的他即将离校,便鼓起勇气,写了信给他。在他的寝室门口等,等足三小时他才踢球回来,嘴角带着讥笑低头看她,她双手无措将信塞进他的手心,转身就跑。
有种自取其辱的感觉,卑微的都能流出眼泪来。
自己来自农村,穿碎花的长裙梳小辫儿。用宋雨柔的话说,身上有股浓烈的乡土气息。而他却得天独厚,出身豪门,长相清俊、讨喜。又倜傥风流,女人缘颇好,怎么会多看一眼这样的自己?那时候的自己,是多么青涩可爱。
Angel在暴雨中,似乎看到当年的自己,白皙的小脸,怯怯的笑,碎花的裙子和长长的小辫子。
那个正午,她独自上了学校后门的山上等,漫山遍野的丁香,开的盛极,像是一朵一朵接连不断的紫粉色的云。她侧耳听着周边的寥寥而过的脚步声,心急速的跳。
他始终没有来,她其实早就知道。
夕阳下山,染红了半边天空,她踮起脚尖眺望,然后转身下山走。身后有人叫她“朱红”声音很轻,她转身,愣住了。
是她,那个和他并排坐在观众席的女子。手上捏着她写给李正华的信,说“不好意思啊,正华从来都这样,不知轻重。”又笑,手上掂着那封轻飘的信,目光上下的打量她,说“正华怎么什么样的人都招惹。你挺乡土的,和你的名字一样。”
她皱着眉,目光似看住一个厌恶的苍蝇。Angel一时觉得似无处藏身。
“听说你是靠曼丽奖学金维持求学的?正好,我姑姑是设立这个奖学金的人。”她嘴角的笑始终维持的标准而甜蜜,一副很有修养的样子,修长白皙的双手交握在前。歪着头,细细的看住angel笑。说“掂好自己的斤两在来。”说完,扬手,那封信落在angel 的脸上。
她的初恋,就成了换取学费的牺牲品……
大雨,她觉得自己的身体肮脏而空洞,在这样淋漓的大雨冲刷下,才渐渐看清自己的灵魂。身上流着水,一脸一身的狼狈,站在李正华的面前,望住他眼底的惊讶和心疼。她搁在嘴边的话,终于还是没能出口。她爱他,深爱。这么多年来依旧不变的事实。以至于在这样面对他的时候,依旧不想看他难过愧疚的样子。
宋雨柔说的对,掂清自己的斤两在来。她是谁?一个出自农村的女子,没背景,没身价,有的只是这副还算不错的皮囊,就像闯入了别人的世界。人家可以快意恩仇,出手扼杀不留痕迹。自己呢,只是鲜血淋漓,皮开肉绽。
她累了,很累,想找个个安放自己灵魂的地方。
她说“那么,就在这里说再见吧。”李正华手心的温度开始慢慢的温凉,低垂了眼眸,有些悲伤。她觉得够了吧,反正这一切,都是她想要而他只是为了满足她的愿望。
他走的时候,有些莫名的哽咽,说“对不起,angel我,我会负责你的余生。”
她突然笑。负责,余生。
多么动听的话,她还有余生吗?她问自己。
他走到门口,她问“你疼吗?在知道那件事情的时候,有没有觉得身体的某个地方会疼?”
他似猛然被击中,顿一顿,没有回答,脚步颓丧走出了门。
她哇一声吐出来,温热浓稠的一口腥咸的血液。淤积太久,终于找到了出口。她嘴角挂着粘稠的血液,开始大口的喘息,像是搁浅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