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慎的这一声咒语念完,只听见从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声音。
放眼看去,只看见一头浑身雪白,身形比狮子略大的神兽不知道从何处奔来,竟然一下子就撞破了凌澈费尽心思布下的结界。
白子慎一咬牙,抓起秋璇,神兽一口叼住白子慎与秋璇二人,把他们两个甩上了后背。
玲珑快步上前,却被白泽一声吼,后退了数丈,用尽力气才没有掉下后面的万丈悬崖。
身后的风声呼啸而过。
凌澈布下的结界已经完全被冲开。
耳边有呼啸的风声。
秋璇此刻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因为白泽快速的奔跑,呼啸而过的寒风,冰冷如刀。
不多时,秋璇觉得自己的肩膀似乎湿了,扭头一看,却看见肩膀上的衣服被鲜血染红了大片,白子慎的口中还不断的涌出血水来。
秋璇大叫一声:“白泽找个地方停下来。”
白泽乃是昆仑山上的神兽,能说人话,通晓万物之情,尽管秋璇并不是它的主人,也依旧能够听懂秋璇说的话。
白泽真的就找了一个山头停了下来。
那地方是洛峰。
洛峰上,梨花白,外面的梨花林中,许久没有人打扫了,地上落了厚厚的一层白。空中的花瓣随风飞舞,就像是人间腊月的雪。美的让人想起离别。
几千年了,洛峰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有变化,人也还是当初的人。
白泽是灵兽是神兽,小心翼翼的放下了白子慎。然后安静的呆在一边。
秋璇肩膀处蓝色的衣衫已经被染红了大片,而白子慎胸前的衣衫早就已经被鲜血与汗水染透。
秋璇伸手把上眼前男子的脉搏。
本来就不大好看的脸色,现在更是苍白万分。
白子慎捂着胸口,脸上略带苦笑。这样狼狈的样子还是被她给看到了啊。
秋璇放开白子慎的手,看着眼前的男子说道:“你说你不是他。”
“我这世的确是白子慎。”
“步卿尘!”秋璇突然大叫一声,如果不是看在他现在身体受了重伤的话。说不定秋璇真的会动手也是有可能的。
“旋儿,两千年不见,你的胆子倒是大了许多。”白子慎依旧是微微笑着。
“步卿尘……”原本秋璇以为她这辈子是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那样温和的笑意,那样说话动作都云淡风轻的完美仙人,再也见不到了,当初雪薇仙子说的日后好相见,在漫长等待中,秋璇慢慢也觉得,那也许就是雪薇仙子让自己活下去,所编造出来的一个善意的谎言。
等了这么久,心都逐渐变得荒凉。
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来他早就在他身边了,第一个一百年,秋璇想着日后与他相见,会是怎样的场景,他会变成什么样子,会对自己说什么,自己会如何面对他。
秋璇想着,若是见到他一定会有很多话想对他说的。一如在洛峰上她跟在他身后,总是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而他是那样完美的仙人,脸上永远带着温和而宠溺的微笑看着自己。
于是第一个一百年就这样过去。
可是一个一百年又一个一百年都过去了。最后渐渐她也没有刚刚开始的那一百年那样常常想起他来了。
白子慎看着叫了自己的名字之后,便一直闭着眼睛,很是安静的秋璇。
他的小徒儿,此刻脸上的神情安静又痛苦,白净的一张脸上,沾染上了血迹,几缕秀发哟写凌乱的散在额头上。紧紧抿着唇,带着倔强,像是在隐忍着极大的痛苦。
“旋儿你想说什么?”
秋璇睁开眼睛,并不看躺在地上的步卿尘,而是看着远处,开口说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其实他们心里都应该清楚,被上古神器所伤,会有什么下场。可是秋璇的声音很轻,语气坚定,带着破釜沉舟的气势。
步卿尘看着秋璇没有说话。
秋璇看着步卿尘的态度,有些气急败坏的抓着步卿尘的衣服,情绪有几分激动,说道:“你听到没有,我不会让你死的。”
“我听到了旋儿。”步卿尘说话的语气越来越轻,声音微抖,旋儿两个字却说的无比温柔。
“你知道,这两千年,我是怎么过来的?”秋璇的声音来带恨意,眼中是爱恨交织。
这些,步卿尘何尝不知道,只是知道又如何,很多事情,他不能开口,用了那么多的力气,却再也看不到她的一个笑意。
“步卿尘,你要是敢先我一步而去,你就是最自私的人,你让我难过让我如行尸走肉一般活了两千年,你要是再敢留下我一个人,我会恨死你的。:”秋璇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动手,看她的手势,步卿尘并不陌生,曾经,他在昆仑山巅因噬魂钉而死的时候,灵魂飘到空中,雪薇当时用的也是这个手势,步卿尘一贯温和的脸上涌现出恐惧。
“秋璇你给我住手,住手!”他第一次叫她秋璇,而不是旋儿。
他说带着害怕的神情,吼道:“秋璇,你给我住手。住手!”
秋璇冲着步卿尘笑了笑,一笑间,她仿佛又是当年洛峰上跟在步卿尘身后,一声声叫着师傅师傅,有着浅浅梨涡的女孩子了。
恍惚一下。
秋璇说道:“师傅,这次就算是死那人也该是徒儿。” 那个手势,是补魂术施术者惯有的手势,秋璇就算知道该如何施术,但秋璇不是雪薇,雪薇天生便是隶属治愈,即便是这样,当年雪薇救治步卿尘也是耗费了不少的功力,修养了好一阵子才恢复,而雪薇的身份与修为是秋璇不及万分之一的。(步卿尘是仙界在此之前,唯一一个知晓雪薇真正身份却没有说的仙人。)
秋璇当初在落雪峰居住的时候,雪薇那一屋子的书本都对她开放,其中就有补魂术的记载。秋璇当时从雪薇仙子口中得知师傅最后就是因为这门法术才没有魂飞魄散,所以对于书中的记载分外留意,也熟记于心。
补魂术还有一个名字,叫做重生术,严格意义上来说,曾经在神界这门法术是被禁止的,据说是有违天命,直到后来被伏羲修改了之后才被接受,不过当时也就伏羲一个人能够动用。
秋璇并没有因为步卿尘的话,而停住手中的动作。
白色与紫色的光芒环绕在秋璇与步卿尘,秋璇觉得自己的身体快要被撕裂开。
强忍着这份痛楚。
步卿尘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了句:“白泽阻止她。”
站一旁的白泽兽犹豫了下,步卿尘又说了一句:“白泽!”
白泽终于是很不情愿的走到了秋璇身边,接着踹了秋璇一脚。
施术被打断,秋璇一口鲜血喷涌出来,身子一晃倒在了地上。
步卿尘见状,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尽管这会儿秋璇身上的伤很重,但总算是保住了性命,但若是秋璇强行动用补魂术的话, 一定会要了她的命。
秋璇倒在地上,伤重的无法起身。满身大汗,一脸恨意的看着步卿尘。
步卿尘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他们师徒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
正无力着,隐约看到秋璇身后一个一身白衣的男子朝着这边走来。
步卿尘看着那个男子,微微笑。
子贤朝着步卿尘与秋璇走来,第一个动作便是,蹲下身子,伸手拍了下倒在地上的秋璇。
“凌澈呢?”
“走了。” “外面的声音是?”尽管身受重伤,还是能够听到外面传来打斗的声音。
“魔界的那个小圣女。”从那女孩出来之后,便是跟疯了一样,样子像极了当年卿尘殇逝之后,秋璇疯狂的模样。
“没事吧?”
“子林他们足以应付。” “师弟。”子贤走到卿尘身边,为他输入了几分真气,抬手把脉,眉头紧紧皱起来。等到放开步卿尘的手,子贤显得很是心事重重。
他还活在人世,这件事情,子贤在昆仑大门前,看见绝仙剑的时候,心中的震惊是一点都少于子林与身边的纪冢的,只是仔细想了想,想明白了几个问题。便也就释然了。
“当初是雪薇仙子救得你?”
步卿尘闭着眼睛似乎是在消化刚刚子贤为他输入的真气,听到子贤的话,睁开眼睛说道:“是。”
“我这就去仙界。”子贤反身就要离开。当年是雪薇仙子救得他,雪薇仙子的医术在仙界堪称第一,那么,如今雪薇仙子也一定能够再一次救步卿尘。
谁知道,步卿尘却在身后叫住了子贤。
“师兄,别去了。”
子贤止步,并没有回头,目光看着远处。
“这次仙魔大战,雪薇她……是最大的应劫之人。”步卿尘的声音极轻。带着叹息。
那个有着倾世容貌,看似性子清冷的女子,早就已经预感到她自己的结局了,而步卿尘早在还没有入轮回的时候,也已经占卜到了。
子贤猛的转过身来,看着步卿尘,神情复杂,最后却只是说了一句:“总要试一试。”
其实子贤很想骂眼前的男子一顿,你到底知不知道,当年你在昆仑山巅殇逝的事情,给整个昆仑,造成了多大的伤害。直到今日,整个昆仑上下都没有一人再提起当年的事情,昆仑山巅与洛峰成了昆仑上下的禁地,不容一人踏入一步。
可是子贤目光触及卿尘一身伤痕的时候,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