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坐在雪薇对面，细细的看着眼前的女子，曾经心底能够开出世间最纯白梦昙花的女孩子，曾经有着这世间最清澈最无邪眼神的女孩子。
曾经她的笑容又大又明亮，闪耀又夺目。那时候只要她在，就会有笑声，银铃般的笑声，仿佛周遭的一切也会跟着她的笑声欢乐鲜活起来。
可是，那是曾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曾经那个女孩子，渐渐长成了容颜倾世的女子，眼神却一日比一日的漠然，性子一日比一日的清冷。
即墨是看着她一步步走到今日的。
“我陪着你一起等。”
雪薇看了即墨一眼没说话。
说起来真是奇怪，这种时刻陪在自己身边的人竟然是即墨。
想起来，又觉的好笑，万年前，幽冥一人灭掉了整个神界，神界覆灭，也是他陪在自己身边。现在依旧是他。
而自己爱的自己敬的如今……
雪薇想到此处，不由得笑出声来。
“在想什么？”即墨抬眸看着雪薇几乎笑的眼泪都出来的样子，盯着她问道。
“没什么？”雪薇摇摇头。
风越来越大，空气中的肃杀之意与周围战场上传来的打斗声也越来越剧烈。仙界的天气再也不像昔日那般晴朗。风吹的落雪峰上的无忧树纤细的枝桠来回晃动，雪白的花瓣不断的从无忧树上落下来，像是万年前那场鹅毛大雪纷飞的景象。
雪薇脸上的神情，是少有的平静，即墨看着雪薇的模样，心头却涌上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她心里在想什么，在打算什么？
即墨一点也看不出来。
自己是神，是上古大神，不管她心中在打算什么，他也绝对不会让她有事的。
听着外面的动静，似乎明日这个时候，仙魔两界的战争就可以结束了。
仙魔两界，无论是玄冥还是陌华，对于这场战争早就开始做了各种准备，很多事情上，两个人都已经恢复了作为神的记忆，高手过招，本来就不需要太久的时间，只是这一次，仙魔两界不仅仅是他们两个要动手，牵扯到的还有仙魔两界的子民。不过即便是这样，两日也足够了，无论是玄冥，凌澈还是陌华，对于这场战争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不会让战争拖的太久。
不管当初的玄冥，心中对于仙魔两界战争是如何打算的，但是如今恢复了前世记忆的玄冥，曾经的打算，一定会推翻。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雪薇，这一点即墨还是很有把握的，这份把我在于，一万年多年前，他可以为了雪薇对神界众神的怨恨，隐忍不发，也可以在看不过雪薇被神界众神利用的出手灭了神界。光是这一点，即墨就已经认定了，玄冥心中最重要的到底是什么？
可是，即墨却是忘记了，真正的情感是不能算计的。
雪薇与玄冥在一起的时候不曾算计过什么，才会这般的放不下，才会这般的纠缠不休。
伏羲开始收雪薇为徒的时候，万般的疼爱甚至宠溺这个小徒儿，得以雪薇一个承诺，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守护六界，也一样在后来得知伏羲为何会收自己为徒的之时，这份师徒之情开始出现裂缝，甚至到如今敬意变成恨意……
雪薇这会而好像压根就没有感觉到从外面的战场上传来的声音。
她此刻脸上的神情很平静，很平静的开口道：“时至今日了，我心中一直有个疑问，即墨你能不能告诉我？”
即墨仿佛知道雪薇想要问什么一样，看着雪薇说道：“在天宫时，你为何不问他。”
雪薇仰头看着头顶上的天空，天上大朵大朵的云朵不断的涌现出来，云海翻腾。正如，这一刻，外面的战争的场景。
“或许，我潜意识里认为，听你说出来，比听他说，让我心里好受一些罢了。”声音很轻，带着笑意。
即墨抬头看着雪薇，眼中有点点惊异。
“怎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不太像是你的风格。”他还以为以她的性子，曾经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人算计她到如此地步，那事情，她会当面问出来的，这样子，心会更痛，恨会很多，将来或许会动手也就更决断一点。
可是即墨到底还是低估了那个男人在她心中的分量。
她敬他如此，到了最后也是很想在心中保留一点美好的。
雪薇抬头看着远处，笑了笑道：“无忧岛有句教条说的好，选择一条让自己比较舒服的路，才是聪明人。”
即墨听了弯了弯浅橙色的唇角，银白色的长发在风中飞扬，用浅色的眸子看着雪薇说道：“你是么？”
雪薇目光还是看着远处，像是在想什么的样子，那远处有一道红色的光芒闪现。
雪薇收回目光，说道：“不是……所以才会如此辛苦。”
虚怀有一句话，说的很好，薇薇你不过是个女子。
女子聪慧有多聪慧，实力强有多强，是个女子，不用担着那么多的事情，是个女子，做自己就好了。
可是就因为是个女子，才会这样辛苦。
即墨看着雪薇带着几分黯然的脸，说道：“你问吧。” “当初，他为何会选中我？”
“因为雪薇花很珍贵，天地间仅有一株而已。”
“珍贵的东西多了，只有一样的东西更不少，这不能成为理由。”
即墨看着雪薇，目光耸动，这样子清冷的人，这样子永远站在最高处，俯视苍生的男子，竟然叹了一口气，雪薇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这才听到即墨开口说道：“你不一样。” “哦？”
“你知道四把仙剑都不能伤害你，四把仙剑形成的诛仙阵，神魔进去都会灰飞烟灭，你却只是受了轻伤而已。”
“那又如何？”
“因为你与四把仙剑渊源颇深。”
雪薇抬头看着即墨等着他说下去。
“还记得远古洪荒记载中的那株有叶五片，花开二十四瓣的上古青莲么？”即墨说的很缓慢。
雪薇听的很是仔细，可还是有些奇怪，因为即墨说的是混沌初开，还未分天与地的时期孕育的一株混沌青莲，这个雪薇都知道，神籍中早就有记载，这些神籍，那个人都给雪薇看过，讲过。后来盘古大神用开天斧开辟天地，那青莲也跟着分裂，叶子，花瓣，都化为宝物，只有一段莲茎不知所踪。
“这些你都知道吧？”关于远古洪荒的记载她应该是知道。
雪薇看着即墨点点头，却还是不解说道：“这与我的问的问题有何关系？”
“青莲的莲茎不知所终，其实是落在了一个岛屿上，常年吸收日月精华，莲茎化为白色的花朵……”即墨的话只说到这里。
下面的话，不难猜出来。
“那莲茎所化的白色花朵就是雪薇花，就是我的本体？”尽管雪薇知道自己本体的花朵在世间珍贵难求，可也没有想到竟然与混沌时代的青莲有关。毕竟那对于雪薇来说，是太过于遥远的传说了。
也许雪薇的珍贵之处对于那个人而言在于她的身世，可是雪薇却不知道她的珍贵对于即墨而言，与她的身世并无多大的关系，对于即墨而言，他看到的不过是，数万年之前，偶尔路过那座不知名的岛屿，看着那岛屿山巅上的花朵随风摇曳的可爱罢了。虽然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了那朵花的来历，却不曾想过要算计什么，只因为不想要让俗世玷污那份美好。
雪薇看即墨没说话，心中也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
想起，那个曾经，在那座尚且还没有名字岛屿的山巅上，他一人前来，坐在自己面前，弹奏伏羲琴的样子，想起自己化成人形之后，跟在他身后的样子，想起一起去人间发生种种事情。
很短的时间内，雪薇想了很多，无数个片段在脑海中闪现又消失，现在才知道原来关于他的记忆，竟然比玄冥都要多。
“他也知道。”
“当然。”
这话问的有些多余。
雪薇听了良久不语。
“原来如此啊。”雪薇这样子感叹了一句，听到了自己的身世，说不惊讶那是骗人的。可是说很惊讶似乎，也没有，想想，似乎一切都有据可循。
即墨看着雪薇问了句：“这就是你的感想？”
雪薇笑笑道：“毕竟，昔日里他对我的那些教导，那些疼爱都不是假的，更不能因为我知道了，他为何会选中我而一笔抹杀。”雪薇笑容很浅淡，很美。
可是即墨却觉得那个笑容很是刺眼。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握成拳，指节发白、。
后悔，绝对的后悔，这是即墨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后悔。
早知道是这样子，当初他应该在伏羲之前就动手，不然就不会是如今的这个局面。
即墨的脸色本来就是一种近乎透明，泛着如玉光泽的白，这会儿，坐在即墨对面的雪薇也没有觉察到即墨的不对来。
只当这个男子在沉默。
雪薇抬眸，看着那远处红光比刚刚又盛了几分。
过了今日，这些已经在局中的人大部分都会有个结果，等到明日这个时候，应该全部都会告一段落。
雪薇这般想着。
还是忍不住去看远处的那抹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