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尘看着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的沁柔,不自觉地无奈,这个平素睿智而清冷的女孩今天已经无数次露出这种小白似的表情,难道今天的自己真的有这么大的变化么,伸出手在沁柔眼前晃了晃,“又发什么呆?”
沁柔一定神,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一直都盯着安尘看,脸颊不禁飘上一片红云,心里也在暗暗地骂自己刚才的花痴相,嘴上可是一点都不饶人,“哪里有发呆!只不过是在想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我的江大少爷一日之间变成这幅模样!”
安尘也不回辩,只是拿眼睛调侃地看着沁柔,直到对方终于支持不住败下阵来,掩饰性的低头喝咖啡,才呵呵的笑出声。听到安尘笑声的沁柔更是难堪,抬眼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红云都爬上了耳尖!
“不逗你了!”安尘看着那快要涨成紫色的略带愠怒的俏脸,敛了敛神色,温声说道,“我告诉你我今天开心的原因!”果然这一句话就让沁柔把刚才的愤怒抛到九霄云外,马上抬头看着安尘。
安尘从包里拿出仁焕今天留在他身边的信,抬眼正看到沁柔的目光,那目光清澈得像一汪水,里面溢出来的都是关切和紧张,就这么看过来,竟然安尘的心仿佛被阳光照耀过的温暖,原来,放开执念之后,真的会发现很多以前没有在意的事情!这个目光应该是追随在身后好久了吧,而自己每次留给她的都是冷硬的背影,她的心底其实也很痛吧!想到这些,安尘突然觉得心底酸酸的,是为了沁柔!
可是此时沁柔正在无奈地翻着白眼,自己和安尘今天真是对不上点啊,不是他发呆就是自己发愣!看着安尘手里握着信眼睛发直,沁柔干脆站起来从他手里直接抢过!
“哦!”安尘醒过神,看着沁柔正在对面拿着信冲着自己得意的摇着,那样子就像是小孩子抢到了喜欢的玩具一样,如此可爱!安尘笑了,不是应酬不是客气,是真的开心。
沁柔翻开信看着,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原来微翘的嘴角也慢慢沉了下来,“这就是你说的高兴的事?”没了刚才玩闹的孩子气,谈到正事的沁柔又恢复了平时干练的一面,“这算是什么!怎么会突然想到让你离开‘欢乐世界’?难道就是因为……”因为你和翔天喜欢上同一个女孩就要这样对待你么!这句话被沁柔卡在嗓子里没有说出来,怕伤了安尘的心,也怕埋了自己的自尊!
“不是因为其恩和翔天!”安尘看着沁柔强忍着没说出口的僵硬表情,淡笑着回答了沁柔的话。
沁柔美目一下子睁大,嘴里却还只有笨笨的解释着:“其恩……其恩是谁啊?她……她和翔天……和翔天怎么了?”说完就马上低下头假装看信。她不是翔天,从小就把撒谎当做糖吃,她毕竟太少撒谎的阅历和经验了,一句话说下来断了好几次不说,那躲闪的目光和绯红的脸颊都彰显了这话的性质!
安尘不以为然地耸耸肩,没有再解释也没有再说话。刚才欢乐的气氛一下子跌到冰点。安尘不傻,昨晚虽然喝醉了但也只是想麻醉自己而已,今天一早就想的很清楚了!沁柔为什么会半夜三更的找自己,她绝对就不是出入那种场合的人!她一定是故意的,那么也就只有翔天会告诉她!今天翔天和其恩的表情那么歉疚和小心翼翼,安尘其实也相信他们并不是故意找奶奶和妈妈的,那么能给她们电话的也只能是沁柔了!因为翔天只相信沁柔!这些事情,在看到翔天和其恩的时候就已经想明白了,但是他还是选择了不再原谅!因为他很清楚:只要是再给自己一点点后退的机会,再给自己一点点奢望的空间,那么他都不可能选择放弃,那就只要再和翔天继续的纠缠伤害!而这一切,已经让他觉得非常厌烦了!更重要的是,安尘即使再心痛,心里也已经非常清楚,其恩喜欢的不是自己——是翔天!自己,也终是不想变得那么狼狈吧!
沁柔不知道安尘心里的百转千折,只知道刚才自己的那一声明知故问是多么可笑!可是如果她直接就承认了自己认识其恩并且知道他们三个人之间的纠葛,那么对于安尘是多么大的伤害啊!自己曾经被拒绝过,那种难堪和心痛应该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所以,沁柔是实在不忍心安尘再承受一次!更何况,那个电话还是自己给的!想到这,沁柔更无奈了,本来是一片好心,谁知到把人逼到了这么个境地!
两个人就这么默默地龟缩在自己的世界里想自己的心事,一时间都没有理会到对方的沉默,最后还是安尘最先爬出龟壳来朝沁柔打了招呼:“沁柔,我没事,真的!”
一句话说完,沁柔的眼睛就红了!
看着被自己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生生逼出眼泪的沁柔,安尘心里五味杂陈,最后都凝成了沉沉的心疼!是多么在意自己才让沁柔一个女孩子大半夜的在鱼龙混杂街上到处寻找;是多么在意自己才会让果敢的她每个举动小心翼翼;是多么在意自己才会让那样冷傲的女孩子瞬间流泪;是多么在意自己才会让那么清高溢彩的她在知道自己心仪她人之后还对自己殷殷挂心!失神间,安尘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很多年前在满是黄叶的土路上跟自己遥遥挥手的沁柔满脸的微笑,又出现了海边夜晚沁柔脸上伤心的痕迹。或许在不知不觉间,她早就走进了自己的心里,只是自己根本就不知道,或许根本就在拒绝!
“沁柔!不要内疚,我相信,你做的任何一件事都不是特意伤害我的!如果可以,你宁可伤了自己也不会伤我!我相信你,真的!”安尘轻柔的发言把一个字一个字送到沁柔的耳边,沁柔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有谁知到?爱一个人究竟会爱到什么程度才是尽头?
一个人付出了多年的情感,那情感即使在被拒绝后都没有办法收回,但是多年来只能静静地默默地守候在一旁不停地被拒绝被躲避!心痛心伤,但却只能无能为力!可当有一日,这份感情有了回应,哪怕只是一句问候一句感谢,轻的像风吹过,那已经死寂的心湖都禁受不住,一圈圈荡开波澜,从心间满溢到眼帘!
沁柔笑了,虽然也在流眼泪,可是那还是笑!因为那眼泪都是甜的味道。她不是一个弱势的只为了男人而活的柔情女子,相反她出类拔萃心高气傲,学业工作样样都优秀得不让须眉,可是就是这样自己,这么多年来心房情感的小角落却一直冷得发疼!从默默地暗恋到残忍的被拒绝到心酸的看着他喜欢别人,这一路走过来,沁柔都在忍着,一边擦着自己的心血一边笑着安慰他的悲伤,不怨么?应该是怨的!但是那怨还是抵不过爱!
沁柔的眼泪一滴滴的打落,像是玻璃珠一样轻盈,但是看在安尘的眼里却无比的沉重,他整了整心神,眼睛无意间扫到了手边的纸条,急忙开口:“沁柔,现在我可是完全失业了!恐怕得另立门户了,你得帮我啊!”
“嗯!”沁柔重重的点了下头,刚刚闯出眼眶的泪珠儿随着这一点头飘落到安尘伸过来的手臂上,凉凉的,震得安尘手一抖!
本来安尘只是随便一说,想引开沁柔的注意力,没想打她如此的认真严肃,一下子心底热热的,眼神中多了几分郑重和感动。
“那……你想好你要干什么了么?”被安尘炽热的目光一直盯着,沁柔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一张俏脸囧的通红!偏开了头不敢看安尘,喃喃地开口问着。
“哦”安尘闷闷的答应着,还是呆呆地沉在自己的思维力没有移开视线!
沁柔感到那炽热的目光依然紧紧跟着自己,即使自己的话安尘都没有听清,心里更囧但却泛着丝丝的甜,终于,自己走进她的视线了!可是话虽如此……现在,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啊!这家伙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想到这,沁柔动了动桌下的腿,狠狠地踢了过去!
“唔!”安尘一声闷哼,终于醒了过来,看到对面沁柔羞涩难当的俏脸红得发紫,也觉得异常尴尬,只好伸手到桌下摸摸被重重一踢的腿,哀声说着:“什么时候咱们端庄的沁柔小姐也练了无影脚了啊!”
沁柔眼角一瞟,嘴里冷冷的回着:“色狼,人人得而诛之!”话一出口,俏脸更红了!恨不得把自己的下巴卸下来检修一下:他是色狼,那自己岂不是……一抬眼,正看到安尘在捂着嘴偷笑着,心里更急,冷冷一喝:“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然后强硬着转换话题,“你到底想好没有啊?到底要做什么?”
安尘平了平呼吸,不想让沁柔太不自在,顺着说了下去:“做个小的企划公司吧!这么多年会做的也只是企划了。”语气温温的,有着一丝无奈!
沁柔皱了皱眉,奇怪的这次没有安慰,反而是不赞同的语气开了口:“什么叫做只会企划!工作本来就是要术业有专攻的啊!何况这个工作也是你有兴趣的!不要把过去的什么都当成是压力和负担,有帮助的地方就要承认么!”
沁柔的声音清清凉凉的,听得安尘心里仿佛被泉水淋过一样,洗去了那些污浊和干扰,分外清亮!眼神中也没了刚才的自怨自艾,多了份自信和希望。冲着沁柔调皮的眨了眨眼睛,调侃的说着:“知道了!沁柔小姐!还有什么指教啊?”心里却是在为她暗自叫好!
“没了,那着手选址吧!”沁柔倒是老不客气地接受了对方的表扬,还紧紧地加了一句“命令”!话音一落,两个人对望了一眼,呵呵的笑了出来。“资金也不是个小问题啊,也得注意!”笑过以后,沁柔又补充了一句。
“没事的!我这几年还是有积蓄的,我又不是花花公子!”安尘自信的笑道,可是嘴角还没有弯到底,就蓦然停住了!那钱……他借给……
沁柔本来只是随口提醒,想他堂堂“欢乐世界”总经理,工资分红多年来算下来,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应付这种初级投资可算是绰绰有余!不过看到安尘嘴角停驻的微笑,她心里很是纳闷,“不会是有什么问题吧?”沁柔问道。
“嗯……”安尘愣愣的看向沁柔,这才急忙完成刚才的表情,“没有,没有,放心吧!”说着还温柔的帮沁柔倒了杯咖啡,在沁柔做出的不敢相信的夸张表情中笑着。心里却在暗自为这比钱款发愁。
他不是不相信沁柔,相反的,沁柔是他心里最可信赖的人!但是从小就习惯了隐藏心事的安尘根本不可能一下子就把自己的难处告知给别人!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舔舐伤口,一个人渡过难关,潜意识里,他从来不想给别人制造麻烦,更加不敢奢望指望着别人去帮助自己!就像他自己说的,减少存在感,减少给别人带来的麻烦,就是他全部的生活目标。
沁柔安然的享受着今天安尘不同寻常的殷勤,眼角含笑,指东指西!可是这娇蛮的样子在安尘的严重非但没有以前想象的反感,反而多了份开心!看着她指挥自己后脸上的小得意,那微翘的朱唇,那半眯的眼睛,竟是发自内心的觉得快乐和满足!一下午的时间,两个人就在这间小小的西餐店里说说笑笑的过去了!只是安尘在低头喝汤的瞬间,错过了沁柔眼里闪过的一丝精芒,随后隐到了潭水般深邃的瞳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