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珊觉得自己是一个非常偏执的人。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在她的世界里是非常清晰又有条理的。一个人的生活太久,总会形成一定程度的执拗。无人管束,无人领导,无人温暖,亦无人相信。所以,其实她很难去信任一个人,而一旦认定,便是全心全意,上穷碧落下黄泉的那种执着不悔!
当年方嘉都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才让她敞开心扉,她并没有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不过是记住了连她自己都是随口敷衍的生日,她想,原来被人记在心上的感觉,真的很好。
她当初一眼就选择沈逸,前尘往事大抵可以不用再提。或许是因为寂寞,或许是因为孤独,或许只是想要温暖,或者恰巧就是这个人而已。这样的一种选择与被选择关系,其实存在着很大的缺陷,只不过当初的云珊太过偏执,总以为通过时间的磨合会发生改变,会将缺陷弥补,最终达到一种共持。可是,她忘了。两个人之间的信任,往往只出现在选择的这一方。因为你选择了他,所以你心甘情愿的相信他。而他并未主动选择你,所以,他仍对你有所保留,持观望态度。这遗留在两人间的余地,最后就酿成了今天的局面。
云珊从里到外的信任着沈逸的一切,宛若信仰和宗旨。她以为,沈逸也是如此。这样的一种坚定,在他坚持要将光碟看完时,便被无情的摧毁。他背叛了她的信任,所以从此两人的世界开始千差万别。好似回到了最初,她遇见了他,被他所吸引,但是却不会再采取任何措施将之现实化。只会远远的看上一眼,然后告诉自己,啊,原来我所喜爱的便是这样一个人。可是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所以,看看便好。许多欲望,都是求而不得所致。如果她从一开始就懂得知足,会不会现在会好过一些?
经过冗长的一段岁月,如今的云珊,终于明白这个道理,不知道有没有晚呢?现在的她依旧会被沈逸吸引,却会理智的做出判断,这个男人是自己喜欢的,却不是自己要的起的。所以,该还!
于是,在沈氏危机解除后的第二天,云珊便登门了。
“少,少奶奶。”佣人看到消失了快一个星期的女人出现,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一个大家庭里面,佣人其实是最会看人脸色,分析家庭关系的。那天的事,虽然她们都躲在厨房不敢出来,却还是都在心里估计了大概。这个少奶奶只怕在沈家待不长了,果然,当天晚上就已经离开家里,然后再没人提到她。
今天突然出现,确实有些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毕竟还有些没有说清楚。
云珊站在玄关,对这个称呼蹙眉,“叫我云珊就好。”顿了下,她脱鞋进屋,浑然中已经养成了少奶奶的些许优雅娴熟。“夫人和少爷在家吗?”
佣人指了指楼上,温顺的回话,“夫人在楼上,少爷前面出门了。”
这样啊,早知道就该先打通电话来确认下。不过也无所谓,老的知道了,小的自然会知道。云珊提着一个电脑包,站在大厅交待,“恩,那麻烦您帮我请夫人下来吧,我有事要说。”
“好的。”佣人点点头,转身上楼。不多时,李萍就从楼上下来。不知的是不是没化妆的关系,这位妇人似乎比上次分别时,又苍老了几分,不过精神却是很好,眸光矍铄。她看到楼下的云珊,厌恶的皱起了眉,“你还有脸回来?”
“沈夫人,您放心,我今天过来只是有些话想说,说完我就会走,您不必如此。”
“我不觉得还有听的必要。你走吧,万云还不知道这件事,我不想惊动他。”
云珊眼神闪了闪,依然坚持,“我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
“你……”李萍气得嘴一歪,刚想再说些什么,沈万云中气十足的声音就从楼上传来,“有什么事是我不能听的啊?”
“万云,你起来了?”李萍的身子抖了抖,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她瞪了云珊一眼,然后扬着笑想将事情云淡风轻的带过去。
沈万云拐了个弯就看到站在楼梯口的云珊,脸上有着喜悦,“嗯,云珊,回来了啊。”
云珊愣了一下,拿捏片刻后,还是选择了改口,“是的,沈老爷。”
这可有意思了。沈万云因为这个称呼,眼神在妻子和儿媳身上打了一个转,最后暗沉下去,“嗯?怎么出去旅个游,回来称呼都变了?”
云珊扯开嘴角,笑得讥诮,“他们是说我出去旅游了?”
沈万云故作惊讶的挑眉,“怎么?难倒不是?”其实这几天他慢慢觉得不太对劲,妻子很多时候都在和沈逸讲悄悄话,看到自己后又立刻恢复正常。而儿子也像是有心事一般,每天都沉着嘴角,难得说几句话。他本来打算亲自问,现在正好自己送上门了。
“是与不是都不重要。我只想说完我要说的话。沈夫人,这件事沈老爷迟早是要知道,何不由我来说?”已经到了这份上,云珊觉得更有必要说出来。与其被人添油加醋不分青红皂白的胡说海说,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自己来。她不能容忍被任何人诋毁污蔑,当初为了沈逸,委屈苦楚,误会,冷嘲热讽,她都甘愿受。如今,同样是因为沈逸,她却决定不再让自己受委屈,一丝一毫都不可以!因为沈逸已经没有这份特权,没有这个资格!
他的爱,她受不起。她的爱,在他不信任自己的那一刻起,已经一点一滴的被她收回,恕不对外!
“看起来蛮严重啊。走,去书房,让我来听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可勾起了沈万云的好奇,到底他不在家的那几天,发生了什么事?李萍和云珊两人的脸色都很凝重。
“这,万云,不过是我们婆媳间的小事,你还是去看会电视或是去听听小曲吧。”李萍还想阻止,害怕被老公知道自己那么看重的儿媳居然背叛沈家,会一时承受不起,再次昏倒!上次出院前,老张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说是不能再受刺激了!
“反正我闲极无聊,听听也无妨。走吧。”摆了摆手,沈万云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那次被方耀气到,是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这次,心里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他扛得住。说着就将手背到身后,又转身慢慢往楼上走去。
李萍堵住云珊欲上楼的脚步,狠瞪着她咬牙切齿地低声说话,“姓云的,咱们家里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你就是看不惯是吧?”
呵呵一笑,云珊这次非常沉得住气,“夫人,一直以来看不惯的人,似乎是您吧?”
李萍发现自己似乎怎么都斗不过这个女人,每次都把自己气得七窍生烟,偏偏对方完全不受影响。她指着云珊,再次低声警告,“你!你!你最好给我注意点,要是再惹得万云进医院,我唯你是问!”
“我相信沈老爷的身体还不至于被我说两句就倒下。”轻哼一声,云珊绕开李萍往楼上去,刚走两步又回过身,“夫人,你还祈求刚刚自己说的话别应验吧。”
“什么?你,这,我,呸呸呸!”李萍脸都气绿了,弄到现在好像是自己巴不得沈万云出事一般。她赶紧呸三声把那句话给扔掉!最后狠狠一拍楼梯扶手,她招来一名佣人,“你去给少爷打电话,说家里出事了,要他们赶紧回来!”交待完后便赶紧追着楼上两人的步伐。
书房里,沈万云坐在主座上,云珊和李萍分别各执一角坐着。
“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沈老爷,我想先请您看一样东西,或许会带有一定的刺激性,希望您能有个心理准备。”云珊边说边将电脑包打开,拿出自己准备好的笔记本,开机。
“好,拿给我看看吧。”
云珊点点头,将光碟插入驱动,不多时,笔记本的屏幕上再次播放出那些让人不堪入目的画面。书房里面一时间很安静,李萍双手交握着随时注意老公的状况,云珊则是稳稳的坐在一旁等候,还要时不时接受对面射过来的怨毒眼神。
大约估计着碟放完了,云珊起身看向沈万云。发现他的脸色有些不太好,她先是关心,“沈老爷,您还受得住吗?”
沈万云点点头,凌厉的目光打量着云珊,却没有像之前那些人一样反应剧烈。
云珊坦然的接受,莞尔,“不知道您怎么看待这件事。”
“我认为,看待事物不能光看表面。”
“谢谢您没有在第一时间宣判我的罪。我今天来,便是想将隐藏在这表面之下的东西挖掘出来。这个是原始带,在您被公安局带走之后,由夏墨毓拿到沈家。她当时的说辞是,这张光碟里有沈家的丑闻,她从有心针对沈家的人手里买了下来。然后我们便看到了这些,里面是我和严震,也就是城南严家的小儿子见面的一部分过程。之所以说只有一部分,因为这里面后半段的画面全是有心人的陷害!我并不知道这到底是针对沈家还是针对我个人,当我以为会得到家人的宽慰和信任时,却被迫接受无情的谩骂和冷眼。所以我将这张光碟交给了一名专业的技术分析师,然后就得到了这样的答案。”云珊在笔记本上打开一个文件夹,里面是周师兄刻录的副本,原始光碟里那些有问题的地方,在这个副本里全部用红色的圈圈标记了出来,好做对比。
云珊打开播放器,在点开始时,转头面向李萍,“沈夫人,我想您非常有必要来看看真相!”
李萍虽然不情愿,还是搬了凳子移到书桌边。云珊摁下了开始键,于是画面再一次重播。只是这一次,到了做过手脚的地方,就会出现红色的圈圈,异常的醒目。
“这这这怎么会?怎么可能?……不,这不是真的!”李萍越往下看越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她嗫嚅着唇极力否认这一切。可是这些地方太过明显,明显到让人无法忽视。两辆一模一样的车,如果不是红灯,根本难以发现。对方完全是有备而来的陷害,根本不是所谓的狗仔娱记的偷拍!
直到最后画面的两人下车时,然后定格。这对男女的头像被无限放大N倍,李萍彻底傻眼!这哪是云珊和严震,完全就是不认识的陌生人!最后云珊还是请周怀仁将这对男女的头像调出来,就是考虑到李萍的难伺候。她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只会武断的认定自己的判断。所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让她心服口服!
“如果您依旧不信任我,可以自己拿光碟去找你信任的人来给你答案。”云珊将光碟退出来,交到李萍的手里。后者接到这个东西,忽然觉得像接到什么烫手的东西一般,飞快地甩到桌子上。她脸上带着尴尬,为自己之前的举动觉得难堪。又不肯轻易低头,嘴巴里支支吾吾的,“我,我,你,这……”
云珊不想听其它,她以为一声对不起,并不为过,“沈夫人,如果您现在对我说一声‘对不起’,我想我很乐意听到。”
李萍梗着脖子,瞪大双眸好似听不懂她的话一般。她是长辈,居然还要她低头道歉?沈万云想也知道自己老婆有多刁蛮跋扈,肯定是做了些惹云珊不快的事。人都要勇于承担责任,坦然面对错误,沈万云清咳一声,提醒李萍要做出榜样!她听到老公的暗示,饶是心里再不乐意,如今也是骑虎难下。李萍语速奇快地道歉,“对对不起!”道完歉就立刻将脖子扭到一边,完全得不情不愿。
云珊没往心里去,依旧淡笑。管真心还是假意,她不过就想锉李萍的锐气,如今目的达到了就好。“没关系。沈夫人,我知道您是因为沈老爷的事很难过,后面又发生这些事,难免会第一眼就认定事实。”
沈万云看出这两人间的波涛暗涌,赶紧出来打圆场,“这样就好了,云珊啊,既然误会已经解释清楚了,大家还是一家人。别沈老爷,沈夫人的叫,我不喜欢听。”说到后面拍了拍云珊的手,满目慈祥。
手上传来的温热,让云珊表面的强势有些龟裂。沈万云是真心实意的对自己好,其实她刚刚大可以直接说真相。可是就是很想看看这位老人的反应,她看到他的怀疑,却仅仅只是怀疑。他是真的在用心看待问题,这一点让云珊十分动容。如果这个真的是自己的父亲该有多好?咬住唇,云珊克制住自己想叫爸爸的冲动,故作清冷,“我也想,只是很抱歉。虽然我能原谅,可是不代表我会继续忍受。”
“什么意思?”沈万云蹙眉,直觉事态的发展已经不是自己可以控制。
云珊再次打开包,从里面拿出一个文件袋,递到书桌上,“这是我的离婚协议书,上面我已经注明不会拿沈家的一分一毫。字也已经签好,到时候等沈逸回来,麻烦您转交。”
沈万云这下有些生气了,他以为这个女孩再以离婚跟他们抗议?“云珊,婚姻不是儿戏!怎么能这么任性呢!你自己也说了,第一眼难免会错怪,那为什么不能原谅呢?”
从小就懂得看人心的云珊又何尝不知沈万云震怒为哪般。她摇了摇头,似叹息。为沈万云的挽留而高兴,也为他的看不清而无奈。“离婚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绝对不是赌气做出的决定!沈老爷,您难道还没发现吗?我和沈家之间,没有信任,一个人如果得不到家人的信任,那么再怎么相处在一起,也是白费!一旦再有类似的事件发生,您能保证,会有人无条件站在我这边?百分百的信任我吗?如果做不到,那么第二次,第三次我依然是受害者!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有血有肉。不能因为我是孤儿就将我打上标签!就像那些犯有偷窃罪的人,当他面对社会,面对工作,面对生活时,一旦身边发生偷窃案,第一个怀疑的绝对就是他!因为他已经被打上了标签!他已经得不到人们的信任了!”
云珊说得激愤,双手不自觉的握紧成拳,“很抱歉,我已经受够了你们轻视怀疑的目光!在沈家,哪怕我做得再好,在你们眼里也只是一个贪图富贵,爱慕虚荣的女人。我的人格,我的感情,从来得不到相等的对待!既然如此,那么再纠缠下去只会让大家难堪。沈老爷,希望您能理解我的处境。”
这一番话说得不无道理,沈万云冷静下来开始思考问题,还是觉得这个决定很草率。他试图提醒,“我记得你说过,你不会后悔。”
云珊肯定的点头,“是,从来一次我还是这么回答。只是前提是要有信任!如果你付出的一切,换来的只是不堪的谩骂和怎么也建立不起来的信任,我不认为还有意义。沈逸当时并没有选择相信我,在他内心深处已经认定了我和严震有关系,这对我而言是莫大的侮辱!”她不是钢铁侠,有一颗金刚心。可以千锤百炼,可以金刚不坏!
李萍听到这里怎么也听不下去,勾起嘴角讽刺,“我还以为你有多爱小逸呢,这么点事就让你放弃?”
在心里再次沉沉喟叹,云珊带着深深的无奈。他们终是不懂自己的坚持为何物,自己在乎的为何物!“我依然爱他,从来不带任何目的,只爱他!可是这份爱如果失去了信任,那么再多的爱也没用。我们只会频繁的怀疑对方,和对方争吵,最后将我们的爱消磨殆尽!”
“如果你要离婚,我们也不阻拦,只是请先将华逸还回来!”李萍虽然对云珊愧疚,可是当听到这个女人终于肯离婚时,心底还是窃喜。早就说过不对等的两个人坚持不了多久,那时候还信誓旦旦的说爱小逸。这样的话也只有她的傻儿子才信!难得她现在铁了心要离婚,她当然不会去阻止。不过她可一直没忘华逸的事,现在不说,到时候岂不是被这个女人占尽了便宜!
“萍儿!”沈万云不满的低喝,这个老婆怎么就这么蠢?
“没关系。这本来就是应该如此。沈夫人,这是公司的转让合同,我也已经签好了字,请您收好。”早就料到了这个,云珊出门在外的这些天,虽然没有一拿到证据就上门,却也没闲着。她最后还是体谅沈逸,一直等到沈家渡过危机才来。
整件事被李萍一搅合,怕是再难回头了。这次换沈万云无声的叹气,“云珊,难道没有回旋的余地吗?”
“沈老爷刚刚也看到了,您认为呢?”
沈逸接到佣人的电话时候正在魏展辰的办公室。家里的危机已解决,他就马不停蹄的去找魏展辰。那边的技术分析师得到的答案,和云珊这边的一模一样。并且展辰还额外查了那天严震的车的去向,一辆是光碟里的假车,去了海边。另外的真车则是去了市中心的一个艺术馆,那里每天都会有展览。
“所以,那天下午,云珊和严震是去了这里。听说他办了一个小型的摄影展,所以才带云珊过去看看。”魏展辰做了结语,不意外的看到沈逸呆滞的模样。他的嘴唇有些哆嗦,从知道云珊是被人陷害之后。整个人就像被定格了一般,恍惚着脸瞪着电脑屏幕,瞪着最后被放大的那对陌生男女!
为什么真相要是这样?为什么知道没有被背叛的他反而无法开心?沈逸的喉咙滑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可是无从说起。
怎么说?当他发现自己被背叛时,只顾着自己难过。早忘了他们是夫妻,应该一同面对!
怎么说?当他听到耳边传来弱弱的求救时,他却闭上了耳朵,置之不理。早忘了他们是夫妻,应该选择聆听!
怎么说?当他看到她被家人指责谩骂时,他却选择了视而不见,更认为这是她应受的惩罚。早忘了他们是夫妻,应该站到她身前,再错也该由自己来惩罚,而不是假手他人!
怎么说?当他面对这一系列的打击时,选择的竟是将她送出去。他以为这是保护她,却忘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应该同甘共苦!
怎么说?当他选择坚持将光碟看下去的时候,他是真的不够信任她,他是真的认定了背叛!
为什么高高在上的沈逸会突然如此不自信?他俊逸不凡,意气风发,何其张扬,却居然受了有心人的挑拨,居然会选择相信外人,居然会去吃一个根本构不成威胁的人的醋!
她叫他老公,老公。那般眷念,那般深情。
她说我爱你,没有任何目的,只是爱你。那般坚定,那般郑重。
她说为什么你不相信我?那般失望,那般绝望。
是他,亲手摧毁了她的信仰!
魏展辰不知道沈逸在想什么,只看着这个男人的脸色渐渐变得煞白,曾经流光四溢的黑眸此刻暗淡无光,空洞无灵。好似一瞬间被人抽去灵魂般,没了神,失了心!展辰心里不安,开始着急,他用力推醒沈逸,嗓音略微的响亮,“阿逸,既然知道真相了,就赶紧去挽回。不然时间拖得越久,越对自己不利。”
“我知道。可是我怕,你知道吗?展辰,我从这么害怕过!我想到了云珊最后枯寂下的眼神,慢慢变得冰冷。我想到她脸上对我毫不掩饰的厌恶。我更想到她离开沈家时的如释重负。她还会原谅我吗?”沈逸深陷在沙发里,将灰败的脸埋在双掌间。浑身都笼罩着不安和忐忑,一时间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沈少,而只是一个错怪了妻子,正在被后悔啃噬的普通男人!
魏展辰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正在这时,沈逸的手机响起,他看到是家里的号码,接了起来,慢慢脸色变得凝重。
“怎么了?”
“云珊回去了!”沈逸的脸色出现短暂的错愕。下一秒立刻从沙发上起来,对好友道谢后,疾步离开,“展辰,谢谢你。我先走了。”
沈逸不知道自己在路上闯了多少个红灯,只是一想到佣人的话,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
“少爷,夫人要我让您赶紧回来,家里有事。那个,少奶奶来了。”
他还没去接她,为什么会自己回来?是知道家里没事,所以回来看爸爸吗?不,他不以为她会这么单纯。只是如果不是,那又是什么?
还没容自己想明白,沈逸的车已经开到了家门口。他一路匆忙下车,大步流星的往家里走。“少奶奶呢?”
被扯住的佣人,怯生生的指了指门,“刚刚走了。”
“什么?”沈逸一愣,旋即转身就要去追。又被佣人叫住,“老爷说让您去书房。”
刚欲迈出的步伐一滞。沈逸立在门口想,反正云珊就住在那跑不了,晚点再去找她也一样。遂举步往二楼走去。
“爸爸,您找我?”
“嗯,进来吧。坐。”沈万云叼着烟斗站在窗户前,看到儿子进来了,转身回到座位。沉吟了下,问到,“逸儿,你有没有事想和我说说?”
一听到这句话,沈逸心里便有了底,“云珊的事,您都知道了?”
“嗯,她下午来了一趟,给我看了些东西。这件事,我们沈家欠她啊!”摩挲着桌面上放着的两个文件袋,沈万云真是感慨万分啊。
东西?沈逸蹙起眉心,又看到爸爸的动作,更是不解。不过他现在更想知道的是,“爸爸,她都说了什么?”
沈万云并未正面回答,“爱之深,才会失了理智。只是,逸儿,冷静如你,竟也会犯下如此之错。”
“我知道自己错怪了她。”沈逸脸上出现愧色,第一次有些局促不安。
看着儿子的模样,沈万云无奈的摇了摇头。将手下的东西轻轻扔到对面,叹息,“这是她留下来要我转交你的两样东西。你自己看看吧,你们年轻人的事,自己好好解决。只是这一次,你可不能再冲动莽撞。你呀,变得已经不像你了。”
沈逸一拿到文件就迫不及待打开看,当入目而来的又是离婚协议书这五个大字时,眉心拧得都可以去夹被子了。他将文件重重往桌上一压,完全忘了现在在父亲面前,失态的冲沈万云低吼,“离婚?!我不同意!爸爸,你怎么会答应她的要求?”
“沈逸!”沈万云一拍桌板将慌乱急切的人震醒!然后指着他,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的冷静自持去了哪里?你的深邃睿智去了哪里?你的果断坚定去了哪里?只是一纸离婚书而已就激动成这样,你如何将你老婆追回来?”
“爸爸……”沈逸有些傻眼。
吸了口烟,沈万云做最后的总结,“我反倒觉得这个婚可以离!”
这下沈少可以不依了,唯一支持云珊的爸爸都说这个婚得离,那不是……沈逸不满的叫嚣,“爸,怎么你也……”沈万云抬手,阻止儿子说下去,“先听我说完!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就有问题,你试问两人在一起快六年了,真正开心幸福的时间有多少天?前五年都活在对彼此的埋怨记恨中,让婚姻变得扭曲。你以为两人和好了,就问题解决了?这张纸就是告诉你,你们之间的问题还在!签了字,把婚离了,不斩断过去如何开始新的未来?”
斩断过去?!沈逸犹如醍醐灌顶,猛然精神大振!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充斥着欺瞒和误会,注定是个错误。而这个错误已经延续了六年,现在是时候砍断这一切,重新开始。这便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柳暗花明又一村啊!这样,他之前的那些忧虑,就全部迎刃而解了!沈逸很聪明,一点就通,当下就恢复了神采,黑瞳熠熠生辉,“爸爸,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恩,离了还可以结嘛。反正人不会跑,这一次你们可得按部就班的来。先恋爱再复婚!”沈万云难得露齿笑,想到前事,拍了拍的沈逸的肩膀叮嘱。虽然他还算比较开明,可是这女方太主动,还留视频做威胁,还是有些吃不消啊。还是正常的先恋后婚比较符合逻辑。
“谢谢爸!”
“这个孩子受了太多苦,你要好好珍惜。反正儿媳我就定她了,搞不搞的定就看你本事了。”
“我明白,一定不会让您失望!只是妈那边……”沈逸一个大躬身,表达出自己的感激之情。但是一想到那个偏激的母亲,还是有些犯难。不过幸好还有父亲,父亲就是用来镇压母亲的!沈万云叼着烟斗,一脸豪情万丈,“有我在,怕什么!到时候你们赶紧给她生个大胖孙子,哪还有闲工夫嫌这嫌那!”
孩子的事又戳中了沈逸的痛处!看来他和云珊之间还真是前路坎坷,不过他有信心,一定会得到她的原谅,不管花多长时间!至于孩子,以后的事留给以后再说吧!沈逸脸色未变,心里却是转了好几个弯,最后选择沉默。
“嗯,那爸,我先出去了。”
“去吧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