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蕴琼此刻却不管姜静格以前到底是怎样对她的,她只知道她们都是女人,她只知道这个女人被一个卑鄙的男人害的受伤了,她不忍心再看着她受这么多人的议论。
姜静格没想到将自己从人群中扶起来的人是蕴琼,她眼睛哭得如杏子一般又红又肿,却还警惕的看着蕴琼,“怎么是你?你是来看我的笑话么?”
“你若是不想被人看笑话,就不该在大街上哭得这么不像样子。”蕴琼拉着她的手,道:“你跟我走吧,不要在这里丢人了。”
姜静格是被休出门的,此刻三皇子府她是回不去了,自己的娘家更是以她为耻辱,这就是女人的悲哀。无奈之下,姜静格只好任由蕴琼带着回景王府。
一路上,兰殷都无法理解蕴琼的做法,她在蕴琼耳边小声道:“王妃娘娘,您管这摊子闲事干嘛啊?王爷要是知道了,可是会生气的。”
“所以呢,就看她无家可归,饿死街头么?”
蕴琼冷冷反问了一句,同样是女人,何必要亲眼看着对方走投无路。有什么深仇大恨,也不至于看着对方死才高兴吧?
回到景王府之后,蕴琼把姜静格带到了浴室,让几个小丫鬟帮她洗了个澡,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她尴尬的走到蕴琼面前,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你坐啊。”
蕴琼将她拉到椅子上坐了下来,她道:“你饿不饿?我让兰殷给你准备了点心,先吃点吧。”
姜静格低着头,轻声道:“我吃不下。”
“不吃东西怎么行呢?”蕴琼拿起一块糕点递给她,道:“多少吃一点吧。”
姜静格抬起头,双眼泛起泪光,她道:“真没想到我有一天会落魄成这个样子,更没想到帮我的那个人会是你。”
蕴琼笑了笑,反问道:“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姜静格又把脑袋垂了下来,回忆着过往她欺负蕴琼的种种,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了,“我以前那样欺负你,你为什么还要帮我?”
“我也没有帮你什么啊,只是我们都是女人,我就情不自禁的拉了你一把。以前的那些不愉快,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有什么不能原谅的?”蕴琼安慰道:“你别想这么多了,你先在这儿住下吧,倒是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姜静格缓缓摇头,“不知道,我已经……无家可归了。”说着说着,她就又哭了起来。
很快,姜静格住到府中的事就有人通报给宇文景了,他匆匆回府,才发现蕴琼果然把姜静格带了回来,而且就住在东暖阁。
宇文景立刻派了人暗中监视姜静格的一举一动,然后他便单独跟蕴琼在房间,道:“苏蕴琼,你怎么这么爱管闲事?”
“你不要生气啊。”蕴琼支支吾吾道:“我就是看她无路可走,才……”
“你真是救世主、活菩萨。”宇文景冷笑,“连她的娘家都不肯收留她,你倒好,直接把她给我领回府里了。你要让外面的人怎么说?三皇子休掉的女人住在我景王府么?”
蕴琼一副破罐破摔的模样,道:“反正人已经带回来了,现在说这些也迟了。”
宇文景这两天本就为了慕容修跟三皇子联姻的事烦心,没想到蕴琼还给他找来了这么个麻烦。他一时没控制住,便朝她发了一通脾气,“苏蕴琼,我给你一天时间,晚上我不希望再在景王府看见她。”
“那好办呀。”蕴琼笑嘻嘻的撒娇道:“那我就不让她出门,坚决不让她出现在你面前,这样还不行么?”
“苏蕴琼,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要的是她消失在景王府。”
蕴琼小嘴一噘,不乐意了,她道:“是我主动把人家给带回景王府的,总不能再赶人家出去啊。”
宇文景对那这样“死皮赖脸”的蕴琼最是无奈了,可这件事非同小可,他没有妥协,而是问道:“你知道三皇子为什么要休妻么?”
“我当然……”蕴琼本想说她当然知道啦,不就是因为跟徐昭仪有那样的关系么?话到嘴边,她还是改了口,道:“不知道啊。”
宇文景找了个椅子坐下,缓缓道:“那是因为他要娶大将军慕容修的女儿,慕容修的女儿是绝不会给人做侧室的,所以唯一的好办法就是弃军保帅,休了姜静格,过段时间,就会迎娶新的正妃。”
“怎么会这样?”
“那你以为是怎样?”宇文景反问。
蕴琼这才是真的惊呆了,她以为三皇子休妻是因为徐昭仪,可是,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又蹦出来一个大将军的女儿?而且,她更好奇,宇文景到底知不知道三皇子跟徐昭仪的苟且之事?要不要告诉宇文景那晚她在假山后听到的事呢?
“你发什么呆呢?”宇文景的手在蕴琼眼前晃了晃,道:“我都已经跟你解释的这么清楚了,三皇子府不要的人,也不能在这里出现。现在你懂了么?”
蕴琼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下来,“好吧,那我在府外给她找个住处吧,不然她真挺可怜的,三皇子和惠贵妃那伙人根本就是卸磨杀驴的人。”
“哎~”宇文景深深的叹了口气,道:“我是该说你善良呢,还是该说你太傻?”
蕴琼笑了笑,道:“我可不是什么善良之辈,只是良心未泯而已。”
宇文景也笑了,他拍了拍手道:“好一个良心未泯!”
傍晚,蕴琼想趁天黑的时候把姜静格送去京城的一个比较安静的小院落,这样不仅可以掩人耳目,同时也能给姜静格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休养。
可是,兰殷这时却紧张的跑进了屋子,手中拿着一个信封,道:“王妃娘娘,不好了,不好了。”
“怎么了?”蕴琼问:“我不是让你把三皇子妃带过来的么?”
“三皇子妃不见了。”兰殷拿出信封递给蕴琼,道:“这是三皇子妃留的,她不在屋子里,下人们也说没看见。”
蕴琼一边接过信,一边道:“都仔细找过了么?”
“嗯,都找过了,看样子三皇子妃是趁侍卫换班松懈的时候从王府的后门偷偷溜走的。”
蕴琼打开信封,取出信纸,上面只有一句话:愿你一切安好。
蕴琼凝视着信纸上的六个字良久,手有些发颤。也许经过今天的事,她在姜静格心里的印象已经改变了,也许姜静格也把她当做了朋友,也许这么多年的恩怨解开了。可是,她走了,她已经身份分文,又能去哪里呢?她会不会想不开?
过了会儿,蕴琼对兰殷道:“你找些人在京城四处打听打听她的下落,如果找到了,在暗地里帮帮她,至少先让她度过现在的难关。”
兰殷点点头,她微笑着望着蕴琼,“王妃娘娘,您心眼儿真好。”
人之初,性本善。之所以会有这么多恶人,也都是被残酷的现实一步步逼的。
门口响起了敲门声,兰殷打开门,才发现是小春子。
“王妃娘娘,王爷让奴才来告诉您一声,今儿个王爷住在八皇子的府中,就不回府了。”
“为什么?”蕴琼的直觉告诉她没这么简单,她本能的疑惑着,“王爷怎么会在八皇子府里住下?”
小春子道:“奴才也不清楚,大概是商量事情吧。”
“好的,本宫知道了,多谢公公。”
让兰殷送走了小春子,蕴琼一个人坐在桌边,思索着。按说从她嫁给他到现在,宇文景就算不来东暖阁,也没有不回府的情况。今日他却住在了八皇子的府中,这两个人在一起无非是密谋争储的事,难道是最近朝廷出了什么大事?
果然不出蕴琼所料,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宇文景都再也没来过。虽然宇文景回府了,却每日都和八皇子关在书房,门口有重兵把守,蕴琼根本靠近不了。
这天,蕴琼就藏在距书房不远的大树后面,她一定要等到他们出来,然后问个清楚。
守株待兔了好几个时辰,终于看见宇文烨从书房出来了,宇文景似乎还在书房内。
宇文烨没走几步,便被蕴琼拦住了去路,他愣了一下,问:“你做什么?”
“我想跟你谈谈。”
“我们……?”宇文烨好笑的指了指自己,道:“我跟你有什么好谈的?该不会是这些天没见到你的夫君,想他了吧?”
蕴琼也没跟他解释,拉着他的袖子就走,宇文烨无奈,就被蕴琼拉扯着,一直走到了一个湖边。
蕴琼开门见山的问:“你和王爷这几天都关在书房是出了什么事么?”
“谁告诉你的?”宇文烨竖起了大拇指,道:“你的直觉还真是准,的确出事了,不然你们家王爷也不会愁眉不展的。”
蕴琼一急,追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一个女人家知道这么多做什么?”宇文烨不屑的哼了声,“而且七哥说了不让告诉你,他不想你心烦。”
蕴琼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她问:“他真是这么说的?”
“女人就是女人,男人一句话就能让你高兴的颠三倒四。”宇文烨随手拿起几个石子,投入湖中荡出了层层水波,他道:“你回去吧,跟你说了你也帮不上忙。”
蕴琼望着湖面良久,她只知道景哥哥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宇文景不快乐,她也不会快乐的。所以,蕴琼道:“八皇子,拜托你告诉我吧,能不能帮上忙还说不定呢!”
“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固执啊?”宇文烨瞥了她一眼,独自坐在湖边,语气有些颓废道:“慕容修求皇上赐婚把女儿嫁给三皇子,就是因为这个。”
蕴琼还是一脸茫然,这件事她早就听宇文景提过了啊,她说:“王爷前不久跟我提过这件事,三皇子娶慕容修的女儿,王爷为什么会心烦?难道,王爷他……他……”蕴琼说到这儿,突然难过起来,她咬着嘴唇,小声道:“是不是王爷也喜欢慕容将军的女儿?”
“天哪,你都想得什么啊?”宇文烨有一种想一头撞死的冲动,男人果然是不能跟女人多啰嗦的,她们总是喜欢把事情想得这么复杂。又或者,男人和女人想问题的侧重点根本就不一样,女人想得无非是那些儿女情长,而男人想的却是家国大业。宇文烨摆摆手,道:“算了,我也跟你说不通,你别管这么多了。”
“别啊,那你快说说为什么王爷会心烦?”蕴琼就是拦在他面前不让他走,她道:“你要是不跟我说清楚,我今天是不会放你走的。”
宇文烨真是败给她了,他解释道:“这么跟你说吧,慕容修就一个女儿,疼的跟什么似的。可他把女儿嫁给了三皇子,这就表明了他站在三皇子党的诚意,一旦手握重兵的慕容将军跟三皇子成了一伙人,别说七哥,就连皇后最疼爱的老十一都没戏了。”
蕴琼知道他口中没戏的意思就是将来当不成皇帝,在恍然大悟的同时,又有一种十分疲倦的感觉。朝廷、皇宫真是个处处布满机关的地方,在普通人看来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又或者是儿女的感情和婚事,都可以被这些争权夺利的人拿来利用。
“皇位真的就这么重要么?值得这么多人牺牲感情、牺牲亲情、牺牲掉这么多去换它?”蕴琼秀眉深锁,她道:“王爷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他不高兴、不快乐,是么?”
宇文烨啧啧了两声,道:“何止是不快乐啊,你知道么,储位之争向来都是你死我亡的。你知道七哥为什么不快乐么?因为他看见了自己的未来,三皇子一旦继承了储君之位,他的未来便是粉身碎骨!”
蕴琼想到了前些天,宇文景那时明明就已经很压抑了,却还是努力忍着没有让她看出他的心事,因为他不想她不快乐。可是,她又怎么能忍心看着他失去他最在乎的东西呢?蕴琼的心中似乎已经有了算盘,尽管做这样的决定是心撕裂一般的难受,可是,她却必须这么做,才能帮到宇文景。
蕴琼故作轻松的笑了笑,对宇文烨道:“放心吧,这件事交给我,三皇子绝对娶不了慕容千金。”
“什么?交给你?”宇文烨道:“你能有什么办法?你可别乱来啊,到时会连累七哥的。”
蕴琼拍了拍他的肩,道:“我这么做一是想帮王爷度过这一关,二呢,也顺便跟你证明我对王爷的忠心,这样不好么?”
“切,我倒要看看你能怎么改变慕容将军的决定。”宇文烨明显不相信她。
蕴琼唇角弯起一丝弧度,缓缓道:“我的确改变不了慕容将军的决定,但我可以改变三皇子的决定。”
她的话仅说到这里为止,宇文烨听的是云里雾里的,不过现在事态都发展到这个程度,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他对蕴琼道:“好,只要你帮七哥摆平了这件事,以后你生老病死的全包我身上了。”
蕴琼最讨厌听他说话了,他就不能盼她一点儿好啊?她嘱咐道:“你先别跟王爷说啊,等我把事情办好了,会自己告诉他的。”
回去之后,蕴琼连忙找来兰殷,问道:“我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有没有弄到信?”
兰殷偷笑着,道:“还不止一封呢,那小宫女丢了信也不敢告诉徐昭仪。”
蕴琼拿过几封信,打开浏览了一边,果然都是三皇子的笔迹,上面写得全是些污言秽语、藐视皇帝的话。
蕴琼得意的笑了笑,徐昭仪和三皇子之间的联系无非就是她的贴身宫女,那宫女丢了信必是不敢告诉徐昭仪的,徐昭仪自然以为三皇子这阵子没写过信给她。这么一来,不是很好,省的打草惊蛇了。
蕴琼心里有了几分思量,她道:“兰殷,我下午去拜见惠贵妃,东暖阁的事你帮我担着点儿。”
“谁?”
兰殷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
蕴琼又重复了一遍,“惠贵妃!这种事还是跟惠贵妃谈比较好,三皇子这个草包事事都听她母妃的话。”
“您要跟惠贵妃谈什么事啊?”兰殷一头雾水,她摸了摸蕴琼的脑袋,道:“您没发烧吧?那可是惠贵妃啊!她不来找我们的麻烦都谢天谢地了,您还去惹她?”
蕴琼轻哼了声,道:“这次之后,我保证,她惠贵妃绝对不敢来找我们的麻烦!”
兰殷忽而想到另外一件事,她道:“娘娘,我们派出去搜寻三皇子妃的人有结果了。”
蕴琼眼前一亮,问:“她现在还好么?”
兰殷顿了一下,吞吞吐吐的道:“三皇子妃从王府逃出去后找了一个便宜的房子住住下了,可是今儿个一早,房子被烧了,衙门的人发现了尸骸。”
“什么?”
蕴琼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窒息,完全喘不过气一般的难受,这,应该是意料之中的。三皇子妃嫁给三皇子这么多年,多多少少也会知道三皇子和惠贵妃的有些秘密。像惠贵妃这种狠毒的女人,必然不会留活口。好狠的女人哪!曾经她也是这么喜爱姜静格,可是转眼就能将她彻底毁了。
蕴琼缓缓合起眼睛,她到底还是晚了一步,没能救的了她。
良久,蕴琼冷笑,道:“既然这样,我就更要见见惠贵妃了。”
下午,蕴琼便收拾行头进宫了,惠贵妃正在自己的翊坤宫赏花儿,这时宫女来报,“贵妃娘娘,景王妃求见。”
“谁?”
惠贵妃放下花儿,转过身道:“你刚才说景王妃?”
“是,景王妃已经在翊坤宫门口儿了。”
“她怎么会来?”
惠贵妃目光狐疑的很,不过,人都来了,她也没有不见的道理。于是,她对那宫女道:“请景王妃进来。”
蕴琼进到翊坤宫的大殿,便看到惠贵妃盛气凌人的坐在主位上,高傲的俯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