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重要么？”她终是没有办法在他面前那样安然，颤抖的睫毛上沾染着泪滴，她的眼中也蒙上了一层薄雾，“没有谁让我这么做，是我自己……”
宇文景的眸光骤然变冷，够了，他受够了她的倔强。原本以为这个女人是透明的，原本以为他够了解她，可是现在，他却看不透她了。
宇文景手上的力道突然收紧，蕴琼觉得整个下颌都快被他捏碎了，只听宇文景从牙缝中蹦出一句话，“苏蕴琼，我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
蕴琼这样的沉默只让宇文景心中的火越演越烈，他点点头，“好，苏蕴琼，这是你自找的。”
说完，他大吼了声刘勇的名字。
刘勇慌忙走上前，“微臣听候吩咐。”
“听着，把她的嘴给朕撬开，不论用什么办法，朕给你三天的时间。”
圣旨一下，刘勇诚惶诚恐的接下旨意，心里暗叫不好。这可如何是好？打不能打掉龙子，不打这个倔强的女人又不招。刚才皇上的意思这么坚决，要是三天内完不成任务，刘勇觉得自己的小命也就跟着苏蕴琼一起玩完了。
宇文景走后，把这一摊子事儿都甩手给了刘勇。
刘勇并没有急着动手，而是在想个办法既能让蕴琼生不如死，又不会伤害到龙子。
这期间，宇文烨去过天牢一次，随着狱卒走到天牢的最尽头，他便看到了牢内蜷缩在角落的影子。
她浑身是鞭伤，刺眼的痕迹让人不忍直视，只是，她的眼神却是空洞的，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宇文烨轻咳了一声，唤起了蕴琼的注意，她微微抬起头，目光并未燃起波澜。
蕴琼没想到，宇文烨来这里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我……可以叫你琼儿么？”
蕴琼一怔，她以为宇文烨是来找她兴师问罪的，却没想到他却问出这么一句话。她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应允了。
“琼儿……”宇文烨有些生硬的喊出了这两个字，他说：“我来这里找你，皇兄不知道。”
“哦。”她的声音清冷冷的。
宇文烨顿了顿，问：“你可以告诉我，那天父皇把你留下来，都跟你说了什么么？”
蕴琼想到那一天老皇帝病重时刻嘱咐过她的话，眼睛微微湿润了，是她太坏，那只是一个老人临终的嘱托，她都没有完成。
突然想起那日老皇帝含泪说起俞妃娘娘的事，蕴琼知道，宇文烨到现在都没有原谅他的父皇。而得到宇文烨的原谅，恐怕是已逝的老皇帝最大的心愿吧。
在宇文景专注的目光中，蕴琼道：“先皇跟我说起了俞妃娘娘，还有你。”
宇文烨吃惊了一下，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却没想到皇帝竟然会在将死时刻说起他的母妃。
蕴琼靠在冰冷的墙面上，轻声说：“先皇告诉我，他知道俞妃娘娘是无辜的，可是身为皇帝的他没有保住自己心爱的女人，他很后悔。因此，他对你怀着深深的歉疚。”
“哼……”宇文烨冷哼，他才不信他那顽固不化的父皇会有后悔的时刻。如若他真的后悔，又为何将他放在南方这么多年，又为何任凭宫里的嫔妃骂他是野种？在他母妃死后，他真的把他当做过儿子么？
蕴琼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她说：“八皇子，其实你错了，因为在俞妃娘娘的事情之后，你的心变小了，所以，你将你的父皇也看小了。其实，他的子女中，他最疼的，最尽力保护的人是你。他已经对不起你的母妃了，他怕这样的皇宫再对你造成伤害，才将你送去了南方。他给了你足够的金钱随你挥霍，只希望你能做一个不问世事的逍遥皇子，他只想你能远离朝野，便不会再卷入纷争。”
宇文烨如同当头被人狠狠打了一棒，愣愣的站在那儿，脑中突然闪过无数母妃死前，他和七哥还有父皇母妃，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片段。再后来，他又想到母妃被皇后用簪子刺花的脸，原本是那样美丽的容颜，却毁的这么彻底。那时，他真的好恨，他不知道在他母妃这样绝望的时刻，他的父皇在哪里？
刚才蕴琼说的这些，是宇文烨无论如何都没先到过的。记得当初父皇下了圣旨，说他身体不好，需去南方温暖之处养病。他知道这一切都只是个借口，他以为父皇是相信了奸人的话，父皇，不要他了。
他又怎么能想到，父皇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一个父亲想保护儿子的用心良苦？
不知何时，他已潸然泪下，直到他父皇死的那一刻，他想的都只是该怎样帮助七哥得到皇位，他想的只是如何替冤死的母妃报仇雪恨。
“八皇子……”蕴琼淡淡的开口了，她说：“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了，其他的，无可奉告。”
宇文烨早已听说蕴琼在牢里的顽固，现在看来，她的确是下定了决心什么都不说。他说：“谢谢你，跟我说这些。不过琼儿，我还是要劝你一句，趁七哥对你还有感情的时候，有什么苦衷你就告诉他吧。”
感情？蕴琼有些无奈的牵起唇角，什么叫感情？他想攻打她的国家，这就是他的感情么？
宇文烨从天牢回去后，直接去见了宇文景，此时御书房中以国舅爷文忠云为首的老臣正跪在桌前请求宇文景下旨封皇后为皇太后。
宇文烨知道，宇文景迟迟不肯封太后，是因为顾念着他的感受。他说过会替他报仇，只是那仇人，却是宇文景的生母。他总不能一坐上皇位，便生出个弑母的罪名。
宇文景被这些大臣说的脑袋都炸了，他揉着有些发痛的太阳穴，迟迟没有给出个答案。
这时，宇文烨走上前跟着大臣们一同跪下了，就在宇文景惊讶之时，他带头道：“请皇兄封皇后为太后。”
宇文景不可思议的望着他，这……这还是一心想要为俞妃娘娘报仇的宇文烨么？
可是册封太后之事迫在眉睫，宇文景终是同意了。
在群臣散去之后，他独独将宇文烨留了下来，开门见山的问：“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不想报仇了？”
“想。”宇文烨望着宇文景略带疲惫的脸庞，和那双依稀带着血丝的眼睛，便知道皇帝不是这么好做的。他说：“想报仇，但是不想七哥为难。其实刚才……”
宇文烨顿了一下，微微瞟了眼宇文景的脸色，道：“臣弟刚才去了天牢。”
宇文景神色微变，表情突然变得复杂起来，他追问道：“你去那里做什么？”
“本来，臣弟是想问问苏蕴琼那天父皇将她留下到底说了些什么，臣弟总觉得苏蕴琼身上带着一个谜。”说到这儿，他深深的叹了口气，道：“我完全没想到，父皇在病危之际，提起的是我母妃。皇兄，我……”
宇文烨将脸转向了别处，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不想被人看见他流泪的样子。说后悔、说抱歉，都已经来不及了，他父皇驾崩之时，他都没有流过一滴眼泪，因为他觉得父皇该去向他母妃赔罪的。
然而，现在，宇文烨道：“皇兄，那些害我母妃的人，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但是，我刚才知道了父皇的苦衷，我知道当一个皇帝是多么的不容易。臣弟既然将皇兄推到了这个位置，就绝不会做出令您为难的事情。想想父皇，为了江山社稷，可以牺牲掉他心爱的女人。臣弟又为什么不能做出牺牲？”
宇文景没想到宇文烨去过一次天牢，竟然触动这么深。苏蕴琼，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她到底有什么样的魔力，可以化解一场杀母之仇？
“那她，还有没有说别的什么？”
她，指的自然是蕴琼。
宇文烨凝视着宇文景带着些许期待的双眸，终是无奈的摇摇头，“她其他的什么都不愿意说。”
宇文景深深的吸了口气，心中不知在酝酿着什么，他道：“你先下去吧。”
“皇兄……”
宇文烨犹豫了一下，道：“他们对她用刑了。”
宇文烨心中很明白，若不是皇上授意，底下的官员有几个胆子也不敢用刑的。虽然苏蕴琼做的事情对于宇文景来说，太可恨。但宇文烨还是忍不住为她求情，昔日鲜活灵动的人儿，现在变为如此可悲可叹的阶下囚，他心里实在不是滋味儿。
宇文景心中虽是不好受，却依旧冰着面孔，道：“怎么？你心疼了？”
宇文烨心知他误会了，连忙道：“皇兄，臣弟不敢有非分之想，只是……皇兄真的放弃她了么？刑部那些人可都是下了狠手的，不知以后会使出什么手段来。”
宇文景想想蕴琼那天的坚决，想想她的背叛，气就不打一处来。他的脸上一片阴郁，“朕，不是没给过她机会，是她自己放弃的自己。”
宇文烨这下算是看明白了，蕴琼这一次太过固执，宇文景本就不是很有耐心的人。在蕴琼的事情上，也许宇文景下不了手杀她，但是把她折磨一番是免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