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微澜一下子愣住了，石头人一样盯着顾西川半天都没有发出一个声音来。
她的目光甚至有些呆滞，就好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布娃娃，她想问点什么，可是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攥住了，说不出来任何的话。
她的心已经被刚才顾西川的话撕扯成了千万片的碎片，每一片都在鲜血淋淋的挣扎着。
“你是说，我妈妈要死了？”
夜微澜挤出几个字来。她没有流泪，因为泪已经干了。哭不出来了。
顾西川咬咬唇，没说话。其实医生的原话是，救活的可能性等于零。但是他不敢过分的刺激夜微澜，只能朝好的方向说。
就是这样，对她的打击还是显而易见的。看着她的样子，顾西川也不知道再怎么安慰她了。毕竟，生离死别的痛，别人再怎么安慰都是没有用的。
夜微澜沉默了一会，倏地从床上翻起来。
“我要去看妈妈，我要去看妈妈……”
她丢了魂一样的重复着这一句话。身子歪歪斜斜的往外面撞去。
顾西川没有拦着她，因为知道自己拦不住。只好跑过去拉住了她的手带她去了ICU病房。
ICU病房里，安静的似乎连空气都成了不流动的死空气。
夜微澜推开门，一眼就看见了她的妈妈。
那是她的妈妈吗？全身插满了管子，躺在那里，不像是妈妈，更像是一个人形的机器。
“妈……”
她压抑的哭喊了一声。顾西川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带她来到床边，拖个椅子让她坐下。
“微澜，事情已经这样了。你要好好保重自己。否则岂不是让阿姨更不能安心？”
夜微澜没有接话，静静的看着张明芬。
妈妈的头上缠着绷带，上面的血迹还没有干。她的脸白如纸，一动不动的躺着，这种安静让人发疯。
“西川，妈妈真的会死吗？”
夜微澜突然开口，声音有些飘渺，好像不是她发出来的。她的目光始终没有挪开张明芬的脸。
顾西川心神一滞，这个问题，他不是不知道怎么回答，而是实在不忍心回答。
“微澜……”
他刚开口，就被夜微澜打断了。
“别说了。我知道妈妈不会死的，一定不会的。”
夜微澜重重的咬着唇，神情坚定的近似于偏执。
顾西川终究还是没有忍心戳破她的幻想。他就这么陪着她坐着不再说话。
夜微澜这么盯着，一盯就是一下午。到了晚上的时候，顾西川出去买了吃的过来，她也没有吃过一口。
她拉着张明芬的手，那手已经几乎没有温度了。她就这么一直拉着不想松开。因为她害怕一旦松开了，就再也抓不住了。
到了深夜，夜微澜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冰凉的。这种寒意，让她害怕，她的身体开始轻微的颤抖起来。
顾西川脱下外套给她披在了身上。
“微澜，要不然你去休息一下，我来看着好不好？”
夜微澜摇摇头，她不要任何人帮她来看着妈妈。
“不要，万一她要是醒了见不到会着急的。”
她喃喃的说着，憔悴的声音让顾西川很心疼。他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却不忍心去告诉她。
“那好吧，不过你多少要吃一点，否则怎么撑的住？”
顾西川从桌上端来了刚才买的盒饭。夜微澜一眼都没有看就拒绝了。
“不用，我吃不下。”
顾西川轻轻的叹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他们就这样坐着，一直到了第二天早上，东方现出鱼肚白的时候，夜微澜突然把目光死死的盯在床头的机器上。
她没有说话，眼中泪却刷的一下淌了下来。
顾西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象征心跳的线条渐渐的没有了起伏， 变成了一跳平线。
他当然知道这是意味着什么，只是没想到这一刻来的这么快。张明芬竟然没有撑过24小时就去世了。
“微澜……”
顾西川担忧的喊了一声。
夜微澜倏然转过头来，伸出食指，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别吵，妈妈睡着了，她睡觉的时候是最不喜欢人吵了。”
顾西川拢了拢眉，心中划过一阵揪心的疼。
“微澜，别这样。阿姨真的已经走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很残忍。他怎么能把这样一个残酷的事实摆在已经快要崩溃了的夜微澜面前？
可是，不告诉她又怎样？她这样下去，受的伤害只会越来越大。
所以，顾西川咬了咬牙，决定让夜微澜清醒过来。
“微澜，阿姨死了，不会再活过来了。”
这一次，他用了更尖锐直白的字眼。死！他就这样把这个字丢在了夜微澜的耳边。
夜微澜打了一个寒噤，转过头来，怔怔的看着顾西川。
突然，她歇斯底里的哭喊了起来。
“你胡说，你胡说，我妈妈怎么会死？顾西川你怎么那么恶毒，你为什么要咒她死？为什么？”
她挥起双手冲他打了过去。
顾西川没有让开，站在那里让夜微澜发泄自己心中的绝望。
“微澜，你听我说，人死不能复生，你这样折磨自己，阿姨也不会醒过来了。我们叫医生来吧。好不好，微澜？”
顾西川轻柔的哄着夜微澜，夜微澜的哭声却是越来越大。好像这一下要把心中所有的难过都给哭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查房的护士推门进来了。一看那仪器，立即奔了出去。
十分钟后，医生护士还领着帮忙的护工，就都涌了进来。
“对不起，病人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我们要马上处理，请你们先出去。”
医生面无表情的吩咐着，顾西川揽着夜微澜想要离开。
可是，夜微澜去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死死的抓着张明芬的手不肯松开。
“不，我不走，我要陪着妈妈，妈妈离不开我。妈……”
她的声音沙哑凄厉，让人听着无比的动容。可是，医院里的医生早就练就了一颗不为所动的心，他们剩下的只是公事公办。
“你们，快把她拉开。”
医生命令着二个护工。穿着绿衣服的护工过来扯住了夜微澜的胳膊，狠狠的掐住她。
“小姐，请你节哀。”
其中一个人还算有点同情心的说着。他们扯着她往外走。
夜微澜发了疯一样的哭喊着，那凄厉沙哑的声音，凄楚红肿的双眼让顾西川再也忍不住了。
他要赶紧带她离开这里，否则她一定会疯掉的。
“微澜，我们走。不要看了。”
他刚打算拦腰抱起她，就听见门口有个冰寒的声音刺了过来。
“放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