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微澜的话一声闷棍一样的落在了慕月冥的心头。
他的手松了，缓缓的放下，深沉的眸立即爬上落寞的神情。
他们的苦难……这几个字，让慕月冥觉得无法面对。是他，是他害的她先是带着孩子背井离乡，然后又害的他的孩子受了这样的无妄之灾。
想起这次Gary的遭遇，慕月冥倏地面色一寒。
有些事情他是要去做一个了结了。希儿……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的心中泛起了一股疼痛，这疼痛让他不能再说什么。
他的手渐渐的发冷，冷的让他的心颤栗。他随即将手收回，放进裤子的口袋里。似乎这样，才能让他觉得温暖一些。
他转身上车，寂寥的背影倏地让夜微澜有些心疼。
她见过这男人嚣张跋扈，见过这男人邪气不讲理，也见过这男人的强势。可是，她就是没有见过他现在这个样子。
修长的身影显得孤独无奈，他转身时的那个回眸甚至让她看到了丝丝点点的泪光。
他还会伤心吗？他真的会为了她伤心？是她看错了，还是她多想了？
收回黯然的眸光，夜微澜唇边抿出一丝自嘲的笑容。随即，她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吃力的抬起步子往家的方向走。
身后响起了汽车发动的声音，她没有回头，知道那车飞驰远去，她都没有再看一眼。
慕月冥握着方向盘的手紧的爆出了青筋。十来年的打拼，艰辛的复仇之路都没有让他如现在这样纠结痛苦过。
一个是对他有恩的女人，一个是他用生命爱着的女人。他该何去何从？三年前，他隐藏了梁希儿撞死夜微澜母亲的真相，又让她差点失去了孩子。那是他对不起她。三年后的今天，还要像三年前一样，选择梁希儿，放弃夜微澜吗？
这个问题实在难以回答。不管选择谁，放弃谁，都会让他痛彻心扉。
豪华跑车在马路上飞驰，速度之快引的路人纷纷侧目咂舌。
不消片刻的功夫，他就到了家。
花园式的别墅一片沉静。走进雕花木门，慕月冥的心陡然沉了沉了。
他一眼就看见梁希儿那个稍显单薄又孤独的背影。他冷咧的眸覆上一层左右为难的神色。已经想好的开场白也没有说出口，只是静悄悄的抬步进了去。
路过梁希儿坐的沙发边的时候，慕月冥的脚步顿了一下。修长的身影立在她身子的左侧。
头顶橘黄色的灯光投射下来，映出一小片淡淡的暗影。
梁希儿僵直的身子在听到慕月冥的脚步声时动了一下。她偏头看向了慕月冥。
他的身影还是那么的挺拔，伫立在那里，散出一股她熟悉的气息。
只是，这原本温暖的气息变得冰凉，凉的让她不敢侧目。
看了一会，慕月冥没有说话的意思，梁希儿收回目光，垂下眼帘，唇边带出意思自嘲的笑意。
“月冥哥，你没有话要跟我说吗？”
这句开场白没有什么新意，也原本该是慕月冥说的。可是现在是她先说的。她觉得自己好像一个自己在寻找一个审判的方式。
慕月冥剑眉拢了一拢，有些停顿，却还是转身走到沙发的另一边坐了下来。
三米多长的沙发，梁希儿坐在左侧，慕月冥坐在右侧。中间隔了二米的距离。
梁希儿悠悠的转过目光，盯在真皮沙发上。这张沙发还是在徐莉莉家里看中的那款，刚送来的时候，她很喜欢，他也很喜欢，直夸她眼光好。
那时候，她也是坐在这个位置，可是他却不是现在这样离她这么远。他就坐在她的身边，和她一起感受这个高档豪华沙发的舒适性。而现在……已经物是人非。这个距离虽然不长，此时在二个人的心目中却好像天涯海角一样，让原本亲如一体的二个人变得陌生，甚至充满了仇恨和猜忌。
梁希儿微微垂下眼帘，晶莹的泪簌簌而落。
“难道你真的连话都不愿意跟我说了吗？”
带着哭腔的嗓音原本是最令他心碎的。可是如今……，慕月冥轻轻蹙眉，抬起星眸凝向梁希儿。
他的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的脸，俊朗的容颜依旧让她倾心。从前，他也曾经这样注视过她。
那时候，他的眸光温柔的几乎能掐出一把甜蜜的汁液来。看在人的眼里，就能甜如心里。那份甜蜜，让她终身难忘。
而现在，美若星辰的眸仍在，那似水的目光却变了样。不再有温柔，不再有甜蜜，有的只是一片冰凉，僵硬的好像一把利剑，刺痛梁希儿的心。
她的泪瞬间落的更凶了，这是悲伤的泪，也是懊悔的泪。时至今日，她才明白，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些东西是你永远无法苛求到的。就好像一个男人的爱，他若不爱你，你就算用尽了天下最高明的手段，他还是不会爱你。
只可惜，她明白的太晚了一些，浪费了这许多原本美好的时光。伤害了她原本爱着的人，也伤害了她自己。
现在他们二败俱伤，这场爱情的赌局中没有赢家，有的只是二个身心疲惫的灵魂。
忏悔的眼泪已经完全打湿了她原本精致的脸颊，这些天她都没有化妆，苍白的小脸失了底妆的遮盖显得越发憔悴的让人心疼。
只是在慕月冥看来，她的泪却好像多的有些显得做作。
“希儿，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
一句失望的哀叹足以表达他内心的感受和态度。梁希儿似被这话刺到了，身子微微的一抖，眸光更显凄凉，却没有说话。她知道，这是他的开场白，他后面一定还有话。
慕月冥收回他放在梁希儿脸上的目光，清冷的呵出一口凉气。
“你对我的心意，我明白。我承认是我对不起你。”
幽暗的眸又显苦涩，停顿了一会，才又继续道：“可是，希儿，你不该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微澜。这次更打起了孩子的主意。他还那么小……你怎么忍心。”
想起Gary那张惨败的小脸，慕月冥的心就越发的冷了。心中对夜微澜母子的歉意不断的翻腾着，对梁希儿的愤怒也越发的清晰起来。若不是极力的忍住，他还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举动来。比如，给她一巴掌。
他的手捏成了拳头，紧紧的，青筋都能看的清楚。
透过朦胧的泪光，梁希儿就看见了这些暴怒的青筋。
他对她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了吧？她自嘲的苦笑。
“月冥哥，你真的那么爱她？”
她倏地问道，声音中竟然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平淡的就好像她已经完全无心了一样。
慕月冥一个怔楞，方才垂下的眸微微抬起，眸光复杂。暗夜一样的眸先是滑过一抹浓重的悲伤，倏地又掠过一丝坚毅的潋滟。
“是的，我爱她。我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有多么的爱她。”
这一声宣誓如重鼓一样的敲在梁希儿的心上，再抬头，他脸上执着坦然又扬起浓浓爱意的神色让她掩不去心里的痛。
要是从前，她势必会为了这句话而抓狂，可是现在，她却依旧安静的坐在那里，除了眸光痛楚的闪动了一下以外，她几乎安静的像一个木头人一样。
他爱夜微澜，这是她早就知道的结果，所以，她实在没有再发痴发狂的必要了。
梁希儿淡粉又稍显苍白的唇微微扬起，勾出一丝清淡的笑意。这笑意并未到眼底，只是挂在脸上，让她一张盈满了泪水的脸看起来更加的凄楚。
“你爱她？到底有多爱？”
这个问题很抽象，抽象到让慕月冥也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回答。
梁希儿似乎也没想要他回答，问完这一句，又兀自笑笑，她的笑声在这样静谧的空间里竟然显得有些阴森。
“月冥哥，如果有那么一天，你在我和她之间只能选择一个人，而另一个人回因为你的放弃万劫不复，你会选择谁？”
她又突然抛出这样一个问题，这问题的难度就好比问一个即将要洞房花烛的男人碰到老婆问他：如果我和你妈同时掉进河里，你选谁？
人的情感是最不受外界因素控制的，所以慕月冥的脑中首先浮现出了夜微澜的样子。
他虽然沉默不语，可是心里却已经喊出了夜微澜的名字。
梁希儿的目光紧紧的锁住他，半响，终于幽幽的叹了一声。
“我知道，现在，你一定是选她了。”
这是她从他的目光中读懂的信息。让她彻底心碎的信息。混沌的头顶倏地天光一亮，晦暗的苍穹似被一把利刃猛地劈开了一道口子，许许多多原本怀疑的，犹豫的，左右摇摆的事情仿佛都在瞬间找到了他们该有的位置。
梁希儿脸上的笑意倏然放大，放到有些夸张的地步。她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往二楼她自己的房间走去。
她的笑声伴随着高跟鞋磕在地板上叮咚作响的声音，在偌大静谧的客厅里显得刺耳，还有让人莫名的恐慌。
梁希儿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慕月冥沉重的心却没有任何的轻松之感。
她离去时候幽怨的眼神和夸张的笑声都让他有种莫名的不祥感。
但是，事已至此，他的心只有一颗，二个女人他必须有取舍。而现在，他的心清楚明白的告诉他，夜微澜就是他的取，舍弃的当然是梁希儿。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放手。深邃的眸敛过一缕亮光，如黎明初现晨光，照亮了世间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