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苍狼转身走时,看了章华一眼。章华明白这一眼的意思是这件事你要严守住秘密,不然……
不然就怎样,章华看了看刚刚被白苍狼射穿的箭靶,一个圆洞白亮亮地在正中央,想起刚刚箭从里面呼啸而出,扑面而来,不寒而栗了一下。年纪轻轻就练到了这等功力,还是一个女人,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可……方才众人都为她一箭射穿了箭靶而欢呼,章华想到这儿不禁露出了笑容,他知道,她会控制不住力道射穿箭靶,一定是因为心神不宁。那她是为了什么而心神不宁呢。章华看向临王所属的中帐,他想,他或许知道。
“白苍狼,你怎么看?”
当各位将领都说完了,白苍狼始终都一言未发。当众将领都看向白苍狼时,临王也只能提醒她了。
“最好是能诱敌出城,但是现在看来,似乎是不大可能。姜将军说的有理,如果我们围城攻打,虽然比较笨,但是一来他们是等不到援兵的,周围州县没有一个敢于出头的统帅,二来他们也不敢出城,直面我方大军。”
“你考虑过我们军队的死伤吗?”
白苍狼沉默了几秒,然后说道:“死伤避免不了。但是也许可以围三面漏一面,在包围圈上露出一个破绽,给他们逃跑的漏洞,然后他们的逃跑的路上埋下伏兵,一举拿下。这样的话,只要他们看见了我们的漏洞,有了逃跑的心思,我们的攻城战就不会打得太艰难。而且,只要他们一跑,就在劫难逃。”
姜将军连连点头,这时问道:“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跑?城中的粮草至少可以撑六个月。”
“他们不跑,必死无疑,再坚固的城池,迟早会破。”白苍狼应道。
“耗不起的是我们。”临王这时说道。秋粮未收,刚刚打下的地界也一时半会收不上粮食,虽然这几月一路攻池掠地,实际上,支撑军队还是他属地的存粮。
“早一日拿下颖城,颖城的粮草便可早一日归我军所有。”有人说道。
“必须要让他们怕,不能让他们有恃无恐。攻城一定要狠,先狠狠打,把他们打怕了,再放出一个小口子,让他们觉得是机不可失,再不跑就没机会了。至于埋伏的事……”临王顿了一下,这是一份肥差,和攻城的将士相比,是既轻松少有死伤又能立下大功的。白苍狼说完话就低着头,仿佛在一心在研究桌子上的地图。临王也看向桌子上的地图,白苍狼的手放在地图上的一个小角上,临王脑中忽然浮现出昨夜这只手死死握住床单捏成拳头的画面。不知怎地,神使鬼差地,他便说道:“白苍狼,这主意既然是你提出的,埋伏的事就教给你了。”
白苍狼如梦初醒般抬起头来,临王不知道她刚刚在想什么,但显然她的心思没放在他们的话题上,其他将领也都看出了白苍狼脸上的茫然神情。
临王重复了一遍:“让你去埋伏,有没有问题?”
“啊……”白苍狼似乎还没有缓过神来,惊讶了一下,才道:“属下还没有真正领过兵,做的都是些突袭或者协助之类的。这次埋伏事关重大,主上还是另派人选为是。”
“你不信你自己?”
“那倒不是,只是……”
“那就不必说了,就你了。”
众将领都看出了临王的栽培之意,心中虽然有所不愤,却也无可奈何。一来这个主意的确是白苍狼提出的,二来她这几年立下的战绩大家都有目共睹,也猜到了她迟早有被重用的这么一天,三来她毕竟是个女人,就算是重用,也不可能位极人臣,对他们不会有太大的威胁。所以也都一一劝白苍狼接下这任务。
白苍狼迟疑再三。这一天,她渴望了很久。一样是带兵打仗,谁也不愿意一直躲在别人的身后,而愿意自己光光鲜鲜地打上漂亮的一仗。除了她是个女的,没有什么别的理由,她就该比别的将领低上一等。可……白苍狼低着眼,小心地用眼睛的余光去偷瞧临王,他……究竟是怎么想的,白苍狼一点儿也猜不出。
“一万精兵,够不够?”临王见白苍狼迟迟不敢答应,心里也后悔自己的冒然,可话既然已经出口,就没有收回的余地了,便这样问道。
白苍狼的眼睛亮了一下,缓缓抬起头来。率领一万精兵,这足以使她从被淹没了的人群中浮现出来,留名史册了,那么她将是史书上第一个有名有姓的女将军。
“一万足够了。”
“按照规矩,你该立下军令状。”
“好。”白苍狼这下没有迟疑,很快便就接言道。一旦决定了,就没有什么好多想的。
“你就不怕?”临王看着她的无畏,心里却有了两分担忧。
“主上,属下还没有失过手。何况规矩如此,属下怎能例外。”
白苍狼立下了军令状,一众人等又在一起讨论一些具体的细节,分派了其他将领的任务。到了散会时,临王留下了白苍狼。
等到众人走尽了,临王示意白苍狼坐下,说道:“还没吃饭吧,刚刚你好像在练箭。”
“还没来得及吃。”
“我让他们给你留了点儿,你就在这儿吃吧。”
“多谢主上,不用了,常何应该给我留了。”说着,白苍狼就站了起来。
“坐吧,我有话和你说。”
“有什么话,属下站着听就行。”
临王感觉得到白苍狼回避和防范的态度,心里有些不舒服,一时间,也没有说话,眼睛看着帐帘,背着手,站着,看不见侧后方的白苍狼,但他猜得到她脸上一贯小心翼翼而又有所期待的神情。
“昨夜……”临王等了一会儿,开口说道。
在白苍狼听来,这种等待并不是思忖再三,而只是给她适应和准备的时间。她很快就接言道:“昨夜什么也没发生,主上不用在意。”
临王转身去看白苍狼,她脸上有一种坚决,有关于牺牲与痛苦,这不是他想象中的神情。果然,白苍狼还是很看重这种事情的。
“我喝多了。”临王试图解释,可他发觉无法解释,只说了半句,就停下了。其实,白苍狼既然那么说了,他大可不必解释,两人可以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可发生过了的就是发生过了的,尤其是男女之间,何况这个女人还是他手下的得力之人。
“是,有一点儿多。”
“可我没有醉到什么都不记得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