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凉意袭来,青玉打了个激灵,身子不由轻颤,神游的思绪也收了回来。
暖水已经泛凉,透过肌肤向着全身送去凉意,几乎是要将她冻住,她感觉到自己的血液都要停止流动。
白皙的肌肤为凉水泡得有些发紫,而她的双唇更是冷得青紫色。
清醒后,凉意更浓。
青玉当即从浴桶中站了起来,水声哗然,溅落于四处,地上,屏风上,就连床单也不能幸免。
她扯下丝帛,将留在身上的水珠快速的擦拭去,套上了干净的衣裳,整个人又一次钻入温暖的被窝中,紧紧的抱着哮天犬,用来驱除身体的寒冷。
“林姑娘,好了?”低沉的男声传来。
青玉轻应了声,就不再多言。
青衫男子越过屏风,瞧了眼床上的人,竟是一手将浴桶拎到了屏风外头,淡淡的言道:“你们将水去倒了。”
青衫男子又出现在青玉的视线里,垂首盯着她冻得发紫的脸蛋,毫无表情的开口道:“姑娘,你换下的衣裳呢。”
明眸中闪过疑惑,青玉嚅动双唇道:“在地上。”
青衫男子挪开视线,看到地上凌乱丢着的衣裳,眸色微闪,却还是弯腰将它们拾起,挎在手上,转身欲走。
青玉嘴角一抽,如水般清澈的眸子里流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她不由伸手抓住青衫男子的衣角,不可思议道:“你拿走我的衣裳想要做什么?”
“洗。”性感的薄唇中吐出毫无感情的一个字,但眸色却是变了好几次,尤其是垂眸瞥见拉着自己衣角的白皙手指。
青玉彻底怔住,望着面前修长的身影,洗?他给她洗吗?这让她情何以堪?
就算是融哥哥都不曾给她洗过衣裳啊,更重要的是她换下的不只有外衫,她瞥了眼挎在他手上的衣服,浅色的肚兜也露在外头,而他刚才可谓是面无表情的将它捡起,这……
“你放下吧,还是我自己来洗,你一个大男子替我洗衣裳多别扭。”
话落,青衫男子面色微红,稍即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淡漠,他淡淡的开口道:“无妨。林姑娘,你该用餐了。”
青玉正想说我不饿的时候,肚子当即叫了起来,细想下她先前就已经饿了,她觉得自己身子也暖和了,便是蹦下床直奔桌子,依旧是四菜一饭一粥,只不过菜的样式与昨日不相同,但看起来也是美味的很。
她扒了两口饭,抬首望见青衫男子依旧纹丝不动的站在一边,而她的衣裳还是在他的手上,嘴角再次颤抖:“我是女的,那是我的衣服,你洗不方便。”
青玉说得很慢,似乎是想让他能够听明白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可惜,青衫男子的固执是青玉无法想象的。
“无妨。”
依旧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使得青玉不晓得该说些什么好。
她不由多看了两眼青衫男子,似乎并不是个有特殊癖好的人,那为何一定要替她洗衣裳,莫非看上她了?
青玉捏了捏自己的脸蛋,不至于。
“你难道喜欢我?所以想替我洗衣裳?”她毫不避讳的开口询问道,但声音有些含糊,口中正嚼着饭,双眸充满好奇的盯着他,似想要确定他会不会撒谎。
青衫男子不由蹙了下眉头,神色很是复杂,半晌才道:“屋里无水,你无法洗。”
嘎!青玉瞬间呆滞,原来是她想太多了,羞死人了。
不过好在她的脸皮还是挺厚的,片刻又恢复了正常,只在心里嘀咕了句,他早点说清楚不就是了嘛。
青玉再次看了他两眼,垂首将桌上的饭菜一扫而空,可见她是有多饿。
“好了。衣裳洗好了,记得替我送上来。”
青衫男子轻颔首,单手将桌子收拾干净,拎着食盒与衣裳走出了木屋,随手又将木门锁伤。
温暖的阳光再次消失在屋子里,又恢复了冷清。
“遭小姑娘调戏了?当真是厉害,若是大人晓得了……”黑娘子笑语声传来,但越说越轻,最后竟是听不到说了什么。
“黑娘子,你多话了。”青衫男子毫不留情的回道,声色甚是冷漠,不容人靠近。
青玉听着外头的话,不由撇撇嘴,看着这人对她的态度算是好的了,虽然淡漠的不近人情,却也不算冷漠,只说得话实在是太少,几乎是让她探不出任何东西。
她蹑手蹑脚的靠近木门,侧耳倾听着外头的动静,脚步声正在越走越远,而周围似乎没有其余的嘈杂声,静得有些荒凉。
青玉蹙起眉头,思索着要不要现在破屋而出,眼下她吃饱喝足,至少能够捱过饥饿,但难保那些人并没有真正走远,要是一不小心撞上,寡不敌众,她会被看管的更加严密。
反之,若是留在这儿,生活虽是惬意,但心却不安,她挂念着融墨,也牵挂着洛明,更重要的是许多事儿都还没有做,昨日黑娘子明确的说了,叶府当真是会受到他们口中那大人所袭,她必须阻止这事儿。
青玉甚是不安的在狭小的屋子里来回走动,眸子里渗满的愁绪远比那浓雾还厚,她咬着指头,瞥见墙壁上的那一块厚冰竟是不见了,只留得地上的一滩水。
思绪当即顿住。
是那青衫男子将冰给融化了?
看来他是发现了什么,这么一来,极有可能屋外还有人留着,只都是高手,她无法感觉到而已。
不过这还当真是让她猜中了,就在离小木屋百尺外的地方,有三个人暗暗的守着,以防止她逃离,而他们正是奉了那青衫男子的命令。
青衫男子回去后,便是将手中的衣裳递给了婢女,吩咐她们好生洗干净后,便去找了他的主子。
他轻叩门扉,书房里当下传来一道淡淡的声音:“进来。”
青衫男子推门进入后,垂首立于书房中央,恭敬的开口道:“主子,林姑娘并非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白衣男子手中的笔一顿,墨水滴在了宣纸上,一小点墨汁毁了一副画,他搁下画笔,将画揉成一团扔在了一边的纸篓里:“是吗?你是怎得发现?”
青衫男子小愣,难道主子早已晓得林姑娘有功夫:“回主子的话,属下今日在木屋的墙上凝结着一块一寸厚的冰块。”
话落,白衣男子眸中闪过诧异,似乎有些不相信他说得话。
“那地儿虽冷,但眼下并不会结冰,更不会结如此厚的冰块,你该是知道我在那儿呆了有多久。”
青衫男子颔首:“属下明白。但属下并未说谎,黑娘子也瞧见了。”
这么说来,那冰块只有可能是青玉所为。
想到这儿,白衣男子唇角勾起,露出一抹如罂粟绽放般的笑容,颇是妖孽。
“我知道了。可还有什么事儿?”
青衫男子摇摇头:“暂无。”
白衣男子点了点头:“那她可有问什么,在里头呆得可是乖巧?”
青衫男子细细琢磨了下,开口回道:“不曾询问,似乎很喜欢睡。”
白衣男子又露出一抹让人难以捉摸的笑容,似乎听到这样的答案,颇觉得好玩。
“盯着她点,这丫头鬼把戏多得很,莫要让她欺骗了。”
淡淡的声音落在青衫男子的耳里,竟是听出些许宠溺味道,眸间不由流露出一抹不可思议,他是知道主子想要做什么,而那林姑娘又是至关重要的人物,可执棋者对棋子产生异样的情怀,那这一局棋怕是很难走下去。
青衫男子嚅动了下双唇,但还是没有开口提醒,是因为有些许私心,那一张明媚的容颜该是开开心心。
“属下明白。属下先告退了。”
白衣男子望着他走出书房,眸色微冷,划过一抹凌冽的神色,那深邃的眸子里还溢满着些许不满。
只不过当视线再度收回的时候,他望见摊在桌上的另一幅画,画中的女子有着娇俏的笑容,甚是明媚动人,让他的神色又柔和了下来,修长的手指划过那栩栩如生的画,嘴角溢出一丝温和的笑容,他仿佛能够感觉到一股温柔的触感从指腹传来,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嘴,她的一切,他想让她回来。
等得所有的事情都结束,她应该就会回到他身边了。
为了她,就算是颠覆这万物又有何妨。
白衣男子眼里的情意更浓。
“玉儿,你很快就不用住在那炼狱之地了。”他轻喃出声,“等我来接你。”
他筹划了那么久的事儿,最多只需要两年了。
两年,两年,他等得住,他连五千年都等了,怎得还在乎着弹指间的两年。
玉儿,我也已经为你寻找到这世间最好的容器了,它虽为酒,却已成仙。
当初从迦离那儿抢来的时候,我就知道她会是属于你的,所以一直都好生供养着,只等着你能够用上的那一天。
不过,玉儿还望你不要怪我,若非另外的魂魄压制着我,我或许早已将你救出来了。
你可知道,如今我终于是好不容易摆脱了他们,他们要做善人,要毁了我所布得局,所以这一世投胎,我让人动了手脚,终于分开了,我很开心,你也应该非常的开心,是不?
终于离相见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这时,屋外又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白衣男子将画卷起,放回了画龛里,淡漠的声音从口中溢出:“进来。”
此番进来的是黑娘子,她不敢去注视大人的双眸,便一直垂着头说道:“大人,没有知道端王,连同他的侍卫也不见了。”
白衣男子双眉蹙起,眸间流露出冷如寒冰的神色,直视着一身黑衣的额黑娘子,道:“黑娘子,看来这人间并不适合你,竟是连个凡人都看不住。”
“属下知错。”黑娘子当即单膝跪下,“属下定当竭尽全力将端王呆会,绝不会让他妨碍到大人的事儿。”
一阵冷笑声从凉薄的唇中溢出,他似乎听到了平生最大的一个笑话:“不过一个凡人,能够妨碍我什么。”
那端王不过凡人,他等得是那侍卫,那个女侍卫,从未来穿梭到这儿来的女子,她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若旦旦直接从她身上索取,这女子怕是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所以他要端王,只要抓得了端王,那其威胁那女侍卫……
他知道这千百年来,无论是仙是魔,是古人还是新人,都逃不开一个情字。
有情为羁绊,谁也逃脱不出他的局。
纵使那迦离,依旧也逃不出,就算位于冰天雪地之中,也依旧牵挂着心尖上的人。
“是。属下愚昧。”黑娘子恭敬的附和道,稍即好似想到了什么,眸间路过一抹异样的色彩,言道,“大人,青衣似乎对那林姑娘分外的上心。”
白衣男子俯视着跪在地上的黑娘子,嘴角噙着的那抹似笑非笑的笑容,甚是让人惶恐不安。
青衣,他自是会对青玉有感情,要不然怎会让他看着青玉呢。
“此事我自有主张,若是没有其他的事儿,你且下去。务必在七月初将那端王给我找着,再者让人看好融乐庄园,那融墨并不是如表面上那么无能。”
他的三分之一怎得可能是比女子还懦弱的人。
“是。”黑娘子领着命令恭敬的退了下去。
屋外不知何时已经夕阳篱落,天边石榴云浮浮沉沉,橙红色的光芒是多么的夺目。
白衣男子抬眸望着浩瀚无际的天空,嘴角溢出一抹讥讽的笑容。
而此时,被困在阵法中的洛明都快被走得累死,即便是她窜出茂密的树枝,望着外头蓝色的天空行走也走不出这一片,明明感觉到那太阳是在移动着。
难道真要被困死在这儿了?
不甘心。她洛明绝不甘心。
她坐在高高的树枝上,仰望着头顶的蓝天和万雾山周围郁郁葱葱的景色,以及那远云雾飘渺的山峰,最真切的景色明明就在眼前,可她却是无法触及,蜻蜓点水般的踏着最顶上的树枝游走,依旧走不出这一片困境。
忽而,她闻得一串脚步声在附近响起,当即从上头滑落下来,但并没有下树,躲在茂密的枝叶里,拨开一点点树叶看着下头的人。
在下边走动的正是先前遇到过的黑寡妇,眼下她出现在这儿,是不是说小玉极有可能就在这山头上。
只见那黑娘子一步步的向前走着,但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几乎是莲步轻移,但走了十多步后,她又向着左边而行,依旧是十多步的距离,而后她用手在一棵大树上用力一拍,整个人当即消失在洛明的视线里。
可那棵树明明还在。
洛明眸间露出难以置信,这算是人凭空消失吗?
洛明从树上跳落下来,照着黑娘子的步伐而行走……
青玉窝在暖暖的床铺上,思索了许久,终是决定了一件事儿,她要见他们的大人,今晚上就要见到,不然就只能用耍泼这一招了。打不过就来疯,他们是不会与她来硬的,这一点在这十二个时辰内的观察下所得出的结论。
她精神倍好的等待着那青衫男子前来,那人对自己颇为无奈,如此更方便她卖疯。
这时,屋外响一阵叩门声。
青玉挑挑眉头,今晚上怎得来得这么早。
“林姑娘。”黑娘子并没有开门,因为这门只有青衣和大人能够打开,“你在里头住的这么舒爽,可是有想过你的融哥哥他们会怎样?”
含笑的声音中满是威胁的意味,这让青玉不由蹙起眉头,神情也变得冷了许多:“你想要说什么?”
“真是聪明的姑娘。”黑娘子笑语,“我这么一说,便知道话里有话,当真是厉害的很。”
青玉唇角微勾,嘲讽的笑容甚是明显。
“若是我没有猜错,林姑娘该是有功夫的人,不,该说有仙术的人,如此来对付个凡人该是绰绰有余。”黑娘子说话的声音极其的缓慢,“你若帮我伤了青衣,我便送你回融乐庄园可好?”
青衣,青衣是谁?
“你好像并不知道青衣是谁,那人便是拿走你衣服的人。”
听闻,青玉轻笑出声,原来他们起内讧了,真有趣啊。
“是吗?我帮你伤了青衣,你就送我回去?”
“当然。我黑娘子说话向来做素。”
青玉搂着哮天犬,淡淡道:“可是我还不想回去,这儿吃喝都有人伺候,而且还安静的很,我为何要离开?再者那青衣与我无冤无仇,我为何要伤他,伤了他谁给我送吃喝的。”
黑娘子眉头蹙起,眸中掠过一抹狠意:“没想到林姑娘是个忘恩负义的人,竟是可以弃融公子于不顾。”
“黑娘子,你怎得会这么认为呢?我怎得会如此而为。莫不是黑娘子打算对融哥哥下手,以此来威胁我?如若是这样,那你的如意算盘可是要打错了。”
“黑娘子,你进不来这儿,是不?”青玉轻描淡写的开口道,“因为你的地位没有青衣在你们大人心目中高,是不?所以你嫉妒,是不?那我若将你刚才说得话告诉你们大人,你说会怎样呢?”
话落,一阵嘲笑声响起:“林姑娘,你当真是看得起自己。你想见大人,只能是做梦。”
“那就当作是做梦,我是不会伤了青衣,至少眼下不会。黑娘子,你另寻高手。至于融乐庄园,你最好掂量着为之,别恼了你们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