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倾君一人,只为君倾心
婳岚2015-10-22 17:143,255

  黄铜平镜中映着美妇,静坐在红木书案前书写着。丝丝微风轻拂而来,吹不起碗口宽袖却撩拨着青丝荡荡。

  一鹅黄衣衫的少女在烛光晕染中若隐若现,时不时歪头看着桌案前的少妇,仿佛那双眼眸便是这深夜中最耀眼夺目的星辰。她早已被深夜叨扰了许久,不耐烦地去抢少妇手中的笔杆。“嫂嫂,你别写了,这都什么时辰了。”那声音仿佛是挂在窗前的风铃,声音不响却声声扣人心弦。少女将宣纸在面前展开,娟秀的字迹却流露着原本不应该属于恰似新婚燕尔的美貌新妇。

  “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装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我默默地念着,生怕自己会将这张薄如蝉翼的纸吹破。抬头看看嫂子,转而又摇了摇头。“你终究还是怨他。”

  声音虽小,可嫂子却听得清晰。她只是走近我,牵起我的手来到花架下。“我虽心中哀怨,却万分责备也没有。卫国是男人,是有抱负的男人,我自然懂他,我爱他,便会全力保全他,维护他。”面如常,却心微凉。

  “既然你心甘情愿,可这不甘与哀怨又是做与谁看?就算哥哥心中有你,甚至只有你,他如今仍然要假作殷勤去取悦别的女人。”我自幼丧母,父亲也从未再续,可整日埋头于政事自然疏于对我的爱护。唯有哥哥自小对我呵护备至,嫂嫂进门后也担起慈母的角色。姑嫂之间的情谊自不必说,见嫂嫂与世无争却暗自忧伤,我却实在想不通,也因此恼了。

  嫂子却不恼,仍旧平心静气地说:“正是因为我爱他,所以我必须接受他也不愿意接受的事实。别说今天进门的是皇上赐的侧福晋,就是哪天下旨让我让贤,我也一句怨言也没有。可我毕竟是女人,就算我能亲手将别的女人送到他的身边,我的心里终究是不好过的。”再也忍不住,一股股刺痛心脏的泪水夺眶而出。滴滴答答地落到花瓣上,似娇花也为其伤心难过。

  看嫂子伤心,我又不禁想起自己的命运,竟嘤嘤地哭了起来。“我是没什么指望了,过些日子便要奉旨入宫了。”

  “倾君……”少妇轻轻地揽过我的肩膀,温柔地抱着我,给予最真实的温暖。我只愿自己做一个多愁善感的小女人,倾君一人,只为君倾心。要嫁就嫁这世间最好的男子,一生一世只疼我、爱我。

  月影婆娑,枝叶沙沙作响,静谧如死水,未起波澜却暗藏汹涌。因为天边那鱼鳞云幕透漏了上天的心事。一场非雨即风的日子就要伴着日出汹涌而来。

  “嫂嫂不怕你得不到圣眷,论样貌,论才学,你都应是拔尖儿的。可你这冰火两重天的性格却实在让我放心不下。欢喜就欢天喜地甚至没大没小,不喜欢便是天皇老子来了你都不低头,这在宫中便是大忌。能在后宫中成为胜者,必定是喜怒不形于色,像雾一样捉摸不透的女人。”

  “嫂嫂,我即便再年轻不懂事也知道一入宫门深似海。我如今也做好准备了,如若上天眷顾让我一生平安顺遂也就罢了。”

  当天晚上,本部都统衙门的人来相告,明日既是选秀的头日,日落时分要配送骡车将待选秀女送至地安门。

  选秀是皇家大事,却是女子的噩梦。嫂嫂自然是重视的,我知道她并不为了我有朝一日能够进入殿选甚至飞到枝头做凤凰,而是不懈怠便不会有错。

  嫂嫂帮我对镜梳妆,一缕缕青丝柔顺如水。“倾君,你真美。”我闻言,也不自禁地看着铜镜里面的映像。—肌妙肤,弱骨纤形,可身上却总是透露出天人气息,若遗世而独立,让人敬而远之。

  我微微牵动嘴角,似漆黑如夜顿时被群星点亮,可是任谁也感受不到真实的笑意。“空有一副姣好的皮囊又有何用,还不是要以色事人,而不能真正为悦己者梳妆。”

  嫂子听到那一声叹息,不觉也悲从中来,却也只能为其准备好明日的甄选。

  午后便有衙门的人牵骡车而来,大哥站在府前塞给了来人一锭银两。那人见到银两顿时眉开眼笑,脑袋像啄米似的来保证一路上多多照拂。

  “倾君。”父亲走过来,为我理顺鬓边碎发,却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不言不语。我知道这欲说还休的意义,牵起父亲长满老茧的手。“父亲的心思女儿都明白,但是女儿的心思父亲也不是不知。假若我进宫,自然是满门的荣耀,但是若不能入得皇上的眼,父亲也不要怪罪,自知女儿也已尽力。”

  父亲摇了摇头,却让我有些吃惊。“为父虽为朝廷命官,自然要为朝廷效力。可为父毕竟是你的父亲,后宫险恶,前朝风涌,只盼你平平安安也就是了。为父也是一把年纪了,再多的荣华富贵也就这样了。”

  “父亲……”知女莫若父,这浓浓的父爱差点催我落泪。哥哥嘱咐后也走过来,只是塞给我一个荷包,像儿时一样揉了揉我的头。只见荷包上是一簇忘忧草,灿如晚霞,就像此时此刻的天边。我向他报以一笑,却见他脸上的表情似喜似悲,猛地将我拉入怀中。还是从前的味道,我贪婪地深呼吸,只想永远坐哥哥臂膀下的小鸟,哪怕不会飞。

  骡车远去,我不敢回头,我紧紧攥着手中的荷包,心里默默地祈祷。一愿父亲福寿安康,二愿大哥身强体健,三愿嫂嫂能与大哥伉俪情深、白头到老,四愿远在边塞的二哥初战告捷……

  到了宫门口,按照祖制由本部参领进行排车。入夜之后,参领领着众女进入地安门。车外的人得了我们家的好处,自然也就殷勤。从他口中知道,车队的前面是后宫嫔妃的亲戚,地位自然比常人高些。然后是上次留牌子或复选的女子,再然后就是如我一般新选送的秀女。

  外头的人似乎觉察出我的不安,陪笑道:“小姐稍安勿躁,此时不让小姐们下车是为了保住大家的颜面。小姐们一个个儿赛似天仙,日后就算不是主子娘娘,也是非富即贵。圣颜难得一见,小的们心痒痒,总好奇车里都是些什么做的美人。可若见了,别说是掉头的罪过,也恐污了姑娘们的眼。”

  我觉得他这人说话也有趣,不觉心里的烦躁也压下去了。

  终于等到宫门开放,众人按照吩咐纷纷下车。那牵车人看到我的一刹那似乎有些窒息,明显觉得他气息不畅。我本有些不快,却又不能言语,扭头转身而去不再理会。门口有数位教引姑姑,按照各部站好。站在面前的教引姑姑是众多姑姑中最为年长的,自称文墨。文墨姑姑这队里面有九个人,如花园中的花朵一样,朵朵娇艳却又朵朵不同。

  同我站在一起的是一个温婉和顺的女子,我偷眼瞧着,肤光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容貌秀丽之极,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她似乎注意到我在瞧她,微微侧头向我点头一笑,反倒让我有些不好意思。

  文墨姑姑分派好房间也就叫我们散了。我、“雪美人”和一蒙古女子住在一间房。出于礼仪,我们互相交换了名字和年岁。“雪美人”人如其名叫倩雪,十七岁,比我大两岁,是户部侍郎白佳栋的小女儿。蒙古女子年十六,是工部尚书克罗特昂沁的女儿叫克罗特阿润。

  “倾君……”阿润是蒙古新入族的姑娘,对汉语还有些生疏,所以将我的名字反复咀嚼。“我还是不明白,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是要把男人摔倒吗?”

  倩雪微微一笑,边整理包裹边说:“是倾君心,心倾君,君倾心的意思。”我一愣,没想到倩雪也能体会到我心中的期盼。

  “这名字不好。”阿润一本正经地说。

  “怎个不好?”被阿润这么一说,我和倩雪都有些好奇。

  “心倾君自然使得,想必皇上这天下间一等一的好男儿也能令姐姐倾心。但若想皇上为姐姐倾心,不是说不能,便是能也未必长久。所以我说这个名字不好,不是痴心妄想了吗?”

  我也不再言语,只是默默地收拾自己的包裹。阿润见我和倩雪都不说话,自己也觉得无趣,便去其他姐妹的房中闲话。

  “你如今还是这般心思吗?”

  “什么?”被倩雪突如其来的一问,我有些惊讶。

  “如今你进了宫,还是这般心思吗?”

  我知道倩雪问的是什么,可我一时也说不上来。

  “我曾经与你一样,只求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皇家要的是权,要的是利。你父亲的官职是先皇亲封的,你兄长一个是户部员外郎,一个是带兵出征将来必定战功赫赫,你想脱困,哪里那么容易。”

  我听倩雪这般道来,仿佛一晴天霹雳。我知一入后宫便是身系全族的荣辱,却不想,我还未踏入宫门,这命运的交缠就早已将我窒息。

  我望着倩雪的侧影,那白如初雪的肌肤在烛光下闪耀。她自是温婉如水,却感觉内心似寒冰。只可惜她与我都是这般命运,空有如白雪洁净的皮囊却注定要混入这泥沼之中。

继续阅读:2 殿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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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步后宫:妃不出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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