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王康带着宁儿亲自来到菜市口监斩——他本不想带宁儿去的,可是耐不过宁儿的纠缠,宁儿的犟他可是领教过的。
今日风和日丽,是个围观杀头的好天气。
王康到时,菜市口已经是人山人海,全都扯着颈子往同一个方向看去——那是巫兴涉来的方向。
在这万人空巷的日子里,恩?我们的王康同志正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在手里转着令箭,另一只手却一点也不规矩,在一旁的宁儿身上补充着营养,惹得宁儿一阵白眼。下面的衙役以及亲兵,没一个敢往这个方向看,再白痴的人,都知道坐在钦差大人身旁的这个女子是未来的王夫人,谁还敢去请她下来?那不是讨没趣是什么?
王康离百姓有一段距离,观众们连王康的脸都看不清,自然也不知道王康在台上的小动作,他们现在关心的只是这次演出的主要演员什么时候到罢了。
随着一声惊呼,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观众朋友们纷纷喧闹起来,王康知道巫兴涉来了,捏着令箭的手一送,令箭便当啷一声落回了箭壶,脸色骤寒。
巫兴涉的囚车上挂满了大白菜,然后,在他的头上,全是黏糊糊的臭鸡蛋清——靠,鲜鸡蛋谁舍得扔出来,那可是营养品!随着巫兴涉这个主角的到来,广大群众演员立刻像躲瘟疫一样闪开一条道路,然后,随着某人一声大呼,漫天的蔬菜叶子倾斜而下,期间还夹杂着石块唾沫等调料,现场为王康诠释了巫兴涉为什么会如此狼狈。
王康很满意,摆摆手让人将巫兴涉押上来,巫兴涉此时已是白眼直翻,看样子是受不了臭鸡蛋释放出来的硫化氢气体,宁儿隔着老远就闻到了一股怪味儿,皱着眉头捂住鼻子,另一只手却仍然在和王康的狼爪做着抗争。
王康对斩人兴趣不高,随便问了几句“是否有遗言要交代”之类的话,便啪嗒一声将令箭投了下去。
巫兴涉的死是毫无悬念的,也死得很干脆,王康看了看捂着眼睛不敢看的宁儿,突然摇头叹了口气。
这两日,王康在信阳当了两天的临时知州,信阳的官吏之贪,让他大跌眼镜,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地方政务,这事也引起了他的警觉。然后,他才去问牛头马面,而两个鬼差的回答倒是干脆:如今的大鲁,官吏腐败到了极点了!
王康心中凛然,再结合自己的曾经的遭遇,此时的大鲁,南有倭寇,北有鞑子,朝中党争不断,地方官吏又贪,他妈的这不是乱世的前兆是什么?若是朝廷一个不慎,搞不好就是遍地揭竿而起,斩木为兵的困局!
其实,这些事明眼人很容易看出来,而且武朝曦等三位先生也或多或少地说过,而王康此时才醒过神来,只是说明他对国务关心不够罢了!谁叫他是刘邦呢?刘邦还不是糊涂了一辈子?不过,刘邦有刘邦的好处,且不说艳福不断,人家手下的人才,那可都是国之栋梁!
王康现在缺的就是自己的班底,不过这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打造起来的,看来这事应该尽快提上工作日程,回去就和三位先生商量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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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康又在信阳待了两天,直到宁儿修养得够足,他才带着宁儿悠哉游哉地返回开封,二人一路上卿卿我我自不必说,沿途但凡有点景致,都要驻足观赏一番,可谓是浪漫到了极致,也正是因为这样,从信阳到开封不过五百里地,二人愣是坐马车坐了四天。
王康一到开封,陈守义早就得到消息,已在府中等候,此时的他正像只得了多动症的老鼠,在房间里转着圈圈,几位先生已经多次劝了,可是他就是停不下来。
随着一阵马鸣,陈守义喜出望外,急吼吼地冲出房门,见大门外王康正翻身下马,哪里还等得了,过去就抱住他的肩膀一阵摇晃:“丫头呢?怎么样?出事了每有?啊?是不是出事了?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
王康有还几次想要打断陈守义的追问,都被他摇岔了气,问了半天,王康愣是没有说出办个字,最后倒是陈守义自己停住了,因为他看见宁儿畏畏缩缩地从马身后面钻了出来。
“爹爹!”宁儿低着头,心儿噗噗地跳,等着陈守义的训骂。
陈守义呆了呆,面上一喜,不过很快就霜云密布,抬手就要给宁儿一个耳光,可是终究下不了手,大骂了一句:“混账!”然后仿佛赌气一般,将脸别向一边,胸腹剧烈起伏,显然是气得不轻。
“爹爹!是女儿不好,让爹爹担心了!”宁儿噗通一声跪下,泣道:“爹爹,女儿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要打要骂,女儿都无怨言……”
“唉!罢了!女大不中留!”陈守义突然怨叹一句,眼中竟带着泪水,王康顺势扶起宁儿,安慰道:“傻丫头,我都说了你爹他不会怪你的,你看,他这不是原谅你了么?”
“哼!谁说我原谅她了?”陈守义口是心非,瞪了王康一眼,眼中的泪水立刻就干了。
“守义兄……”
“嗯?”陈守义突然鼻子里蹦出一长串颤音,王康一懵,宁儿暗地里踹了他一脚,王康的榆木脑袋终于开窍,讪讪地笑了笑,道:“我说,岳丈大人……”
“哼!”陈守义的鼻音戛然而止,以一声短音作结。
“这事其实也怨不得宁儿,一切的一切,都是小康的错,小康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忘了给福州写信,才导致了……呵呵,才使得宁儿一门心思瞎揣测,离家出走……”
“你又护着她!”陈守义终于说了一句话,可脸上似乎有点板不住了。
“不是不是,宁儿温柔贤惠,本来就是个好女孩,是我自己太过马虎,冷落了她……”
陈守义听了心头舒坦,看了一眼畏畏缩缩躲在王康背后的女儿,知道王康正在诚心维护宁儿,突然笑了:“去去去!少放你那些香屁,我这个女儿,就是被你惯坏的,你没来我们家之前,她可听话着呢!”
“呃……”王康一时语塞,陈守义瞪了二人一眼,喝道:“怎么?不服气?我说得不对?”
“对对对!岳丈大人教训得是!”王康笑哈哈地点着头,陈守义憋着笑,佯怒道:“那你还不进屋?桌上的菜可要凉了啊!”
“啥?”王康抬起头,陈守义已经进了门,宁儿拍了王康的头,大骂了一声“榆木脑袋”,道:“笨!爹爹的意思是说不追究了,还不快进去敬酒!”
几位先生见王康处理完了家务事,立刻迎了出来,寒暄问候一番后,几人一同进了正屋,陈守义拍着桌子,口绽春雷,他刚当上岳丈,自然要过一下干瘾:“怎么这么磨叽?你想饿死我们不成?你们在路上走走停停了四天,我们愣是在开封饿了四天,两个小兔崽子,真是没把我这个当爹的放在眼里,没事了也不想着快点回来看看老子!小康,过来,先罚三杯再说!”
王康这才知道,自己出开封后,几位先生和陈守义愣是没睡过一天好觉,没吃过一顿好饭,感动得热泪盈眶,三杯酒自然不在话下。
“废话少说,吃饭!小康,事已至次,可谓是皆大欢喜,你以后可要好好待我女儿,今天这桌酒,权当是定亲宴,你小子还是尽早和我女儿完婚,你如果敢负她,小心我剥了你的皮!” “岳丈大人在上,小康岂敢!”王康顿觉浑身一阵鸡皮疙瘩,若是自己真的那么干了,以陈守义的性格,说不定还真的会活剥了自己。
“以后少给我整这套,什么岳丈大人,喊得我多老似的,以后还是叫兄弟的好!”陈守义三杯酒下肚,豪爽的性子又来了,拍着王康的肩膀大笑,而此时绿蓝也从厨房端过最后一盘菜,加入了团圆席,正和宁儿聊得开心。
王康打着酒嗝,很是严肃地喊了一声“大哥”,陈守义哈哈一笑,看的几位师父一阵汗颜,这是什么辈分啊?女婿叫岳丈作大哥,那女儿岂不成了陈守义的弟妹?如此一来,父女,翁婿都成同辈了!这乱得简直是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