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行区,某高级私人会所的包间,林若飞端起面前七分满的紫砂茶杯,茶水闪着红宝石一般的光泽,闻了一下,袅袅余香,直透肺腑,果然不愧是价比黄金的五十年份普洱。入口爽滑,润喉回甘,舌根生津,整个人精气神都为之一振,茶是极好的,不过请喝茶的人却是林若飞极端厌恶的。
阿玛尼的手工针织白色西服,领口,袖边以金丝镶成藤蔓缠绕图案,蓝宝石磨制而成的纽扣,手腕上的全球不会超过十只的限量版百达翡丽,白金镶钻领带夹,浑身上下洋溢着奢华气息的黄雨霖,坐在林若飞的面前,也端着紫砂茶杯,一脸虔诚的饮了一小口,闭目回味了一会,这才摇头晃脑的轻叹道:“小时读黄庭坚的《品令•茶词》,其最后一句‘口不能言,心下快活自省’总是一知半解。直到有机会一尝这茶中之皇时,才贴贴切切的了解‘口不能言,心下快活自省’是怎样一种意境。”
附庸风雅!
这是林若飞面对着全身穿戴,足够支持灾区建起五六幢希望小学的黄雨霖,摇头吟诗时所得出的惟一感受。
忍着浑身的鸡皮疙瘩,林若飞皱眉道:“我也跟你出来了,你带来的极品好茶也尝过了,这下该说明你的来意了吧?”
“来意?”黄雨霖微微一笑,眼神玩味的轻笑道:“我请你品茶,就是为了替你压压惊。这来意,还表达的不够清楚吗?”
压惊?林若飞心底冷笑一声,哼道:“这么说来,我这次重庆遇袭倒是全拜你所赐?”
黄雨霖不置可否的笑笑,反问道:“你知道的,对于你我是置之于死地而后快。如果真是我出手的话,你认为你还能凭着狗屎运逃过这一劫?”
“这倒是大实话。”林若飞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冷笑:“只是生死不过眨眼的事情,如果能让我全身瘫痪如同废人一般度过余生,估计你更会高兴!所以说,这次的事情你还是脱不了嫌疑。”
“没错!脱不了嫌疑,这正是我今天亲自上门约你的原因。”黄雨霖从怀中摸出一个档案袋,往紫檀木茶几上一扔,说:“你我互相生厌,我也懒得跟你费那唇舌解释。这里有些资料,你看了就会明白。”
档案袋里是十多张照片,一张手机通话记录单,以及一张银行转账的明细单据。照片上前前后后总共出现了三个人,其中一人穿着蓝色工人服,帽子,口罩,一看就是在重庆队林若飞施袭的那人。另两人林若飞都不认识,不过看他们年纪约莫在三十上下,衣着华贵,神情倨傲,样貌倒跟黄雨霖有着几分相像。
看着林若飞拿着相片正跟自己做着对比,黄雨霖不禁有些恼怒,哼道:“你还比个什么劲?没错,那两人正是我的堂兄。”
得到确切的答复,林若飞也笑了,举起那张手机通话单还有银行转账单,问道:“那么手机通话记录就是你的堂兄跟那人的了?还有这转账单,也是你们堂兄给那人汇款留下的单据?”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黄雨霖眉头一挑,心道这么简单的事情,你还要来问我,你该不会是在耍我吧?
“哈哈~~~”林若飞仰头一笑,将手中的单据往哪茶几上一丢,不屑道:“凭你的能量,你能查出这些我并不意外。不过也正因为你的的能量巨大,你若要存心造假这区区几张单据相片我又怎能看出什么端倪来?”
“你爱信不信!”黄雨霖沉下脸来,“实话跟你说吧,同样的东西我已经给小倩送去一份。如果不是她说,最后的取舍决定权在你手上,你以为我会自堕身价跟你啰嗦半天?”
原来如此!林若飞心头明镜似的,其实重庆遇袭一事,他也不相信是黄雨霖做的。因为对于横刀夺爱的林若飞,黄雨霖恨不得生啖其肉,喝其血。他对林若飞的仇恨就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可也正因如此,林若飞如果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意外,那么黄雨霖自然就成了最大的嫌疑人。有了这个限制,又有俞倩乃至整个俞家在背后支持的林若飞,黄雨霖哪敢再像以前那样明目张胆的去对付?
对于失去跟俞家的联姻,进而失去俞家的支持,导致他那黄家当代继承人地位不稳的黄雨霖来说,这时候去对付林若飞,那简直就是惹火烧身。试问这种蠢事,一向自负智商高人一筹的黄雨霖又怎会去做?
其实就算是黄雨霖不将他所调查到的资料给俞倩,俞倩动用她父亲的关系,想要查到这些也并非是什么难事。当然,黄雨霖主动送过来,能省一番事又何乐而不为?俞倩看了黄雨霖送过去的资料后,立马就得出了结论——此事还真与黄雨霖无关,而是他那些觊觎黄家家主之位的堂兄的借刀杀人之计罢了。
俞倩将分析跟林若飞一说,林若飞也是同样的看法。不过当时俞倩并没有给黄雨霖答复,而是将决定权交给了林若飞,那就是林若飞相信则罢,不信,那么林若飞要对付黄雨霖,俞倩也绝不会干看这不管。如此,此时在家族继承人地位摇摇欲坠的黄雨霖,不得不低声下气的上门向林若飞自证清白。这对于一向倨傲不驯的黄雨霖来说,那不啻于是一种天大的耻辱,或许有可能引发他不顾一切的报复林若飞。
不过俞倩却不怕,原因在于她有必要向黄雨霖表明她的态度,那就是无论是对也好是错也好,她都会义无反顾的站在林若飞这边。另外此时林若飞也绝非当日那刚大学毕业出来找工作的吴下阿蒙,虽然说短短两个月内,林若飞自身还没有什么脱胎换骨的变化,可是他身边突然出现的萧星河等昔日东北道上最大的一股黑道势力,也绝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林若飞出事。
鉴于如此,俞倩才不惜跟黄雨霖撕破脸皮,也要让他在林若飞面前低头,这全是为了培养林若飞的自尊自信心。
林若飞或许不懂俞倩的苦心,但是对于黄雨霖的登门示弱,他也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了。不过这事好歹也是黄家人所为,怎么样,他们都得给自己一个交代。
似乎猜出林若飞的心思,黄雨霖脸色阴霾的说:“能亲手杀了你,是我的一大理想之一。这理想容不得别人去插手代劳,所以我那两位堂兄,一位前天在泰国游玩时不幸遭遇车祸去了天国;另一位则于昨天晚上,在港澳一带公海上逡巡的亚洲之星渡轮上,跟人发生冲突也不幸中枪身亡。还有,偷袭你的哪位滇西磨狞族的年轻人哈希,也被我挑断脚手筋今天一大早扔到黄浦江去了。”
果然心狠手辣!这一来,林若飞想要借此逼迫黄雨霖做出更大的让步几乎就不可能了。
林若飞轻叹一声,说:“你将他们仨全都给杀了,那么我就是想要追究也不行了?”
“可以追究。”黄雨霖忽地大笑着指了指自己,“我是黄家这一代的家主,他们死了,你追究不到他们个人的责任,那么尽管向我这黄家的主事人发作便是。”
狗急跳墙的道理林若飞好歹也懂的,黄雨霖事情做到这一步,自己还要发难的话,保不准他现在就要跳起来了。罢了,虽然说黄雨霖以及黄家迟早都是要对付的,不过现在自己根基未稳之时,对方又来示弱,倒不如卖他个人情换的一时的平安,只要等前些时候跟二舅萧星河在日本商定的计划进行到第二阶段时,再跟这黄雨霖还有黄家翻脸也不迟。
本是互相敌视,将对方当做心头大患的林若飞,黄雨霖两人因自身境况的缘故不得已端出息事宁人的姿态,就此达成暂时的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