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处忽然亮起了一块小小的地方,一个人头亮了起来,人头中不知道是何种光源发出,总之能照亮一小块地方,一个牢笼的围绕着大概百十来尺的一块凸起的石丘而建。一架石床,一蓬蒲草,一大只马桶,四根碗口粗细的黑黝黝的链子一头连在石壁上,一头分别拴住一个人的四肢。不用问,这被链子拴住的自然是邪宗天才闻一笑。借助微弱的磷光大概可以看清楚闻一笑的面容,清瘦,矍铄,岁月的摧残丝毫不见在闻一笑脸上留下有何痕迹。都说岁月年华催人老,可壁虎护法看到的闻一笑看起来比他还要年轻,闻一笑看起来并不是谣传的彪悍凶猛,嗜血强壮。反而更像是一介书生,柔弱,精明,眼里闪着睿智的光芒,精瘦的身体似乎弱不禁风,惨白的缺少营养的面庞看起来惹人怜悯。过腰的长发散散的垂落在脑后,三缕黑冉整齐的飘洒在前胸。闻一笑丝毫没有不堪和沮丧,而是微微的看着壁虎护法笑,似乎无尽的话语要对壁虎护法倾诉,包含热切的目光看着壁虎护法。
壁虎护法竟然从心底燃起一丝愧疚,如此英雄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这些年,反观如今苗门一蹶不振,在苟延残喘的夹缝中生存,而如此英雄人物却不得重用,被人嫉贤妒能,被打压在如此,与死有何分别。壁虎护法看到苗门三百年来唯一的天才,唯一邪隐双修的闻一笑,顿时崇敬的心情狂涌上来,双膝跪倒:“前辈,我来迟了。”
闻一笑淡淡的笑笑,问道:“松夜古的腿还瘸么。”
壁虎护法第二次听到此言,竟然泪如泉涌,低低的哭诉:“回禀前辈,我爹在十年前出去办事的时候,被清明教的右护法叶萧给重创。因为实力差距太大,我爹,我爹他。”说道此处泪如泉涌,伤心的事被生生的回想起来,犹如当年的情景在浮现,壁虎护法不知为何,见到闻一笑竟然好似见到了亲人一般,只想把心底的话儿都全盘告诉闻一笑,只想把心底的委屈,不曾哭诉的委屈都告诉闻一笑。尴尬的用袖子擦拭下泪痕:“我爹受伤太深,火毒伤害到了我爹的气海,我爹草草的交代完后事,一命呜呼。我娘思念爹爹成病,终日以泪洗面,三年后,也随爹爹去了。如今,我就剩两个哥哥,被选进了长老会。”
闻一笑仰天长笑,然后悲怆的道:“在这苗门,能说上话的只有三人,松夜古,苗显,还有就是我的堂哥闻蝉鸣。好了,你今日冒着生命危险为何来,说吧。”
壁虎护法一抹眼角强行压下伤心之事:“前辈果然聪明绝顶,我今日来确实是冒了生命危险才来。我喜欢上了苗显的独女,如今的蛇护法,不过前辈也知道,如果要进入长老会没有天蛊是不行的。但是由于当年蛇护法任性,选择了走邪的道路,后来才发现邪的道路她完全走不通,在选择走隐的道路,却是难上加难。只能认一个地蛊,如果想进入长老会,必须是认天蛊的人儿才能进入。所以。”
闻一笑淡淡的笑笑:“所以你想起了地牢还关着个老不死的,所以你想让我帮你为苗显的女儿种下天蛊。”
壁虎护法一喜,惊喜地道:“前辈果然高屋建瓴,晚辈就是这个意思。而作为交换条件,我已经想了万全之策,会带前辈安全的离开地牢,只要前辈隐姓埋名,我管保苗门不会发现前辈已经金蝉脱壳。”
闻一笑摇了摇头:“我要是不答应呢。”
壁虎护法颓然的道:“我也想到了前辈可能拒绝我,但是我依然会尽我之力把前辈救出。往大了说苗门如今已经人才凋零,大长老又是固步自封,我门偏安一隅如何才能重拾他日辉煌。而只有前辈东山再起,不管是在我师门中还是走在江湖里,他日苗门再遇劫难,前辈不会坐视不管。定然会如当年一般做一支奇兵,襄助苗门,保住苗门万年基业。往小了说。我父生前最钦佩的就是前辈,我父常说,如果有生之年能见前辈出山,我父也含笑九泉,了无遗憾。如今我父已死,先人不在,我愿完成我父敢想不敢做之事。纵使冒了师门之大不违,我也要做。我定然竭尽自己的努力还前辈自由之身。”
闻一笑手一撑地,一用力,站了起来,细长的身躯看起来比壁虎护法还要高大。壁虎护法竹竿一样的身体跟闻一笑比起来真是寒酸。闻一笑带着铁链哗楞哗楞的走到了门前,紧紧的盯着壁虎护法,然后释然一笑:“你知道你父的腿为何瘸么。”
壁虎护法意识到这其中可能有隐情,摇了摇头。
闻一笑用白皙如葱的手指点指自己的胸膛:“是因为我当年的嫉妒。当年,苗显,你父,还有我。我们三人是关系最要好的朋友,也是这一辈中天资最高的三人。门中长老都很重视我们,用最好的毒最好的蛊来给我们用。苗显极其聪明,手腕圆滑,颇有王者风范,渐渐显露出了领导才能。而你父则是天生隐体,是近百年来隐最有可能融合神蛊之人。而我,则是天资聪慧,凡是一点就透,举一反三,虽说是选择了邪的道路。但是我仗着自己天纵奇才我偷偷的背着门中长老邪隐双修,竟然也小有所成。总算在邪隐都取得了可喜的成就。”
壁虎护法顷耳听着,闻一笑颓然坐倒在地,似乎触动了最疼的那根心弦:“你父虽然有些愚钝,但是天生隐体,修炼起来何其快啊。当年一桩事情改变了苗门的格局,也改变了我与你父的命运。当年虫神殿神谕,降生了百年不得一遇的幽螺蛊。”
听得‘幽螺蛊’三个字,壁虎护法感觉心中隐隐已经感觉出了闻一笑所要倾诉的事情。闻一笑丝毫不管壁虎护法:“当时为了整个苗门,只有找天资最高的,能够有资格继承幽螺蛊的年轻一辈。当时能够有资格继承幽螺蛊的人只有两个,我与你父。说到了此处你可能隐隐感觉到了些端倪。不错,当年你父天生隐体,资质之好不言而喻,虽愚笨些,但是胜在痴迷,如果勤加修炼成就丝毫不再我之下。怎奈我起了小人之心,夜深人静偷偷把你父叫到山崖后,求你父放弃幽螺蛊,求你父把机会让给我。当时不知是不是被名利冲昏了头脑,你父自然是不同意,我心生歹意,偷袭了你父,你父功夫并不如我。于是我偷袭得手,打瘸了你父的双腿,并且强行的破坏了你父的天生隐体。你父自然是没有机会在继承幽螺蛊。之后我自然顺理成章的以第二号位置继承了幽螺蛊。万万没想到,有人把此事报告了当时的执法长老,执法长老跟众位长老一商定,认为我破坏苗门的族规,触怒了虫神,虫神定然要降罪苗门,当时苗显逢时站出,力荐清理门户。把我这败类清理出苗门才可。长老们觉得有理,遂把我从苗门中除名,并没有痛下杀手灭杀了我,放了我一条生路,从此以后我浪荡江湖,后来清明教来袭,我为报答师门恩情,凭借我一身的本事围魏救赵,偷袭了当年的清明教老巢。但是寡不敌众,苗门终于没有保住祖地,被人哄了出来。当年一战,长老会死伤殆尽,苗显凭借过人的才干跃然成为苗门的领袖,统领苗门来到这边陲小境来休养生息,我自然顺便被长老会抓了回来。与其说是抓我,不如说是保护我吧,我懂,清明教势力强大,当年恨透了我的行径。如果我在冒然在外游荡,定然死无全尸。如此几十年,这人界可能都要忘记了有我这么一号人物,就连苗门都快把我这老头子淡忘了吧。娃娃,你恨我么。我名利熏心毁了你父一生,你恨我么。”
壁虎护法摇了摇头,乔装的脸上显露出了无奈的表情:“这事我父曾经跟我说过,他说他不恨你。他说你比他更适合那幽螺蛊。比起幽螺蛊来,他更珍惜和你之间惺惺相惜的友情,虽然我父终生没有大成就,但是他说,失去了双腿,赢得到了一个挚友,不算损失。我父也并没有消沉的过一生,在你被关押在地牢以后,我父曾多次找苗显,要求放你出来,但是苗显只说时机不成熟。我父也无奈,后来,我父负责了苗门外门弟子的一应事物。虽然失去了双腿,但是天生乐观开朗的性格还是赢得了很好的人缘,几年间发展了众多外门弟子,壮大了苗门的势力。我父跟我说他并没有怪你,希望你也不要太过自责,他知道,你本性是好的,失去双腿是他命中该有一劫,他并没有怪你。只希望你东山再起之时要保师门万年基业,你永远是苗门弟子。”
听到这些话,闻一笑在也拿捏不住,痛哭流涕,伤心的泪水顺着苍白的面颊肆意横流,虽说英雄流血不流泪。但是多年的心结始终时刻困扰着闻一笑,闻一笑听得松夜古亲口的话语,边流泪边重重的点点头:“我定会舍了自己的身躯,保师门平安。夜古啊,我负了你,你是大才者。我负了你啊。我更是负了你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