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洞,听到屋子内传来的一声沉重的喘息,鬼王与蚩尤对视一眼,知道魔煞已经清醒了过来。两人齐向屋内望去,一直昏迷着的魔煞睁开了那双猩红色的眼睛,躺在地上茫然地望着屋顶,脸上阴晴不定,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蚩尤看着魔煞,面无表情。鬼王站在他的身后,脸上似有担忧之色。屋子里的魔煞,就那般呆呆地望着屋顶。魔界让三界闻之色变的三个魔头就这般静静地沉默着,场面一时陷入了一种可怕的沉寂中。
沉默半晌,蚩尤轻叹一口气,转过身来,口中轻轻道:“走吧!他现在需要自己安静一段时间。”
鬼王没有开口,默默地跟在蚩尤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向外走去。只留下屋子内躺在地上的魔煞,依旧沉默不语……
蚩尤一直走向大殿,进得殿后走到龙椅前,转身“哗”地一声甩开身后黑色披风,坐在龙椅上。
鬼王跟在其身后,来到大殿中后站立在大殿中央,静候蚩尤的吩咐。
“鬼王兄,不必如此多礼,请入座叙话!”蚩尤开口,声音在大殿四壁回荡。
鬼王好像吃了一惊,大王居然一改往日对自己“右使”的称呼,而是鲜有地称呼自己“鬼王兄”,心中不禁感到诧异,忙行礼道:“大王,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是了,老臣绝无二话。但这‘鬼王兄’三个字,老臣是万万担当不起啊!”
“哎……鬼王兄这时哪里话,你我兄弟二人上万年的交情,大可不必拘泥于这些尘世间的繁文缛节。更何况论资历、论才智,本王都甘居鬼兄之下,称呼一声‘鬼王兄’并不为过,鬼兄不必推辞。”
“大王此话差矣。”鬼王鞠身行礼道,“大王您乃是王者,老臣是您的属下,不管如何,君臣之礼不可更改。在其他下属面前也难以说得过去。所以老臣并不敢接大王此尊称,还望大王见谅!”
蚩尤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之色,但他很会掩饰自己的情绪,那丝不悦一闪即逝,正鞠身行礼的并未察觉。蚩尤哈哈大笑:“哈哈……好,右使既如此说,本王也不强求什么。右使,请座上叙话!”
“谢大王!”鬼王行礼回身坐在下首的椅子中,心中暗暗感到奇怪。以前蚩尤是最讲究这些君臣礼节的,不管你战功如何显赫,也要以君臣相称,面见时以大礼相见,稍有怠慢便有可能惹得蚩尤暴怒。怎么经过这数千年的禁锢,大王性情会如此大变?
坐在上面的蚩尤并没有察觉到鬼王那奇怪的表情,缓缓开口问道:“右使,你我君臣上万年,早已超越了寻常的君臣关系,本王心中也一直将你当作兄弟相待。你对本王忠心耿耿,这些本王心中都有数。可是右使,为何现如今你会对本王有所隐瞒?这些年的交情难道你以为本王会看不出来你心中所想吗?右使,你大可不必有任何的顾虑,将你心中的话语都说与本王来听,无论对错,本王决不深究!”
鬼王面有犹豫之色,沉默半晌,站起身来,先行一礼,之后才开口答道:“大王,既然您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老臣如再有隐瞒,倒显得老臣有异心了。不瞒大王说,对于大王此次重临三界之后所做的一些事情,老臣确有一些不明之处!”
蚩尤点头表示自己听在了耳中,示意鬼王继续讲下去,“右使请继续讲下去,任何疑问本王都绝无隐瞒。”
“大王,为何您本次现世之后再无从前的沉着冷静了?做起任何事情都显得焦躁异常,并且有些不计后果。例如这次大王强迫左使吞服‘三尸醒脑神丹’之事,大王应该比老臣更清楚,左使现在与我界并非一心,大王担心他日后反戈,所以才重启被禁锢了数千年的神丹炼制,以图从灵魂上彻底震慑住左使。但是大王应该更清楚,这‘三尸醒脑神丹’的危害之处。数万年前我魔界并无可与你我抗衡之人,故此尽可大胆地使用此神丹,而不必担心会被反噬。但是大王,您可知道,这个年轻人与那些将帅并不一样,因为他是上天悍将‘天武星’托世!现在他只是被仇恨的力量与怨念所控制,暂时性的被逼开七大脉络中的一条,对大王来讲当然是不足为虑。但是大王,他目前的功力只是其暂时性的,假以时日,一旦他回复了‘天武星’真身,将七大脉络彻底冲开,那时与现在的他就决不可同日而语了!天界那帮老鬼口口声声以天道为重,不肯相救那千年灾星‘死神精灵’,乃是他们所犯的一个致命的错误!因为这颗灾星正是‘天武星’所钟爱的女子。他为了救活自己心爱的女子,暂且答应加入我界,屈居于你我之下。但是难保有一天他会不会化得真身,临阵倒戈与我方为敌。如果被他利用了尸虫的力量而功力大进,后果不堪设想呐大王!”
蚩尤坐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中,闭目不语,眉头紧锁,看得出来,鬼王方才的一番话对他的触动很大。
沉默半晌,他睁开双眼,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唉……”之后才缓缓地开口,神情中显露出无尽的落寞:“右使,其实你方才所言本王又如何没有想到啊!但是右使你可曾想过,本王此次如此高调地重现三界,天界必感到震惊,玉帝那老儿必定坐卧难安,早已撒下天罗地网四处寻找你我。本王被禁锢上万年,功力一时难以彻底恢复,难道就这般坐等天界诸将找上门来吗?右使,现如今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本王只有拼上老命行事了,只求能够抢先于天界一步,不至于使我魔界万年前的悲剧再次上演。左使这件事,本王只能如此做了,否则他又怎会甘心为我方所用?至于日后的凶险……也只能了了此间的危机之后再做理论了!”
与蚩尤一样,鬼王同样深叹了一口气,开口道:“大王,您为何要甘冒如此奇险啊?这又是何必呢?其实大王完全可以暂且示弱,避其锋芒,就让他天界暂且猖狂一些时日又如何?我们先避起来,待到大王回复到往日的神功盖世的战神之际再来收复三界,到那个时候,拿下三界的统治权视同探囊取物,大王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呢?”
“等待!又是等待!”蚩尤猛地站起身来,一步步走下台阶,身后的黑色披风无风自起,猎猎作响,昭示着主人内心冲天的怨气,“本王已经等待上万年!上万年呐!本来三界万物,这一切都是本王的!可惜,可惜本王我一时大意,中了黄帝的诡计,身败名裂!本王也落得个千古骂名,八十一个孪生兄弟也尽被杀得灰飞烟灭!八十一个兄弟,八十一个亲生兄弟啊!现如今好容易有了这般大好机会,右使,你来告诉本王,要本王如何还能再等待下去!”
鬼王抬头望着狂怒不已、已经有些大失常态的蚩尤,眼中闪过忧虑之色。这已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千古战神了,以前的战神哪里去了?难道,大王已经老了吗……
蚩尤眼望着沉默不语的鬼王,心中感到一阵悲哀,他知道,两人之间已经有了隔阂,再也难以找回从前的那种交心的情感了。难道,苍天已经注定自己这一生就是孤寂的一生了吗?命运,如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