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天云没料到这个老夫子还会来这么一手,等他反应过来,郑校长已经走出了房间,看着郑校长匆匆而去的背影,雷天云苦笑不已,没想到自己也会被强行抓差,不过话说回来,这是一个好机会,没准能找到几个有用的人才,只是到底该给这些学生讲些什么呢?雷天云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早上八点,雷天云身着中山装,神采奕奕地登上了讲台,下面六十多名学生用热烈的掌声欢迎雷天云的到来。
雷天云从他们的目光中感受到了好奇、期待甚至崇拜,看来郑校长说得没错,自己在这些学生心中的形象还是不错的。
雷天云开始发言了,他首先祝贺同学们顺利完成中学的学业,即将成为国家的栋梁,并勉励他们毕业之后继续努力,用自己的才华为国家效力。
说了一堆套话之后,雷天云不由自主地提到了自己最熟悉的朝代:“我们国家在唐朝的时候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被我们的祖先击败的匈奴,几乎横扫了欧洲,我们在为祖先的成就骄傲的同时,也应该总结一下我们以前强大的原因。”
“那时候,我们中华民族拥有最先进的文化,五千年的历史造就了灿烂的中华文明,至今还有着强大的生命力;那时候我们还拥有最先进的社会制度,形成了大一统的国家,欧洲至今还是四分五裂,战乱不休;当时,我们还有最先进的技术,农耕技术、造船技术和冶金技术都是世界领先,世界第一强国的称号名致实归。”
“之所以能取得这样的成就,是因为我们的祖先具有强烈的勇于探索、百折不挠的精神。如今我们国家落后了,近几十年来,我们的祖国受尽了外国列强的欺压,我们的同胞受尽了洋人的凌辱,可是,我们是炎黄的子孙,我们有优良的传统,我们的尊严不容践踏,我们不能放弃。”
“你们在这里学到了现代文明的知识,可以算作中华民族的精英分子,振兴祖国是你们义不容辞的责任。我们应该学习祖先们勇于探索、百折不挠的精神,继承和发扬中华民族辉煌的文明,吸收国外的先进技术,团结起来为中华之崛起而奋斗。”
“这是我人生的目标,希望与同学们共勉。”
雷天云的讲话抑扬顿挫,充满了激情,与这些风华正茂的学子的心声取得了共鸣,赢得了他们热烈的掌声。雷天云并没有准备长篇大论,他本身也不善于说一些大道理,可是在这种场合不说似乎也不合适,于是就结合自己的经历和体会讲了上述这段话,没想到取得了不错的效果。
做了简单的开场白之后,下面雷天云让同学们自由提问,无论问什么问题都可以。这种形式十分新颖,同学们在学校还没有经历过,雷天云和他们年龄相仿,却已经取得了不小的成就,同学们对雷天云的经历非常好奇,有了面对面交流的机会,他们一个个跃跃欲试,坐在后面的郑校长和几位老师也觉得很新鲜。
一个带着眼镜的同学第一个站起来问道:“雷团长,你说你的人生目标是振兴中华,我想问你,作为我们县的保卫团团长,你怎样为这个目标奋斗呢?”
雷天云冲他点点头,回答道:“我是一名军人,保家卫国是军人的神圣职责,如果为了抵抗外国的侵略,我将毫不犹豫地奔赴战场。现在,我的职责就是保护淄川县的父老乡亲们不受土匪的侵害,保卫他们的生命财产安全,使他们安居乐业,我认为这也是为祖国的繁荣作贡献。”
雷天云的回答再次赢得了一阵热烈的掌声。有了良好的开始,后面的提问更加踊跃,雷天云向他们介绍了淄川县剿匪的进展和成果,还应他们的要求讲述了几场典型的剿匪战例,将现场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一名中等身材、面色白净的学生站起来问道:“雷团长,我对军队的武器很感兴趣,你能给我们介绍一下吗?我听说保卫团装备的都是洋人的武器,为什么不自己生产呢?”
这个时代,“好男不当兵”是社会的共识,军队招兵要么用高额的军饷来吸引,要么就干脆抓壮丁,知识分子更加看不起当兵的,这个学生的话音刚落,一个老师就站起来准备训斥那个学生,就连郑校长也皱起了眉头。
雷天云却抢先对那个学生说道:“武器是军人的伙伴,也是一个国家是否强大的重要标志,我就给你们介绍一下吧。”
由于不能明确的招揽这些学生,雷天云准备利用这个话题,引起他们对工业发展的兴趣,隐晦地引导他们加入到自己的计划中来。
雷天云这样说了以后,那位站起来的老师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又坐下去了。
学生们对这个话题都非常感兴趣,都用兴奋和期待的目光等着雷天云的讲话。男孩子嘛,很少有不对武器感兴趣的,这个时代学校的学生都是男生,只有少数大城市有女子学校,男女不同校是华夏数千年来的规矩。
雷天云走到教室门口,招手将卫兵叫过来,向他交代一下后,拿着卫兵的步枪回到讲台上,对下面的学生说道:“这是东洋制造的三八式步枪,也是现在我们保卫团的主要武器。”
说完,雷天云熟练地将这支步枪全部分解开来,将每一个零部件的作用都向同学们讲述了一遍。这个年代,土匪横行,枪支泛滥,在座的人大都见过各式各样的枪支,可是他们都不了解一支枪到底由哪些部分组成,包括那些老师在内,所有人都非常认真地听着雷天云的讲解。
介绍完之后,雷天云说道:“大家都看到了,构成枪支的零件并不复杂,数量也不多,刚才那位同学问得好,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东西我们不自己生产呢?”
“问题并不像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就拿这颗子弹来说吧。”雷天云一边说一边拿起一颗三八式步枪的六点五毫米子弹,将弹头拔掉,将弹壳里面的发射药倒在一张纸上,说道:“这颗小小的子弹,由弹头、弹壳和发射药组成。”
雷天云的左手拿着弹头说道:“这是弹头,主要成分是金属铅,大家应该知道,铅是一种有色金属,需要采矿和冶金工业才能生产出来,这一点我们的祖先早就可以做到了,难点在于大批量生产时的规格和尺寸必须完全一致,需要冲压机床才能生产。”
放下弹头,雷天云又拿起弹壳说道:“这是弹壳,主要材料是铜,也需要专用的机床来生产,另外,在弹壳的底部还要安装底火,这是由水银和硝酸经过化学反应以后制成的,制造过程中精密度要求非常高,对工人的技术要求也非常高。”
讲述了弹壳制造的大致流程后,雷天云又指着纸上的发射药说道:“大家知道这些发射药的成分是什么吗?”
下面一个声音高声说道:“是火药,是由咱们华夏的祖先发明的。”
雷天云点头说道:“火药是由咱们的祖先发明的,可是那是黑火药,严格地说这是炸药,是由纤维、油脂和硝酸制成的,我们就来谈谈炸药的生产过程。”
“西方著名的科学家诺贝尔发明了安全炸药,你们都学过化学,应该知道最常用的炸药是三硝基甲苯,我们又把它称为TNT。”雷天云说着,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TNT的分子式。
“炸药的生产离不开硝酸,目前,工业生产用的硝酸是由硫酸和硝石经过化学反应得到的,而硫酸是由硫铁矿或者硫磺生产出来的。”
说到这里,雷天云感慨道:“一个国家,如果有了完整的化学工业基础,生产炸药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只要到市场上买来硝酸等原料,招募一些熟练的工人就可以生产了,可是我们国家生产炸药却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你们知道位于我们山东的德州北洋机器制造局吗?这是我们国家最大的专门生产子弹的兵工厂,从一九零二年开始建设,到现在已经有十几年时间了,几千名工人,才达到日产五万粒子弹的水平,只相当于国外一个中型兵工厂的生产量。”
雷天云的话引起了学生们的一阵骚动,他继续说道:“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我们没有自己的工业基础,生产子弹的原料在国内买不到,建造兵工厂就需要先建造冶金厂、硫酸厂、硝酸厂等一系列工厂,所花的时间和金钱都成倍提高了。”
雷天云用锐利的目光扫视着下面的同学,说道:“这还不算什么,最关键的是,兵工厂所需的机器设备全都是从普鲁士和英吉利进口的,负责生产的工程师也是洋人,生产硝酸需要的硝石几乎全部依赖进口。”
“可以这么说,离开了洋人,我们国家连生产一粒子弹都非常困难。”雷天云低沉的话语重重地敲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雷天云又拿起桌上的枪身,敲了敲枪管,说道:“这根枪管是步枪最重要的部件,可是我们国家自己生产的枪管质量不好,打不准、寿命短,那是因为我们国家的冶金水平和机械加工水平太低,好一点的步枪枪管也需要进口,同学们,你们想一想,如果我们又遇到外国的入侵,当我们买不到武器弹药的时候,我们拿什么去保卫自己的祖国?”
现场的气氛及其沉闷,每个人都被雷天云的问话问倒了,雷天云继续说道:“民国成立七年了,我们与国外先进技术的差距越来越大,现在欧洲正在进行大规模战争,他们在一次战役中可以集中几千门火炮,连续不断地轰击十几天时间,火炮被誉为战争之神,可是我们现在连枪都不能独立生产,何谈火炮?”
“现代战争不再是靠人多就能取胜的,八国联军入侵华夏的时候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军人们需要勇敢,要不怕死,可是他们也需要好的武器,才能完成保卫祖国的任务,这就要靠你们的努力了,保家卫国不光是军人的责任,也是全体华夏人的责任。”
一个学生“噌”地站起来,用悲愤的语气说道:“按照雷团长的说法,咱们国家不是没有希望了吗?”
雷天云用坚定的语气说道:“有,怎么没有?只要我们建立起自己的工业基础,我们就可以不用看洋人的脸色,我们就可以奋起抗争。”
雷天云的话音刚落,另一个学生问道:“你刚才说我们的机器设备和技术,甚至原材料都要依赖外国人,我还听说我们国家没有好铁矿,炼不出合格的钢铁,我们怎样才能建起自己的工业呢?”
雷天云回答道:“我们华夏民族是世界上最聪明的民族,外国人能发明的技术我们一样能发明,那些机器设备我们自己也可以制造,华夏没有的矿藏资源我们可以用其他的材料来代替。不错,我们国家的铁矿石品位不高,可是那不代表就炼不出好钢,只要我们扎扎实实地去研究、去努力,我们一定能做到的。”
在座的都是读书人,他们都知道自己的祖先曾经站在世界的巅峰,雷天云的这番话也激起了他们的雄心,现场的气氛又活跃起来,雷天云和他们交流了很多问题,学生和老师们都被雷天云丰富的学识、坚定的信念所倾倒。
雷天云最后说道:“同学们,你们在学校学到了很多知识,被认为是社会的精英,可是精英就应该承担精英的责任,我希望你们能够利用学到的知识,去发明,去创造,去建设我们国家自己的工业基础,让我们的百姓不再拿着大刀长矛,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面对侵略者的钢铁和炮火,义和团的故事不能再重演了,同学们,我们这些军人也期盼着我们国家自己制造的武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