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情系西宫第一节桥姬,姑娘何人
曾经的浩劫,曾经的鏖战,如今蛟龙伏法,而英雄何在?
西宫白虎……公孙向东。
一个风雅而具有神话色彩的翩翩隐居公子,因为看穿了魔的本质,反而为魔所害。
失忆的公孙向东,梦里辗转轮回,恍恍惚惚,终究不能释怀。而当失忆的他再次清醒,他已经连不能释怀的理由也追忆不起来……“这里……是阴曹么……”公孙向东微微睁开双眼,望着顶上一片狼藉,颓然的洞窟,飘散着枯枝败叶;灰色的墙壁,画着奇怪的文字……缓缓起身,公孙向东脑海一片空白,而手中反而多了一支樱花。
“你醒了……”
一位身着红装,长相标致,彬彬有礼的女子上前跪下,将公孙向东所卧石床上的枯枝败叶抹去。
“你……你是---”
“我叫桥姬。”
“嗯……姑娘,请问此是何处?我……我是谁?”
“呵呵……”女子抿嘴一笑,道:“公子你好奇怪,怎么会问他人自己是谁呢?”
“我……我不知道……我就是不知道……我头好痛……”公孙向东道。
“我原本是天伤原扫墓的女子,见公子尚有一丝气息,便救了回来,怎知公子竟然一直昏迷,还好……如今醒了便好。”
“天伤原?!”公孙向东脑海中立即浮现了沙场激斗的惨烈之状,然后想象出骸骨成群,哀鸿遍野的境况。
“怎么会,那里可是个人间地狱,骸骨成群的荒原啊!”公孙向东道。
“公子既然知道天伤原,那么可知你为何会落成如此?”桥姬问道。
“呃……”公孙向东摸着发烧的前额,连连摇头道:“不……不……我想不起来……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头好痛……”
“先把这个喝了。”桥姬递上一个破碗,碗中盛着些许绿水。
“这个是---”
“这是桥姬煮的药水,虽然……不能让你的记忆恢复,至少能够减少些疼痛。”
“多谢姑娘。”公孙向东接过药水,便尝试喝着,不料味道极为苦涩怪异,难以下咽,以致公孙向东问道:“这……这是何种药水,为何味道这样怪异苦涩……”
“呵呵!”桥姬掩面一笑:“公子这些日子以来,可就靠这些药水来救命了……”
“难怪,我梦中总感觉嘴唇边有些苦涩,原来是姑娘喂我喝药……姑娘真是有心了!”公孙向东道。
“良药苦口,公子就勉为其难吧……”桥姬笑道。
“好……”公孙向东秉着苦涩将药水一饮而尽,将碗交给桥姬,桥姬规规矩矩地将破碗搁在一旁的石桌上,为公孙向东盖好被褥,公孙向东顿感亲切,然而还是有些排斥地问道:“姑娘,你是谁家女子?这洞窟……又是哪里……”
桥姬沉沉说道:“我本是天伤原村落的一户,我的丈夫从军去了,留下我一人……”
“那么,你的家里可曾有老人?”公孙向东问道。
“小女子自幼父母双亡,跟随丈夫来到中原,奈何丈夫为了前程,不顾离去……”
“前程……呵呵……名利熏心的人,真的可以这样无情么?”公孙向东冷笑道。
“我的丈夫,据说已经当上了朝廷的偏将,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妻妾,当然也就顾不上我这个曾经的糟糠之妻了……”
“糟糠之妻,才是人生最真挚的感情啊,这样喜新厌旧的男人,难得你还记得他……”公孙向东感慨道。
“记得……还是不记得……小女子莫感妄言,只是,他毕竟是我人生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归宿……”桥姬叹道。
“那么你可曾去找过他?”公孙向东问道。
“据说,丈夫三年前已经战死沙场了,之后家中妻妾一哄而散,通通分了财产离开了……”桥姬道。
“那么,你可曾分到财产?”公孙向东问道。
“哪里敢妄想,丈夫去世,思念都还来不及。况且,我爱的也不是他的财产……”
公孙向东心中顿然敬畏:“如此痴情专一的女子,想不到竟然沦落到这种境地,上天真的不悯人吗……”
“姑娘你是跟随丈夫来中原的,你不是中原人?”公孙向东问道。
“小女子东瀛人氏,是丈夫曾经经商的时候在东瀛遇到的可怜人。”桥姬怯怯低头,顾影自怜。
“可怜人……”公孙向东思索着,望着这破烂的洞窟,和桥姬身上穿着的红色单衣,叹道:“倒也贴切。”
“东瀛……”公孙向东无意拈起手中樱花花枝,问道:“这枝花,好特别……好漂亮……”
“呵呵。”桥姬欣然一笑:“这是樱花,是东瀛的国花,小女子将随身携带的樱花种子种在这洞窟之外,倒是显得几分朝气。”
“哦是么?”公孙向东立即起身,向窟外探去---春色满园!一片桃红!春意盎然的景色与洞窟内天壤之别!公孙向东徜徉在樱花园中,先前的失落和压抑通通消散……桥姬笑道:“樱花花开,象征着爱情和希望;樱花花落,更是一瓣一瓣渐渐凋零,樱花,像风一样飘逸,又像白雪一样纯洁……”
公孙向东深深呼吸,吟道:“倩影粉装玉璞蒲,一入红尘飞无处。飘零沦落今犹在,只是逍遥不问宿。”
“呵呵。”桥姬递上一对纸笔,公孙向东一怔,桥姬笑道:“公子好文采,留下笔墨如何?”
“嗯。”公孙向东立即挥笔,一句句写下方才吟过的诗歌,边写边念---“倩影粉装玉璞蒲……”
“是何意呢?”桥姬问。
“美丽的花瓣啊,隐逸飘飞的圣草……”公孙向东答道。
“呵呵。”桥姬遮颜一笑。
“一入红尘飞无处……”
“是何意呢?”桥姬继续问道。
“你飞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却无处不在。”公孙向东解释道。
“嗯嗯……”桥姬连连点头。
“飘零沦落今犹在……”
“是何意……”
“你那飘零,你那沦落,如今还有会有像你一样漂泊的人儿……”
“哦……”桥姬若有所思。
“只是逍遥不问宿……”
“是何意呢?”
“你只是自在飞翔,从来不留恋,因为你的梦想在远方。”公孙向东解释道。
桥姬的眼突然变得闪亮,她望着眼前的公孙向东出神,似乎从公孙向东的身上看到了希望……失忆的人,如果能通过失忆从过往的痛苦中解脱出来,那倒不如永远地失忆下去,永远地傻下去……公孙向东,在樱花园中和桥姬赏花,嬉笑,完全没有了方才的颓丧与不欢。桥姬递上六尺竹琴,道:“这是在公子身边发现的,他伴随着公子,应当已经很久了吧……”
“嗯---”公孙向东望着古风依旧的六尺竹琴,坐上前笑道:“来,桥姬,让我教你弹琴……”
“嗯嗯……”桥姬谦恭地坐在一旁,公孙向东弹一弦,桥姬跟着拨一弦,断断续续的弦音,让整个樱花园的节奏不亦乐乎……日上三竿,桥姬却躲在树下,公孙向东一阵惊疑---“桥姬……怎么了?”
“小女子见不得太阳……”
“啊?”公孙向东惘然相望。
“我……我从小处在孤僻的地方习惯了,公子要是出行,自己随意便是。从樱花园出去,便是天伤村的大街,公子可以在街上打听,说不定会有什么人让你了解自己……”
“我正有此意,可是你……你自己一个人要小心哦?”公孙向东道:“我这里还有些银两,能买些好酒好菜,今天我请桥姬吃大餐如何?”
“不……不必啦……桥姬自己会煮饭,公子如果要买,还是买一些消炎止痛的药材,那样你的头痛病也会好得快些……”
“感受了樱花的香气,我的头已经不痛啦,我要去街上看看,桥姬真的不去么?”公孙向东问道,桥姬勉强地摇摇头。
公孙向东招摇过市,处处见人便问---“大婶,您认识我么……”
老妇人惊奇地摇摇头便走了。
“大哥,您认识我么?”
“啊?不认识……”
大汉诧异地走开了。
“姑娘,您认识我么?”
“呃……”
姑娘听罢一溜烟地跑了。
“唉---”
公孙向东无奈地搔搔头。
忽然,公孙向东看到街边有小童子们在玩石子,便凑上前,蹲下,问道---“小朋友们,你们有没有人认识我的?”
童子们一听,不禁放声开怀大笑---“哈哈哈……这个哥哥真奇怪!”
“哪里有人不认识自己的?”
“我认识你!”一个顽皮的小孩说道。
“哦?我是谁?”公孙向东问道。
“你是---翰林院里教书的先生!”小孩调侃道。
“这……你是怎么知道的?”公孙向东问道。
“我就知道啊,我家在翰林院隔壁,翰林院里面的那些呆呆老先生就是像你这样穿着的。”小孩说道。
“呃……”公孙向东无奈一笑:“我不是教书的先生啊……不过,小弟弟你为什么要讽刺翰林院里那个老先生呢?”
“嘿嘿!”小孩顽劣一笑:“他就是呆嘛!哼,每次都让我们摇头晃脑地读书,不好好摇头背诵圣贤之书的,就要打手板。”
“打手板?”公孙向东不可思议一笑。
“打手板很痛的,背书不好他又要告诉我娘,娘也打我手板,还罚跪,我就跑出来玩儿了……”小孩说道。
“唉---那谁让你记不住圣贤之书的,先生和你娘打你也应该啊?”公孙向东问道。
“谁说我记不住,我的记性可好呢,我已经记住了三百个汉字!还会写小诗。我只是不喜欢摇头读书。”小孩说道。
“不喜欢读书,那你喜欢做什么?”
“我喜欢玩---”小孩一吐舌头,周围的童子都被他的顽劣逗笑了。
公孙向东心想道:“做小孩真好,什么都不知道,却那么快乐,人的成长……那么多的束缚……那么多的羁绊……到了最后在红尘中迷失了,还要去寻找失去的自己……真是可笑!”
“哼,那个告状的坏先生,告诉娘我不好好学圣贤之道,把娘都说哭了,真坏!”小孩说道。
“你娘哭了,你却跑出来玩?不怕你爹爹收拾你啊?”公孙向东问道。
“爹爹去世得早,我和娘相依为命,刚才,我自个儿到山上摘了一个大大的桃送给娘,娘又笑了。”
“呵呵,好孩子……”公孙向东叹道:“如此童子,不是最真实,最懂事的么?何需那些圣人之道?换言之,现在的我,不是最清醒,最开心的么?又何需记得从前……”
于是,公孙向东和一帮小孩子闹在了一起,一会儿玩石子,一会儿公孙向东讲故事逗得他们哈哈大笑,一会公孙向东又被白布蒙上眼睛,四处摸索捉迷藏……街上停停走走的人越来越多了,众人们都说---“你看那个人,竟然和一群孩子玩在一起……”
“是啊是啊,多么不雅啊……”
“他是不是一个教书的先生啊?”
终于,公孙向东坐在台阶上,抽出腰间笛子,吹出一首轻快的曲子,小孩子们听得如痴如醉,大人们也连连赞赏,甚至鼓掌。此刻,小孩子们都争嚷着:“哥哥,教我教我……”
“呵呵!我只有一把笛子,要怎么教你们呢……”公孙向东尴尬道。
当时,所有的小孩一哄而散,不一会,所有的孩子便拉着父母买到了竹笛,通通跑向公孙向东……卖竹笛的可怜地摊小贩忽然涌上一笔生意,望着手中大把的铜钱终于涌出了眼泪,再看着庭前的公孙向东,正悠然自得地吹着玉笛,小孩子们也跟着吹奏,一派自然!小贩不禁叹道:“这个人……是神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