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之才对于翠娘的病虽然一时不知如何医治,却激出了他对新奇病症的钻研兴趣,他向陈昕告辞后,满脸激色的离开了陈宅,不过这次黄大人倒没有着急着走。送徐之才离开后,和陈昕在院子里坐了下来。
陈昕从刚才徐之才为翠娘把脉时就看出黄大人神色有些不对,此刻见他不请自留,心中微微有些警觉起来。
“黄大人可是还有事情?”陈昕笑着问道。
黄大人坐到陈昕的旁边,横肉堆积的脸上露出一丝和蔼可亲的微笑,慢慢说道:“公子,说来实在惭愧,黄某还有件事还要劳烦公子”
陈昕眉头微微皱一皱,不明白黄县令又突然要自己帮什么忙。不过他脸上依然微笑道:“黄大人请说”
黄琛踌躇了一下,苦笑道:“事情是这样的,明日就是赎人的日子,可是赎人的地点却是歹人定的,在钱塘城东南的一片渺无人烟的茂密林子里”
“那又如何?”陈昕微微一笑,心里已经隐隐猜到了黄大人的目的。看来是想自己帮忙帮到底了。
果然,黄琛紧接着苦着张脸道:“公子,实不相瞒,那帮歹人心狠手辣,毫无信誉可言,黄某虽然准备好了赎金,又拜公子所赐对出下联,可谁知道他们拿了钱财后会不会言而无信呢,黄某一介文人,手无缚鸡之力,若是有个万一,恐怕难以应付”
陈昕装作惊讶道:“这个应该不会吧,不管怎么说盗亦有道,他们既答应了见了赎金,对出了下联就放人,应该就不会食言的,何况黄大人乃是钱塘县令,也可带着衙役前去护卫,何须担心这些”
“这帮贼人的话岂可相信,那些衙役更是胆小如鼠,完全靠不住”黄大人见陈昕似乎看穿了自己的心思,脸上微微有些尴尬,沉吟了一阵儿,干脆开门见山道:“黄某素知公子武艺高强,乃我大梁朝万人难敌的猛将,若是有公子陪同前去,黄某尽可放一百个心了”
“这……”陈昕见黄大人明明自己胆小不敢去交付赎金,却还说的义正严辞,心里不由一笑,他装出一副有点为难的模样,沉吟着看了黄大人一眼,一时也不说话。
“公子可有什么为难之处?”黄大人看到陈昕这个样子不由着急道。
陈昕微微叹了口气,苦笑道:“按理说黄大人如此帮助陈昕,黄大人有此要求,陈昕决不敢推脱的,可如今翠娘有病在身,神志不清,若是陈昕不在家里,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来。黄大人这事,陈昕实在是……”
“唉,黄某还当是什么难事,原来就是贤伉俪的事,公子放心,明日黄某就叫衙役过来守护住宅子,绝对不会让贤伉俪出现任何危险”黄大人还道是什么难事,一听不由大包大揽起来。
听到黄琛一口一个贤伉俪,陈昕心中无奈。过了片刻,哪知陈昕忽然又笑道:“其实,翠娘自有小妍来照顾。黄大人治下清平,陈昕倒不担心有贼人出没,只是万事都有个万一,就像今天,竟然就有淮南盐帮的人在钱塘湖畔为非作歹,幸好陈昕及时赶到,亲手杀了那几人,才免去了祸患”
黄大人倒吸了口凉气,失声道:“原来今日死的那三个歹人是公子所杀”
陈昕众目睽睽之下杀人,黄大人哪有不知道的道理。不过黄琛并不以此问罪陈昕,只是装作惊奇的样子倒让陈昕放下心来,微笑道:“正是,这三人调戏翠娘,死有余辜”
黄大人见陈昕轻描淡写的一说就盖过了抹杀三条生命的事实,心里不由有点发寒,上过战场杀过敌的人果然就是不一样啊。
“呵呵,是黄某治下不严,还请公子责怪”黄大人假惺惺的赔罪道:“这淮南盐帮黄某也是知道的,就是一群盐匪出身的人,他们最近几乎已经把淮南一带的盐场都霸占了,实在是无法无天”
陈昕对这淮南盐帮并不了解,疑惑道:“既然这些人如此无法无天,黄大人为何坐视不理?”
黄琛苦笑道:“不是黄某不愿管,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这话怎么说?”陈昕皱眉道。
黄琛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淮南盐帮是由一群贩卖私盐的盐匪组织而成,当家的名叫区贵,本是纵横淮水的一代水枭,一年前他忽然得到朝廷的钧令,允许开设盐场,如黛家一样,只需上缴分红和专税即可,可区贵此人野心极大,而且心狠手辣,暗中指使一帮凶神恶煞的手下,威胁逼迫,强行吞并淮南一带的不少盐场,到如今淮南几乎有八层盐场都落入了区贵手中。”
陈昕听到这里,心里已经有些了然,盐铁在大梁虽然不是两汉那般朝廷专营,但平凡富商想承包盐铁生意却还是很难,如今东南一带除了黛家外,其他的盐铁生意几乎都是由大世家贵族在背后暗中经营。而黛家之所以能经营钱塘乃至淮南一带的盐场,也是得力于当初梁武帝起兵时,黛家出过大量钱财帮助其招兵买马。
这么说起来,区贵所在的淮南盐帮背后肯定是有世家贵族撑腰,否则区贵再怎么了得,始终是盗匪一个,不可能获得朝廷准许开设盐场的钧令,更不敢这么明目张胆靠强暴手段吞并其他盐场。
陈昕想了想,说道:“这么说,区大人也是有想铲除这帮祸害的,只不过是淮南盐帮上面有贵人照应,所以才毫无建树?”
黄大人苦笑着点了点头,喟然道:“黄某食君之禄,理当为君分忧,可惜黄某上报朝廷纠察淮南盐帮的折子都如石沉大海一样,再无音信”
陈昕也知道黄大人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县令,除了能在钱塘这一亩三分地上说话有点分量外,建康城中恐怕没人会将他放眼里。加上现在梁武帝又不理政,小小的县令想上达天听,实在是难于登天了。
陈昕默默的想了片刻,起身道:“看来倒是陈昕误解黄大人了,黄大人放心,明日陈昕定当陪同黄大人同去交付赎金,赎回令公子”
黄琛闻言大喜,起身深深一揖道:“多谢公子仗义”
陈昕摇头一笑。黄大人心事了却,也不再久留,起身道:“夜深了,黄某也不便久留,先行告辞,明日再过来接公子”
陈昕点点头,将黄大人送出了宅子。
“淮南盐帮背后竟然有人撑腰,看来黛家日后的日子不好过啊,嘿嘿,不过,这会不会也是本少爷的机会呢。”陈昕在门前望着黄大人的背影,脸上飘过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回到大厅中。已经沐浴更衣后的小妍正在哄着翠娘,娇俏可人的小脸上挂着甜甜的微笑。翠娘如今和小妍比之前要亲近许多,与她嬉闹在一块,脸上尽是开心的笑意。见着眼前的情景,陈昕心里忽然升出一丝温馨之感。暗暗发誓决计不会让翠娘的事再发生在身边的任何一个人身上。
夜渐渐深了,晚风凉飕飕的从窗间的缝隙里吹进屋子,陈昕躺在主卧宽大柔软的床上,薄被覆身,睡意香浓。轻微的呼吸,伴随着风入松林发出沙沙轻柔的声音,宛如一曲悠扬动听催眠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