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莹莹轻盈的下了楼。被婉拒的虞荔追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时急的脸上满是无可奈何之色。
陈昕目光微微睨了虞荔一眼,见这个风度不凡的世家子弟为了个商贾女子竟然失神如此,心说他对黛莹莹倒是情真意切啊。不过从今日黛莹莹的表现来看,对虞荔有没有他那么深情可就不知道了。
黛家的人陈昕虽知道一些,不过终究知道的不多。以前跟随陈庆之到钱塘来视察盐事时,曾远远见到过当时孀居的黛家潘氏,也就是黛莹莹的母亲。当时黛家掌管钱塘和淮南的八成盐产。黛家家主自小多病,很早就去世了。偌大的产业都留给了潘氏打理,潘氏虽是女流,但对经商却极是在行。不仅将黛家的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条,更是吞并了附近不少小的盐产地。从而逐渐独霸钱塘淮南一带的盐市。
大梁的盐铁都是让商贾承包,朝廷只从中抽取一部分红利和征收高额的盐铁专税。因为潘氏手段了得,在钱塘一带几乎控制了所有盐产之利,可以说大梁朝廷对这个女人都十分的倚重。只不过陈昕当时刚从洛阳回来,十三岁都不到,对于黛家也就记得个大概,印象中只记得潘氏美艳非常。倒没想到几年后,黛家的女儿竟然也变得这般美艳机敏,不可方物。
阴铿和沈炯对于黛莹莹虽然也是喜爱非常,但今日黛莹莹对两人的态度冷淡,让两人信心有些受挫,此时倒也并不心急去追。沈炯看着暗中相助自己的恩人,心中大喜,对于陈昕的才情和人品实在佩服不已。他也不去理会黛莹莹,向陈昕抱拳欣然道:“刚才多谢公子暗中相助,沈炯才学浅薄,若是没有公子递诗,今日恐怕丑就出大了”
陈昕回了一礼,笑道:“沈公子不必客气,其实以公子之才,作出与虞,阴二位公子相当的诗,并不困难,可是公子心性高傲,加上是最后作诗,若是作出的诗不能比前两人高明一点,公子心里恐怕也觉得平局亦败。所以公子选择了缄默。陈昕才能顺势而为罢了”
沈炯没想到他竟然看出了自己当时的心思,心中微微一惊后更是高兴,哈哈笑道:“陈公子果然聪颖过人,在下的心思竟然都瞒不过公子法眼,哈哈”
陈昕笑道:“公子说笑了”
沈炯和陈昕谈笑风声,不到一会儿就已经变的十分亲近,拉着陈昕走进一间雅间,将庾肩吾,虞荔,阴铿三人全都丢到了一旁。陈昕如今落魄潦倒,多一个朋友就多一条路,欣然相随。再者结交沈炯本是他早已计较好的。否则刚才他也不会去淌这趟浑水。
此刻,沈炯这么热情的将他视作知己,陈昕心里却盘算着如何先向他借些钱财才好。毕竟现在钱塘湖畔还有两个人儿陪着他受罪,作为少爷,他可不愿意让两个侍女跟着自己有了上顿没下顿。
门外,庾肩吾脸色变化不定,踌躇着既想进去和陈昕结交一翻,又有些犹豫。萧纲和太子都得梁武帝喜爱,不分彼此。两兄弟表面上看起来也是亲密无间。可是古来皇室庶出为帝者不在少数。皇帝大位哪个皇室子孙不想坐?萧纲心底的想法庾肩吾自然是知道的,他身为萧纲的幕僚,与支持太子的陈家自然就有些间隙。今日若不是那首诗是陈昕作出来的,他也不会这么主动的上前询问。
只是他是朝官也是文人,对于那首诗歌实在是喜爱不已,有很多问题想和陈昕交流一下。不愿就此离开。可是他又不得不顾忌自己的身份。心里挣扎了半晌,庾肩吾还是理智的放弃了进门的冲动,他叫老板送上文墨,将陈昕作的一首《春江花月夜》记了下来,满是遗憾的离开了烩珍楼。
虞荔和阴铿两人因为黛莹莹之事本就不和,如今黛莹莹走了,两人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双双离去。不一会儿,原本热闹的烩珍楼二楼,便就只剩下已经开始称兄道弟的陈昕和沈炯在那谈天说地。
老板送走虞荔,阴铿等人,心里顿时欢喜起来。今日他真的遇到贵人了,精明如他,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个朱公子其实就是陈昕,虽然对于陈昕一开始谎称自己姓朱,不知道有什么目的,不过庾肩吾既然认识他,那自然是不会看错的。
“陈家和朱家眼下都是备受陛下宠信,可真论起来,陈昕尚公主为妻,显然更受恩宠。朱公子变成了陈公子实在是一点儿也不吃亏,哈哈哈”老板脸颊上的两团肥肉开心的抖跳了两下,心里喜滋滋的想着。今日既然攀上了驸马爷这棵大树,只要尽心侍候,博得驸马爷的开心,日后钱塘县里,就是县令见到自己恐怕也得礼敬三分啊。
商人什么都不缺,但就是缺少别人的尊敬,想起日后自己可以不必低人一等,老板心里就有些喜不自禁。
“快给驸马爷送上最好的饭菜”老板开心的大喊道。
伙计见老板高兴,心里也略微欢喜,不过听到又上要上菜,不由迟疑道:“可驸马爷刚刚才吃过啊”
老板一听不乐意了,这可是巴结驸马爷的好机会,怎么能因为刚吃过就省这点饭菜呢?他脸色一沉,冷冷道:“吃过了就不会饿吗?赶快去上菜”
伙计无奈,只好跑去上菜去了。
陈昕此时正在听沈炯说起他到钱塘来游玩遇到黛莹莹的事,面上好像听的十分有趣好奇,可心里有些苦恼的盘算着,怎么开口才能显得很自然的向这个冤大头借个几百两银子呢。
“昕弟,为兄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像黛小姐这么美的女子,所以当时一见就心生爱慕之意……”两人就这么一会儿,已经开始兄弟相称了。陈昕比沈炯年纪小,自然是弟弟了。沈炯言语间,看着陈昕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毕竟对他这种身份的人来说,被女色所诱,说出来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陈昕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沈兄坦坦君子,喜爱美人,实在再正常不过,何须尴尬”
沈炯本就不是忸怩之人,见陈昕不以此为笑料,心中对他更是觉得亲近,欣然道:“昕弟说的是。男子汉大丈夫喜欢美色实在是男人本色。哈哈。倒是兄长矫情了。不过这黛小姐倒是眼界极高,极难侍候,为兄本以为以自己的身世和品貌博得他的垂青不是难事,谁想,他对为兄始终不冷不热,反倒对虞荔那臭小子经常假以颜色”
陈昕听了苦笑道:“女子本就是难以捉摸,若是她们这么容易就让男人猜透,就不是女人了”
沈炯听了深以为然,他眼珠子转了转,笑道:“莫非公主也是这般模样?”
陈昕微微一愣,永康公主那娇艳欲滴的模样在他脑中闪过,往昔的种种瞬间充满了脑中。心里不由一痛。
“公主是个好女子”陈昕沉吟了片刻,苦笑道。
陈昕的凄苦之色沈炯看在眼里,还道是他迫于公主的雌威不敢说实话,心中不由有些同情道:“昕弟如今是公主的裙下之臣,唉,日后可要小心侍候才是”
陈昕见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心里不由愈发苦涩。他灵机一动,无奈道:“谁说不是啊,往日在家时,父亲还会送一些银两给我用,如今娶了公主,家中钱财都交由她保管,我丝毫不得过问。唉,这次来钱塘,公主也不过是给了我十两银子作路费而已”
“什么?”沈炯一听陈昕说的这么可怜,吃惊道:“才十两?这公主也太苛刻了,不管怎么说,昕弟始终是他的丈夫啊”
陈昕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之色,喟然道:“由俭入奢易,由易入俭难,公主这么做,其实也是为我好”
沈炯一听不高兴了,霍然起身道:“大丈夫怎么能任凭一个女人摆布,即便是公主也不行,昕弟人品风流,文采无双,若是不娶公主,天下间不知道多少女子想嫁给你”沈炯从身上掏出个鼓鼓的钱袋,递给陈昕道:“愚兄身上还有些金子,昕弟先拿去用,若是不够,再来找愚兄要。昕弟堂堂七尺男儿,大梁将军,出门在外身上没有些钱财怎么行”
陈昕心中大喜,脸上却决然的拒绝道:“不可,万万不可,沈兄与我真心结交,陈昕已经十分开心,如何还能要沈兄的钱财,还请沈兄收回钱财,沈兄能有此心,陈昕就是苦点心里也是开心的”
沈炯见他不收,也急了,不高兴道:“你若是不收就是看不起为兄”
陈昕微微一怔,一脸的为难的看着他。无奈之下,只好表示自己看得起他。为难的将一袋鼓鼓的金子塞进了荷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