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炯满脸喜色的站起身来,所有人目光都齐聚在他身上,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听听这位唯一还没有吟诗的才子到底会作出什么样的诗来。
沈炯将手中的纸张揉成一团,握于掌中,轻轻了咳嗽了一声,目光傲然的四扫一遍,笑吟道:“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听到沈炯第一句吟出来,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亮,一种大气豁达,明月海上升起的美妙意境顿时呈现在眼前,与之前那略显小女子气的两首诗有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却绝对更加美妙非凡。
沈炯将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顿了顿后,清朗的声音再次响起:“滟滟随波千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阴铿和虞荔吟的都是四句,沈炯这一口气吟了十句出来,大家先是一惊,紧接着都陷入了震惊之中。沈炯吟到这,就连庾肩吾也不由赫然色变,脸上带着惊喜和难言的激动,仿佛看到仙子下凡一样,紧紧的盯着沈炯。此时就连坐在低台上的黛莹莹也不觉花容变色,她那顾盼勾魂的目光深深的向沈炯的方向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
而阴铿和虞荔更是惊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她们怎么也想不到沈炯只是这么一会儿,怎么可能作出这等美妙绝伦的诗歌来。
沈炯见到众人那惊讶的神色。心中大乐,只觉得今日总算扬眉吐气,给虞荔和阴铿还了点颜色。他心说今日就算不能博得黛小姐欢心,成就好事。能看到虞荔和阴铿吃瘪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沈炯不知道是谁把这首可千古流传的诗歌递给他的,他心里对那人却感激的无以复加。定了定神,见到大家那期待,敬仰的目光,沈炯继续道:“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沈炯越是吟到后面,所有人的脸上越发显露出不可思议甚至是惊艳的神色。这种诗可以说是诗中的诗,极品中的极品。众人中有人心中拿此诗和前朝谢庄老大人所作的无人不知的《月赋》相比,都不由觉得与此诗一比,《月赋》都是逊色不少。
庾肩吾此时已经被惊颤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千百年来,他还未听过一首如此绝妙的诗,他今日要求三人作诗,以包含春,江,花,月,夜,为要求,不过是想看看三人到底才情如何,倒并非有多大的期待,毕竟现在的世家子弟与从前相比,日益凋零,能见到三位后起之秀对于庾肩吾来说也是一庄开心的事。其实刚才在阴铿和虞荔作出那两首诗来时,庾肩吾就已经十分满意,对这三人也不由另眼相看。哪知这个沈炯最后作的这首却是这么惊才艳绝,可流放万世之作……
庾肩吾,字子慎。是南阳新野人。乃是大梁名士。一直跟随在梁武帝第三子晋安王萧纲身旁。萧纲也和当朝太子萧统一样,十分酷爱文学,喜欢招纳文士,在他的麾下就有庾肩吾和刘孝威等一批名士。庾肩吾是萧纲重要的幕僚,平日虽要帮着萧纲处理政务,不过他的“泉飞疑度雨,云积似重楼”却早已传成名句。
萧纲和萧统可以说在梁武帝的几个儿子里,最得梁武帝喜爱的,因为梁武帝自己也是个大文人,对自己喜好文学的两个儿子自然也是格外偏爱。庾肩吾常年跟随在晋安王萧纲身旁,备受器重,很少离开京都,陈昕以前也见过。没想此次竟然出现在钱塘,陈昕刚才才会觉得惊奇。
陈昕坐在角落的椅子旁,看这眼前的一切,脸上有着淡淡的笑意。张若虚不仅只以此诗“孤篇横绝,竟为大家”,更是“孤篇压全唐”。被后世称为“诗中的诗,巅峰的巅峰”,那是何等的牛逼。陈昕昨晚在钱塘湖畔,看到江月春夜的美丽景象,不由想起此诗,吟出后便引来那个叫苏颜的女子。而今日庾肩吾以春,江,花,月,夜为题,那真是猪进屠户家,送上门来了。
陈昕看到沈炯那欢喜的神色,平淡的笑容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目光回转间,陈昕忽然心中一动,觉得有一双晶亮的目光正偷偷的看着自己。他不动声色,缓缓转头,清澈干净眸子轻描淡写的向那边一瞟,霎时,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人电了一下似的。天哪,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竟然只是一个眼神儿,仿佛就能让人的魂被勾去似的。
陈昕心中一紧,对着那位正满脸好奇和略略惊喜的打量着自己的少女微微一笑,对方略微羞涩的偏过头去。
黛莹莹见角落的那个男子笑的优雅亲和,灿烂好看。心中不由微微升出一丝羞涩之感。其实在刚才,她一早就注意到了角落的那个男子。他那种淡淡,静雅的气质让黛莹莹忍不住想去多看几眼。特别是那男子长的长眉星目,白净俊朗。实在是不多见的俏郎君。比起眼前的三个公子不知好看多少倍哩。
少女总是喜欢俊俏的男子。黛莹莹就算手段再高,却也始终是一个年方二八的少女。见到陈昕的刹那,心中就不由砰然一跳。当看到他偷偷摸摸的将一块纸张递到沈炯手上时,本还好奇,可当沈炯忽然念出这么一首千古难寻的诗歌来时,心中不知为何,不由又是欢喜,又是惊讶。对陌生的陈昕更是忽然间心底升出一丝难言的奇妙感觉。
此时大家都被沈炯的才情所吸引,到没注意到两人眉目传情。沈炯清朗的声音此时简直如袅袅天音,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迷的神飞天外,幻想着诗中那绝妙的意境。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沈炯将终于给这首《春江花月夜》画上了终点。声音陡然一停。万物寂寥。烩珍楼变的鸦雀无声。几乎所有人都沉迷的不能自己。
只有一男一女目光频频娇羞不已的相互凝视着,全然忘了周围人的存在。
陈昕此时心里已经被看的有些心里发毛了。黛莹莹不但诡计多端,擅耍心机,没想到这脸皮也不薄,刚才自己不过就是稍稍睨了她一眼。他竟然就一直盯着自己不放了。
陈昕别过头,目光清冷,不再理她。黛莹莹在那边又羞又喜的看着他,这时见他忽然一副淡漠的模样。不由有些失望的收回了目光。恰巧这时,沈炯的诗歌也念完了。
所有人都好像不会说话了一样,黛莹莹看着大家这副模样,会说话的眼睛微微一转,转瞬忽然轻轻一笑,柔声道:“沈公子,此诗真是妙绝天下,公子高才,莹莹真是敬佩万分”
沈炯听到黛莹莹的夸赞,心中大乐,不过他却没有欣然接受这分夸耀,反倒惭愧的揖手道:“黛小姐见笑了,在下虽也略懂诗赋,却还作不出这么好的诗来,哈哈,在下不过也是借花献佛罢了”
所有人闻言都是一惊。黛莹莹眼中却没有惊奇,反而笑意更浓,脆声问道:“那不知道是哪位高贤坐出此等绝妙之诗来,还望沈公子代为引荐一下,莹莹对这样的大才子可是钦慕的很哩”
沈炯此时丝毫不为黛莹莹的那钦慕神往的模样而感到半点醋意。平心而论,就连沈炯自己都被作下此诗的人所折服。若是让他知道是哪人将纸张递给他,他恨不得马上就和他结拜成兄弟。可惜,黛莹莹如此一问他,他也不知道是谁,不由有些苦笑道:“这个,在下其实也不知道”
庾肩吾刚从沉浸中回过神来,一听两人的对话,激动道:“沈公子既能吟出此诗,怎会不知道出自谁手?”
沈炯苦色更浓,拿出张纸来,纸上用漂亮的楷体小字写的密密麻麻。赫然正是刚才他吟的那首诗。纸上墨迹都还未干,显然是才写不久。
黛莹莹见到纸上的墨迹,媚人的眼睛忽的一转,娇声道:“这墨迹还未干,想来是人在此处才写下来的,不知道在场哪位刚才动用过文墨?”
黛莹莹聪明过人,只这么一提,就有人反应过来了。庾肩吾大声道:“待小姐说的极是,还望刚才作出此诗的大才能现身一见,否则,在下只需要问一问店家,谁要了文墨伺候便可知道阁下的身份”
庾肩吾急切之下,本是好意相请的话说出来都带有了一丝威胁的味道在里面。不过此刻大家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因为众人都和他一样都想见识一下这位才情绝艳的高贤。
黛莹莹目光一刻不移的盯着角落的陈昕,嘴角泛出一丝俏皮可爱的笑意。心说,如今这种情况,看你还躲到哪里去,(*^__^*)……嘻嘻。
陈昕没想到这个丫头竟然这么聪明,只是稍微一点就让大家回过了神来,他心中无奈,庾肩吾认识他,他本是不想现身的,此刻却不由得,满脸苦笑的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