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元尘注目仔细望去,只见此人发髻高挽,以一白玉系绳匝于其上,而额头正中有一点紫火跳动雀跃却不曾有丝毫的躁动,细长的凤眼当中流露着和蔼慈祥,厚密的须髯凸显岁月的沧桑印痕。
呀!这不是玄天大殿上供奉的神农大帝的法身吗?元尘自打从天柱峰后遇到的种种异象已经让他的判断变的麻木起来,但此时见到神农大帝后,方始知道自己果然是在不知情之下进入了炎帝以神通所幻化的法界当中。于是自然而然的跪拜了下去。绿裳少女倒是见过大帝法身,虽然已不觉惊奇,却也姗姗的跟着元尘一起拜伏在地。
神农帝见状慈眉含笑,坐在那里煞有其事的看着元尘的衣服,又饶有兴趣的看了看元尘体内的元丹。然后炎帝神农好似自言自语的说道:“想我这神游物外,散于天地又不知是几个时辰了。我这炎界一日,合外界百年!我昔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创大历,造五谷,教民生,尝百药。虽道德隆圣,神通玄妙,却也难以臆测这天道之下的全盘演化巧变。想天道本无定法,其下之万象自也是无有定相!我自合道之时方知一切始末,只是为时已晚。在此界先后与你二人相遇也是冥冥中自有其气数,你二人且先起来。”
元尘却是听不懂他这上古语言。而那绿裳少女也是听得不着头绪。但她却是明白炎帝的话语意思,于是轻拉旁边元尘的袍袖轻声说道:“神农大帝让我们起身呢!”
神农炎帝见他二人立起身形转而对元尘说道:“我现在倒是有些奇怪你是如何能来得我这处所在的呢?而我竟然又无法感知得到,要知在这一处法界当中,事无巨细,是皆在我的掌握之中的。真是奇哉,怪哉!”
说完,神农大帝见元尘站在那里一脸茫然之色,以他的慧识瞬间就明白元尘是听不懂他这上古语意。只见他也未有什么动作,但在元尘的识海深处却能让元尘很清楚的感知到多了神农大帝的意思。这却是神农大帝用了“心通”的本事的效应。
元尘当即将之前他所记得的实情原原本本的讲了一番。
神农帝听他这一番陈诉之后,遂将目光幽幽的看向天际,然后缓缓的说道:“那洞府本是我成道之前所居,唤作‘水色洞天’,那洞中的兰花草名叫断魂香,又称断肠草。顾名思义,闻了断魂,吃了断肠!我当年为救苦难而尝百草,因误食他而险些丧命。幸亏我那时已经修成琉璃之体,却也仍然用了三百年的时间才将那毒排的干净,可见此物毒性之一斑。而以你的修行即使闻上一闻也断不应该仅仅是晕厥就完事的!而你闯入的法阵却是我合道之前所不知。想我等乃大巫之后,一切修行都不假身外之物。因此,却是不知这件事是个什么因由所在!”
神农帝说完之后,收回看向天际的目光再次向元尘凝视而去。忽然,他若有所思的说道:“你这体内的修炼法门却是我千万年前不得而见,想这后世千万年间又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而另辟蹊径。且让我以神识探测一番,想必或许能够找到一些根由。”
刚说罢,元尘就感到紫府玄关当中有一丝神识扫过。
片刻后,神农大帝轻吟道:“你这修炼法门以那天地之间的祖气为主体,又合于人体*为契机,其盗天伐地的手段虽与我炎界修炼之法各行其道,却是巧夺天工。但其中若我感受不错,则是夹杂着用情一道的法门,这却与我上古之法颇有相似玄妙之处!”
神农大帝顿了一顿又说到:“想我上古之民,风气淳朴,禀性简直,虽有情欲,却非横流物欲,乃繁衍生息,彼爱此护之情欲。故斯时神通不泯,妙法高绝。与天道无私无欲之法理、法则颇为相符。故我等大圣修炼一途除由情入道而再无其他。而这由情入道之法却是不假半点有为刻意,不假丁点私心利欲。只是一路直直的那么做去,积那大德,行那大善而已。但说来容易做起难,实在是这人心二字最不好把握!观你这法门虽是也沾一情字,却是偏于个人儿女之情多一些,似乎是欲以情欲之魔冶炼你道心之坚,提升你道行之境,不能不说另辟蹊径矣!但你须知,无有大情大爱,你这魔炼之法即使不会让你的努力付诸东流,也终究会局限你的修行境界的!”
元尘听罢遂福至心灵的一拜。神农大帝这番言论倒是让他受教的很。
神农大帝沉默半响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于是他下一刻展开强大的神识向元尘灵台扫视过去。可一扫之下,元尘那灵台之中却是生出一股浩瀚的罡气将神农大帝的神识摒除在外。
这番情形可是大出神农的意料之外。按理说,他已经与道合真,自成一界,修为即使如他一般,可在他的法界若没有特殊的秘法加持,也断然是挡不住他这缕神识的探察的。而下面之人不过是初入先天之境罢了,怎么会有如此异象在他身上发生呢?
他略一沉吟,略感奇怪的再次向元尘灵台扫去。可这一扫的结果还是和刚才一样,进不得分毫。他大感新奇之下,正欲用无上秘法破去这层屏障,忽然有一缕微细却极为笃定的神识自元尘灵台深处电闪般的传来。两种神识只是那么电光石火的擦碰了一下,神农大帝忽然好像一下知道了什么似的,竟然惊呼一声:“呀!你……”
这一界为他所造,他就是这一界的主宰。因此,在没有掩饰的情况下,他的惊讶之声就好似九天之炸雷,惊讶之色就犹若风云之鼓荡。天地变色之下,炎界当中顿时千山响应,万兽惊鸣起来。
此刻,神农大帝的神识稍一觉察之后,立即恢复了常态,与此同时,天地间也是归于了平静。他此时看向下方的元尘竟然显得神情有些激动。良久,他方才轻轻说道:“该来的总归要来,该走的总归要走。真是没有想到,大巫们却是用了如此妙绝的手段。好、好、好!!!只有做过了一场才知道孰是孰非!”
神农大帝此时看向元尘的神情却是显得敬服的很,而且语气当中满是铿锵激荡,望向元尘的目光也是复杂难表。
元尘和绿裳少女听神农大帝如此之语,却是满面的迷茫之色。神农大帝这才发觉自己有些失态。不过他心中却说,这让谁知道了能不失态才怪,没变态就已经不错了!
于是他也不再对元尘多说什么。遂又转首对那绿裳少女说道:“你这个小狐倒是来历有些蹊跷,以我的*神通竟然也不能看破你是如何来到我这一界的!只是我平日里讲道传法,你也能悟得七七八八,这却是不易。我观你本性纯美,不是那为恶之辈,是以对你所编诓我之语也不深究。而他今日到此,我才明白,冥冥之中自有运数安排。他来就是为了寻得到你,你来了也自是为了等得到他。因此,你就随了他去吧!”
绿裳少女听神农大帝揭露自己短处颇觉尴尬,却也莫名的为能与元尘一起出去感到没来由的喜悦。所以,自是没有什么推脱之辞。而元尘虽然大觉不妥,可却不知为何,心中又真的不舍独自离她而去。
神农大帝也不待他们再说什么,两手向前轻轻一推,一道紫色的光晕闪过,元尘二人就在原地失去了踪迹。
送走了二人,神农大帝面容肃整的坐在那里想了半响,又向身下的千山万峰望去。在身形消隐的那一刻他颤颤的说道:“要变天了!”
于此同时,元尘二人却是现身在了武当山天柱峰的一处羊肠小道之上。
炎界一岁相当于外界百年。元尘进入炎界三个多时辰出来后,武当山上已是白雪皑皑,银妆素裹的入冬季节了。
元尘看着白山黑水,不禁对自己的这番际遇唏嘘不已。当感受到天地间庞大的元气又能与自己体内的丹元相同之后自是欣慰不少。然后下意识的转头向身后的绿裳少女看去。
只见她此时正平摊一双洁白如玉的纤手,凝视着落在手心之上的片片雪花娇笑不已。此情此景真是清纯美丽至极!
元尘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突然升起莫名的一丝愁忧。心说,回头见到两位师父及诸位师叔,甚至是诸位师兄弟,这事又怎说清楚的好呢?!
他左思右想也没有个能够肯定的答案。最终,元尘暗自轻叹了一声,望着绿衣少女问道:“你可感觉冷吗?若是冷,我把我这道袍脱下来给了你吧!”
那绿裳少女见元尘边说边去解自己的道袍,因此,内心当中对元尘的关切之情也是倍加的感动。她急忙抓住元尘的手柔声的说道:“我等都是修行之人,区区寒气又有何惧!你对我有这心思已经够了。
元尘看着绿裳少女美目温情脉脉的注视着自己,而且又被她玉手抓住,又是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然后轻轻的将她的手挣脱,小声的说道:“那就好,那就好!我们且下山去吧。”
说完,他迈步向前,那绿裳少女倒是对他的举止不以为意,只是乖巧的跟在元尘的身后,也不多说半句废话,安静的向玄天大殿的方向行去。
此时,本就昏暗的天色随着傍晚的来临显得愈加的阴沉了。
一路上,元尘也没有施展“梯云纵”,就是那么一步一个脚印的在雪中徐徐前行。等到了玄天大殿的门前,天上的雪花已经零丁可数了。
站在山门前宽阔的平台之上,元尘深吸了一口天空中清冷的气息,平静了一下有些忐忑的心情,回头再看看与自己寸步不离的绿裳少女,突然他觉得自己也不知是因为什么,那么的舍不得离她而去。此时,元尘才暗自下了一个决心,然后大踏步的向玄天大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