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眼蠓佩戴的琥珀项坠竟跟微尘从大头怪身上扯下的一般无二。
双头人任由瞎眼蠓的手在他的脸上抚摸着,他的喉咙里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那种感觉竟有点儿象是一只乖顺的小猫在主人面前撒娇。而他的另一个头则连声怪叫着,象是又急又怒,似乎是想用力地转过去。
于是,更加诡异的一幕就出现了。但见这个双头怪人硕大的脑袋用力摇摆着,时而伸出手把自己的头掰向另一边,时而又掰向这一边。就好象身体与头不是属于同一个人。他的躯体也开始翻翻滚滚地挣扎着,就象自己在与自己摔跤,直撞得石块纷飞,泥浆四射。他四肢相互绞动,一粗一细两个咆哮声吵得不可开交。
由于安稼武所处的位置与这里稍远,他手里战术手电的强光对苍鼠的威摄力不是很大,现在鼠群又开始向前逼近。秦风抓紧时间拉起了如痴如醉的瞎眼蠓,催促着让他先爬了过去,然后自己也顺着绳索攀到了裂壑对面。
所有人都撤到了深渊的另一面后,鼠浪已经卷到了悬崖边,它们涌出了那道狭窄的缝隙,片刻间已布满了石壁。这些小魔鬼们吱吱叫着,声势极为骇人!但一时间却也是无法过来的。
瞎眼蠓的头被秦风用战术手电给砸出了一道口子,鲜血顺着发际淌了出来,糊得满脸都是,小陈从登山服的口袋中掏出一卷纱布,给他紧急处理了下,把纱布绷在了他的头上。
隧道还没有贯通,他们不可能从另一头出去,眼下看来只能寄希望于鼠群自行退去了。手机在这山洞中是没有任何信号的,靠外界援救根本就行不通。如果鼠群不退去的话,他们还得靠自己想办法,但是眼下能有什么好办法可想呢?
秦风一直在盯着瞎眼蠓,如果不是看他受伤了的话,怕是早就揪住他问个究竟了。是啊,这个瞎眼蠓的身世实在是太可疑了。谁也不知道他姓什么?从哪里来?他怎么会有那个琥珀项坠?他与双头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道爷,你的琥珀项坠呢?”他问安稼武。因为他甚至怀疑,那个琥珀是否就是微尘送给瞎眼蠓的?他们两个不会是设了套,让自己往里钻吧?
“项坠?我没带在身边。怎么?那个怪物与项坠有关?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从安稼武的脸上看不出有丝毫撒谎的表情。
秦风没有答话,他用意味深长的目光望向瞎眼蠓。现在,瞎眼蠓脖子上的那个项坠又被他掖到衣服中。他似乎意识到秦风有了什么发现,一下子显得极不自在起来。
“刚才幸亏你及时相救。哎!我却失手伤了你,真是过意不去。伤口怎么样?”秦风说着走到瞎眼蠓跟前,察看了一下他头上的伤势。
瞎眼蠓刚要开口,秦风又接着说:“其他地方没受伤吧?”他一面说着一面作势要替瞎眼蠓检查身体的其他部位,他的手象是无意间触及了瞎眼蠓胸前的那个挂件,随后飞快地把它掏了出来。
在这一瞬间,秦风与安稼武同时呆住了。
挂在瞎眼蠓脖子上的琥珀项坠竟与微尘得到的那个一般无二!
“你,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回过神来的安稼武抓着瞎眼蠓的胳膊问。
“这个东西本来就是一对,我为什么就不能有?”瞎眼蠓直视着微尘,语气淡淡地说,“相反,你的那个,是你自己的吗?”
“你,你是……你与大头怪是什么关系?”
瞎眼蠓忽然笑了,他仰天大笑,直笑的眉发皆动、涕泪横流。良久良久,他的笑声才止住,声音中充满了无限痛楚。
“什么关系?什么关系?他是我的孩子!我的亲亲骨肉啊!”
他最后的两句话几乎是在声嘶力竭地嚎叫。
秦风与安稼武不由为之动容。什么?他就是二十多年前那个孩子的父亲?但是,王婶不是说他早已死了吗?还有,即然他就是那个男人,为什么王婶没有认出他来?
“意外吧?很意外吧?”瞎眼蠓脸上的血污与泪痕混合在一起,加之变形扭曲的面部肌肉,显得狰狞已级。他接着说:“还有更意外的,二十年前那个死在工地上的人,他根本就不是我。他是被我杀死的,是,没错,我用一块石条狠狠地敲在了他的后脑勺上,然后就看着他倒在地上抽畜着……嘎嘎——!我蹲下身看着他的眼睛,啊!那真是种不一样的享受啊!他的眼睛中清晰地映出了我的脸,是啊!我在他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被他打的稀巴烂的脸。这张脸使他恐惧,使他战栗!哈哈,原来在内心深处他是这样的怕我!渐渐地,我的脸在他的眼睛中越来越模糊了,模糊了……最后终于消失。你们知道吗?当一个人的生命之火渐渐熄灭时,他眼睛中的神色是多么的奇怪?奇怪啊!奇怪……!”
他近乎疯狂地边笑边说,额上由于情绪激动都放出了油腻腻的红光。
秦风见他情绪起伏太大,恐怕一时半会儿是难以平静。示意安稼武不要再刺激他,先让他平稳一下情绪再说。在这期间秦风把周景山向微尘做了介绍,周队虽然是名噪四乡,但独处深山的老道士微尘可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他只是礼节性的与周景山握了握手,主要心思还是放在瞎眼蠓身上。对于周队为什么到这隧道中来,他也没去细想,况且做为一介刑警队队长,有些事情那也不是他们这些人所应该问的。但是秦风却知道,这个外表粗放,内心精细的周队长,他是带人跟踪自己与安稼武到这里来的。至于他们怎么被鼠群攻击,那也不好相问,一则这件事情对于周景山是个不小的打击,二则多少总要顾及一下周队的面子不是?
瞎眼蠓用了很长时间才平稳下了情绪,他的目光在秦风与安稼武之间扫来扫去,显得有些意外:“怎么你们不想知道那个被我杀死的人是谁吗?”
“你杀了人?”一旁的小陈嚷了一嗓子。被周景山给摆手打住了,他知道目前不是问这话的时候,瞎眼蠓即然自己说出来了,他就一定会说完,在这时,做为警方的他们要是陡然插嘴的话,恐怕会刺激这个人,到那时他八九会产生逆反心理,偏偏就给你来个守口如瓶。
瞎眼蠓根本就没有理会小陈,他这时一反常态,高傲的象个国王,看众人的眼神竟带着一丝不屑之意。
“我知道那个人是谁。”秦风的话令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众人的目光一齐投到他身上,在等着他的下文。瞎眼蠓更是一脸困惑之色。
“那个人是个流浪汉,他经常欺负你们。”秦风缓缓地说。他根据王婶的回忆,推断被瞎眼蠓杀死的人一定就是曾经欺负他们的人。
果然,瞎眼蠓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认识他?你知道他是谁吗?”
“不,我不认识他,而且我相信你也不认识他。我之所以知道有这么个人,是因为听王婶说的,她对我说了二十年前的一些事情,因此我推断你杀的那个就是他,原因有三:一、在那片废弃的房子中,也只有流浪汉才有可能到那里去;二、当时做为流浪汉的你在那里杀人,即不可能是图财,也不可能是情杀,剩下唯一的一种就是仇杀,一个流浪汉会与谁有仇呢?毫无疑问,除了那个常欺负你的人不会再有第二个了。虽然有以上两种推论,但还是不能肯定那个人是谁,这样我又想起王婶说过,在第二年小区建到那里时从推倒的废墟中挖出一具不可辩认的残骸,但是却没有人知道那尸体是谁,那样的话就更加肯定了这个死去的人一定是个无名的流浪汉。综合以上三点,我才推断出死者的身份。”
秦风侃侃而谈,令在场的人心中都是大加赞叹。周景山更是大声叫起好:“好,好,条理清晰,结构严谨!真是难得的好苗子啊!”
瞎眼蠓显然没有料到秦风会知道这么多内幕,他涩声问:“这么说你早就知道所谓大头怪的来历?”
“是的,之从王婶跟我说了二十年的那段往事后,我就猜测那个大头怪,他根本就不是微尘道长所说的变异的老鼠,他八成就是数年前的那个怪异的孩子伪装的。但是我却不知道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本来我以为他唯一的亲人被砸死后,对所有人都充满了怀恨之心,这才展开了血腹的屠杀。但是……现在看来,显然我的想法是错误的。只是,令我想不通的是,王婶怎么会没有认出你来,照理她对你的印象是非常深的,即使你……你容貌有所变化,但声音总该能听出来的。”
“那个王婶,我认识她,她却不可能认出我。难道她没跟你说过我们从来没交谈过吗?之从我被那个家伙毁了容后,别说是他,连我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瞎眼蠓说着伸手摸了摸他那肌肉纵横交错的脸部。
“那么你的孩子……他……”秦风实在不知道下面的话该怎样问出口,难道就说“哎,你的孩子怎么是个双头怪啊”,这可不是他秦风一向的为人处事的方式。
瞎眼蠓苦涩一笑:“我知道你的意思,这个孩子他生下来就是如此。这也是他的生母为什么一生下他就跟别人去了的原因之一吧,他们说她生了一个妖怪,还说她跟妖怪私通,我知道她的心里比谁都苦!她不但要面对自己生下的这样一个怪胎,还要被人说三道四,指指点点,她甚至都不敢在白天出门了,她……她的心头是挂着怎样一个巨大的包袱啊!……”
瞎眼蠓被触及了伤心事,声音又硬咽起来。周景山的眉头拧紧了,他不明白,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说哭就要哭了?这,这也未勉太矫情了吧?但是,当他听完瞎眼蠓的讲述后,也许就不会这么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