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由岩隙中升起的雾气弥漫在深渊之上,那根绳索在安稼武脚下颤颤悠悠的,时隐时现,甚至都能听到那紧绷的绳索发出类似于琴弦的颤鸣声。而在断崖的另一边却矗立着一堵紧抵撑子面的岩石与泥凝土断层堆叠成的石墙,它的上面突石叠障,间杂着刺出几根乌森森的钢梁,倒有点儿象是一颗狰狞的兽头,那个洞口就是它的巨嘴,里面交错着几颗“獠牙”,就是没被掰弯的几根罗纹钢。
安稼武脚下踩着一根攀山索,手里握着一根,小心翼翼地向对面走去,他宽大的道袍被谷底升起的冷嘲气流吹得微微飘摆,加之身处雾霭之中,倒也别有一番飘飘欲仙之感。
鼠群虽然退去了,那刺鼻的骚臭味却是丝毫没有咸弱,相反地却忽然浓烈起来。
不好!秦风意识到这股气息来得过于猛烈。这气味他在乱石风中曾经闻到过,并且印象深刻。那,那分明就是从大头怪身上散发出来的!他没有走,就隐藏在不远处的黑暗中,他在等待着,等待着断崖对面的人进入他的黑暗中,然后黑暗就是他所掌控的范围了。可奇怪的是,为什么安稼武就象没有闻到那气味似的?他可是内外兼修的高手啊!
“道长小心!”
秦风的提醒已经晚了半拍,这时的安稼虎一只脚已经踏上了对面的一块突石。就在这一瞬间蓦地从岩壁上的洞口中探出了一个硕大的脑袋。他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众人只看到黑影一闪,双头人就象只壁虎一样攀在了岩石上,他的腿弯曲成一个奇怪的弧度,勾住了突石,身体却凭空探了出来,两只手闪电一样搭在了安稼武的肩上,随着一声咆啸,一下子就把微尘给甩了出去。
这一切说来话长,实则都是发生在电光石火间的事情。众人别说来不及相救,就算有时间又怎么能跃过丈许宽的断崖?
老道士微尘果然是伸手了得,他在空中翻了两个筋斗,身体堪堪将要坠入深渊时双脚一蹬一拧,居然勾住了绳索,他的整个人也头向下倒挂在了攀山索上。接着他借助身体摆动之势,“呼”地一声就翻了上来,同时反手抽出背后的长剑,划出一道寒光直刺向岩壁上的双头人。动作是如此的麻利、迅捷,秦风与周景山自问也是很难做到这一点的。看来他坚持要自己先过去是有把持的。
安稼武确实可称是当世数一数二的武学高手了,但是他面对的并不是一个正常的人,而是一个变异了的怪物,饶是他出手如此之快还是没有伤到双头人一丝毫发。双头人见他一剑刺来,身躯一躬,双手也按在了岩壁上,他就象根弹簧似的,一下子崩了出去,那动作比猿猴还要灵敏。他一弹之后居然吸附在了洞顶上,嘴中发出“吱吱”的怪叫声,沿着断裂的撑子面飞快地游走着。他是手脚并用地勾在岩缝中爬行,但是在本应是后脑勺的部位却现出一张白森森的大脸,在秦风手中的派力肯强光照射下显得可怖已极!
安稼武一剑落空后,另一只手握住了上方的绳索。他的这只手中本来是握着手电的,刚才事出突然手电被他脱手甩出,幸亏提前有所防范,他的战术手电柄上挽了个绳套,现在晃晃悠悠地垂在胸前。他就这样一手执剑,一手握着绳索,全神戒备地仰首盯着洞穴穹顶的双头人,目光跟着他游弋的身形转动。甚至连那使人作呕的怪物口水滴在了脸上都不敢分神去擦。
隧道的撑子面离地足在六米以上,安稼武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够着双头人的,他的剑也不可能轻易刺出。同样的,他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如果稍有分神的话,双头人肯定会展开攻击,他看到他背面的那张脸上一对闪着幽幽绿光的眼睛透过乱篷篷的毛发,一直在围着自己打转。
他被困在了深渊之上的两根绳索上,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种局面。断崖边的其他四个人也不知该怎样出手相助,唯有用手电照向洞顶的双头人,以使安稼武能有个目标。
秦风把战术手电交给了周景山,准备冒险过去施救。
“别过来!”安稼武喊道,“绳子支撑不住两个人的。”
这种攀山绳索是用韧性极强的尼龙制成,小手指粗的一根负重个五六百斤是不成问题的,他怎么能说承重不了两个人呢?
“他说的没错,你过去也于事无补,到时恐怕你们两人都要被困在上面了。”周景山拉住了秦风,他指着安稼武落脚的那根绳索让秦风看。
安稼武的战术手电挂在脖子上还在开着,虽然霭气越来越浓,强烈的光芒还是将他脚下的绳了照的清清楚楚。这个时候其他三个人经周景山一提醒也是吃惊非小!因为就在他的手电光所照之处,绳子的丝线正在一根根地崩断!
如果这根绳索断了的话,那么就只剩下上面的那一根绳子了。到时候安稼武的性命可真的就是悬于一线之间了。显然微尘是发现了脚下的绳子正在断裂,他现在几乎连目光的转动都是小心翼翼的。他的目光瞄向了就在几步之遥的紧紧矗立在断崖边的岩壁,那个洞口太小了,根本不可能一个箭步冲出洞口,而冲不出洞口的话,那么他是就会撞在岩壁上,也许可以凭借突出的岩石可以勉强使身体不至于落到深渊中,但是那样一来背后就完全暴露给了双头人,以他的速度与力量,在一击之下自己是完全没有生还希望的。
“秦风,”安稼武的目光还在随着双头人的身影移动,从他的声音中明显能感觉到呼吸的浊重,“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没对你说实话。”
他顿了顿,继续说:“其实我第一次返回柳庄时还做了另一件事情,就是把我父亲研制的代号为‘J——51’的病毒孢子给释放了出来,那就是后来夺走上百人性命的血凝症。”
“什么!?”秦风的手电险些掉到了地上,他万没想到目前肆虏成灾的这种疾病竟是由安稼武手中传播开来的。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怎么会有那个东西?”秦风几乎都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如果不是瞎眼蠓拉着他,他看来会奋不顾身地冲过去给这个“老杂毛”来上几个耳刮子。
“是的,你没有听错,恣虐的魔鬼就是从我手中放出来的,是我亲手打开了这罪恶的瓶塞,然后,然后它疯狂地席卷了整个世界,上百万人在数十年中死于非命!其实真正的魔鬼应该是我——一个道貌岸然的出家人!”
微尘声音颤抖地说着,从来没有人看到过这个沉稳如姜太公的老人家情绪这么失控。
“我的时间不多了,这话如果不说出来我在路上也难以瞑目。我之所以活到今天就是为了要找到血凝症疫苗。秦风,你能答应我,一定要完成我的这个心愿吗?它就在日军的地下实验室中,我敢肯定。我父亲的笔记中明确提到了这一点。你答应我!你说你答应我!你一定要答应我!”
老微尘说到最后几乎是在歇斯底里地吼了。他的宽袍大袖似乎都被体内奔流的气息给激荡的猎猎有声。
“好!我答应你!”秦风这才明白为什么安稼武若大年纪会对这件事如此痴心,原来他是在赎罪,只是这般古往今来少有的大恶行,怕是永远也无法赎回的!
“好,好,好,我相信你一定能办到。其实我骗了你,那个荷花缸中是有我父亲的笔记不假,但与笔记放在一起的还有一个装着病毒孢子的密封瓶子,我在第一次潜入安家时,当晚就把那个瓶子打开投入到了安宅剩下那唯一的院落中,可是,我没有想到的是当时住在那个老院子中的人早已不姓安了。那是一家无辜的人,他们就这样浑然不觉地死在了我的手中,一家人无一幸勉。那个荷缸……”
他说到这里,但听“乒”的一声,脚下的绳子已经崩断了,断裂的绳子象两条灵蛇,在雾霭中扭曲起舞着,煞是奇异。微尘正分心说话,脚下突然失去重心,整个身体也一沉,就象藤蔓上的葫芦挂在了上面的那根绳子上,他身躯晃晃悠悠的,形势岌岌可危。
“抓住绳子!”秦风喊了一声,他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石向撑子面上的双头人打去。他是想把怪物吸引过来以使安稼武脱身。但是已经晚了,双头人怪叫了一声,凭空划出一道弧线,张牙舞爪地向微尘俯冲下来。
安稼武在这一瞬间把手中的长剑用力掷了出去,但这显然是毫无准头的,根本就伤不着双头人。接着他就松开了手,整个人夹着一阵疾风跌进了万丈深渊。
双头人一击落空,斜刺里又吸附在了岩石上。他背后那张白森森大脸上的目光恶毒地盯向了对面的四个人。
秦风冲到断崖边用战术手电向深渊中照去,只能看到一个光点渐渐消失在黑暗中。仿佛那是道没有尽头的地狱之门,从下面即传不来微尘落地的声音,也看不到强光手电着地的光源。
这道裂隙,难道真的是地狱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