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坐着中午警察局的车重新回到了罗传镇的劳教所,在它看来一个都不舍得拉屎的地方,让他一时有无比的讨厌了这里。只是突然间车接车送的生活待遇,让他心里有了少许的平衡。
手里端着那个特意保留下的苹果,从口袋摸出来的时候已经热乎乎的有了自己的体温。
整个牢房的过道里,突然间没了狗子,大根等一伙的吵吵,突然显得寂静冷清了许多。
女警察将囚服重新发给李靖,李靖接过来,冲女警察呵呵的一笑,女警察回敬一个甜美的微笑,怪异的令李靖感觉像是旅店的服务员欢迎宾客入住的场面,而此时的场景难道不正是欢迎自己重新回到牢狱,对,看着女警察漂亮的脸蛋和嘴唇,不觉让李靖产生了幻想,牙齿间,缓慢的挤出一个个响亮刺耳的文字,“欢迎回到洛川劳教所。“这个幻觉让李靖暂时的甚至失去了分辨现实与虚幻的能力,只是被一只手微微的推着。
面前的牢门发出几声生铁之间清脆的擦响。然后随后紧跟的一句话,“三十八号,把手举起来。“手铐从李靖的手上取下来,但还是牢牢的抓着那个鲜红的苹果,对于他这或许是个宝贝,也或许只是一次午餐中的食物,再或者他能从这其中那一位牢犯的身上换来什么。
“转过身去。”警察将李靖的全身摸了个遍。
“好了,进去吧。”机械化的李靖像接受一次外星人的服务,一句句话语每一个命令都让他不得不去遵守。
牢门又是一次阵响,关了过去。
“一,二,三……”他转了个圈,在角落里,还有床沿上,冲着一个个牢犯打量了一边。
“怎么会是五个呢?”他心里说道,自己明明记着前些天走的时候,连自己在内加上索罗一共只有五个人,可现在怎么会还是五个人呢?难道又来了新人。
牢房外的灯光昏暗的看不清楚每个人都在干什么,但睡觉的具多,因为他总是不停的看见周围有人不停的傻笑,像是梦话,又像是故意的。
被索罗咒骂作“脏鬼“的家伙,还是躺在牢房最靠外的一块地方,不说一句话,头发遮住整张脸,一个人在门口斜躺着。
“嗨,你睡着了吗?“李靖摸索着,绕开一个个横在中间其他牢犯的腿,靠到”脏鬼“的身边说道。
“嗨,你没有睡是吗?“”脏鬼“并不答话,只是身子些许的动了一下,看得出,他并不像惹事,也不像和别人交流。
“有什么事吗?”“脏鬼”说道,声音里显出特有的成熟与冷静,令李靖有些不知道如何说话了。
“嗯……”李靖顿了顿,将手里的苹果断断续续的举到“脏鬼”背对着自己的一边,说道“给,陪你的!”
“什么?”“脏鬼”显然有些意外,但依旧冷冷的背对着李靖。
“苹果,陪你的,前些天打架的时候踩脏了你的饭碗,对不起啊!”李靖说道。
“没事,以后小心就行了。”“脏鬼”将手伸出来把李靖手里的苹果接了过去,又重新陷入了沉默。
“真是个怪人!“李靖心里感叹道。
但却不知道自己那里来的兴致,也许或者只是单纯的好奇心在作罢,将刚才递苹果的手收了回来,找了个靠着“脏鬼”近的地方躺了下来,自言自语的说了起来,“我叫李靖,和金庸武侠小说里的李靖重名,你叫什么名字?”李靖侧侧头,见“脏鬼并没有什么反应,可他心里却明白越是寂寞的人就越会尊重别人的讲话。继续说着,“我是洛川镇凤凰村的,在洛川二中上学……”
“你为什么会进来?”“脏鬼”打断了李靖的话,他的询问让李靖感到很兴奋,给他的感觉就像是自己突然间能同动物院里令别人害怕的狮子说话一样,而“脏鬼”在他看来就是个怪人,可他心里并没有半点嘲讽和看不起的意思。
“打架呗,上次你也看见了。”李靖说道。
“为什么打架,怎么不好好上学!”“脏鬼”说话的感觉让李靖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如同被老师批评,被警察抓住后的警告,他心里不爽,想道,“这家伙也不过是比自己大几岁的模样,怎么摆出这么大的架子。”但自己终归是心里议论一轮罢了,毕竟在这冷漠如冰的牢房里能找找个聊天的人,也是多么的不容易的事情。
“红星的索罗找茬,欺负徐菲,哦,我女朋友,看不过去,就打起了呗。”李靖说道。
“打赢了?”“脏鬼”问道。弓起身子靠在了强跟上,将李靖给他的苹果在脏兮兮的衣领上擦了两下,啃了起来。
“没有。”李靖说道,眼睛翻了翻,仔细的盯紧了正在吃东西的“脏鬼”。
“那就是打输了?”脏鬼又说道。
“也没……有……。”李靖说话的嘴唇拉着长长的音调,他被“脏鬼”脸上的一刀伤疤怔住了,他呆呆的看着那道伤疤,一直从眼角斜斜的划过鼻尖,那是怎样的血腥。李靖的心不自觉的抽动了一下,但也许是“脏鬼”意识到了什么,将手里的苹果迅速吃光,头发重又盖住了整个脸面。
“你,你,还疼吗?”李靖颤颤的举起自己的手指,示意“脏鬼”脸上的刀伤。
“这苹果味道还行!”“脏鬼”感叹一声,像是没有听到李靖的问话。
重新躺在了刚才的地方,依旧背对着李靖。
李靖也感觉自己刚才说错了话,那或许是别人的秘密,隐私,他不该这样的询问,更何况是不会被掩盖住的,就在脸上,是那么的明显。他大气不敢出的,看着“脏鬼”的后背。
“我叫遥致远,遥远的遥,别人都喊我,”刀疤脸“”“脏鬼”说了自己的名字。
那一夜,两个人聊了很久,后来李靖知道了,遥致远是和自己一个村子出来的老乡,比自己大五岁,只是自己六岁的那年因为不满继母和别的男人鬼混,在吃饭的碗里加了用来灭老鼠的鼠药,毒死了继母还有那个男人,遥致远说,自己看不惯继母的所作所为,总是挨继母的毒打,天天被关在铁栅栏门外罚站,而继母却和别的男人在死去的父亲的床上和别的男人胡来。脸上的伤疤是六岁的时候杀和继母睡觉的男人留下的,那时候并没有感觉到疼,心疼大于身死,遥致远这么回答李靖的问题。再后来从外地逃了三年,什么肮脏的活都干过,在垃圾堆里找吃的,跪在地上拉着过路人的衣服要钱,一直到九岁被抓到了这里,屈指一算已经三年了。
看着自己身旁的牢犯一个个走了一批又换了一批,而自己却还要一直待下去,渐渐的他也变的沉默起来,遥致远还说,刚开始的时候,自己的亲生母亲还来过其次,给他送过衣服,他从自己的胸前摸出一个白色的水晶菩萨,对李靖说,这是他生母那时候送给他的,说是从观音庙求来的,能保佑他一生的平安,他一直都戴着,只是希望能快点走出去。
“你被判了多少年?”李靖问道。
“十五年,现在已经过去十二年了,还有三年,我就可以出去了。”从遥致远的话中,李靖能听出他对未来,对重获自由的欣喜和期望。
“你后悔吗?”李靖解释道,“我说的是杀你继母,还有那个男人!”
遥致远摇摇头,嘴角狠狠的挤出一个字,“不。”然后又重重的回过头看了李靖一眼,肯定的回答道,“从不。”
李靖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那是怎样的仇恨,又是怎样的怨愤令他对这样的艰难的选择做的回答的如此轻松,李靖一个人一直想了很久,可惜却找不出答案。